49
人一旦擰巴起來,就容易把自己繞在裏頭,像是處于莫比烏斯環,怎麽也走不出去。
這種擰巴需要一個契機,一個能夠迅速把思維從中提取出來的切入點。
吳嘉榮這輩子都沒跑得那麽用力過,這樣熟悉又狹窄的小路隐約變得又長又深,景色越朦胧越模糊,要叫人迷失。
要怎麽樣才能以光速抵達?要怎麽樣才能縮短距離?要怎麽樣才能第一眼見到江頤鈞?
哪怕他再怎麽想蒙蔽自己,再怎麽想跟過去分裂的徹底,到頭來,他還是怎麽都沒法放下江頤鈞。
關于結局如何,關于未來如何,吳嘉榮不想去顧忌了。
他想每天都能見到江頤鈞。
他想每天都跟江頤鈞在一起。
這是他曾迫切渴望的愛啊。
山體崩塌了一大塊,攔斷了道路,地面滾滿碎石子,淌着油黃色的泥濘,沿着斜面往下滴落。
七七八八的傘,熙熙攘攘的人群,黑色、黃色的雨衣,像一群蘑菇,長在濕漉的石塊上。
有人在喊、有人在哭,有人拿遠手機搜索信號。
吳嘉榮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冰涼的雨水被帶入他溫熱的口腔裏,被雨水模糊的視線在人群中尋找着江頤鈞的身影。
說來也奇怪,他總能一眼就望見,撐着傘的江頤鈞正背對着他站在鬧哄哄的人群外圍。
吳嘉榮支起身子,眨了眨眼,水滴溜進了他緊抿的唇,渾身倒是卸了力,挪了挪步子,朝人群喊了句:“...江頤鈞!”聲音不大,混在嘈雜的響動中,就成了蚊蠅。
江頤鈞仍是即刻轉過頭來,聞聲尋去,他站在傘下,看着裸露在雨水中的吳嘉榮,渾身濕漉漉的,踉踉跄跄的向他跑來,緊接着撞進了他的懷裏,讓他往後颠了幾步。江頤鈞順勢伸手撫着吳嘉榮濕透的軟發,像是摸着了一團軟綿綿的雲,黏在他的掌心,滲透進他的肌膚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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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頤鈞微微斂着眼,見着吳嘉榮凍得通紅的耳尖,低聲問:“怎麽不打傘就來了。”
吳嘉榮将臉埋在他的肩頭,咬着唇輕輕搖頭,眼淚直直地流,哽咽聲細如雨絲。
“嘉嘉...”江頤鈞把吳嘉榮往懷裏摟了摟,摟得更深了一點,“我沒事,你不要擔心。我哪敢再丢掉你——山體坍塌沒有壓到人,只意外有兩人擦傷了。”
吳嘉榮掙脫開來,胡亂抹了把臉,把雨水和眼淚都糊了開來,一張白白淨淨的臉變得皺巴巴的,像揉成一團的紙,他的眼睛濕漉漉卻又無比清澈地看着江頤鈞,嚅着唇說:“.....頤鈞,我們回家吧。”
江頤鈞一愣,緊接着他拉過吳嘉榮的手,扯到跟前,掌着傘的手臂向下蓋了蓋,漆黑的傘面掩在二人的發梢,陰影籠住了整個上半身。
江頤鈞低眉吻住了吳嘉榮。
溫柔的,小心翼翼的吻。
輕輕咬住吳嘉榮濕漉的唇,探入溫熱的唇舌間,交換着體溫。
吳嘉榮被吻得愈發面紅耳赤,這樣的吻,他都快要忘記是什麽感覺了。
像是站在山頂,繁星墜落在腳底。
又像是立于海上,明月将他吞沒。
未來和結局都無需過早給它下定義,生活與命運總會掀開痛苦的皮囊、渡過不可逾越阿刻戎河,抵達暴風雨的另一邊。
從冬雨迷濛的小道,到半掩的門扉,停留在咯吱作響的木板床,冷氣仿佛要被炙熱的體溫氤氲出乳白色的霧氣。
江頤鈞的吻兇狠又溫柔,似乎要把吳嘉榮拆解吃入了腹中,吳嘉榮往後倒着,喘着氣兒,腳跟碰腳跟,脊梁和床板來了個親密接觸。
冬日繁瑣的衣物在此刻變得格外令人厭煩,在手忙腳亂與身軀的碰撞中,終于褪得一幹二淨,赤裸的肉體在夜裏交織。
江頤鈞吻他的臉,吻他的下颌骨,吻他的脖頸,吻他的肋骨和小腹,是蜻蜓點水的,但卻更加柔情。
吳嘉榮半眯着眼睛,微張着唇,雙手輕輕撫着江頤鈞的頭發,脊梁向上弓起,成了一道淺淺的月牙,肋骨在江頤鈞的親吻下變得愈發堅硬,吳嘉榮蜷着腳趾,腳後跟抵着被褥,小腿腹緊繃着。
“嘉嘉。”江頤鈞叫他。
吳嘉榮悶哼着回答,情欲燒滅了他的理智。
江頤鈞擠進他的雙腿間。
吳嘉榮有些害怕,又沒那麽害怕。
“嘉嘉,別怕。”江頤鈞輕聲說,“不會再有人可以傷害你了。包括我。”
濕熱的腸壁緊緊咬着熾熱的性器,一口又一口的吞沒得更深,粘稠透明的液體從交合處随着抽插的頻率一點一點溢出,水漬聲與碰撞聲,把冬夜的寂靜給打破了。
“......嗯...頤鈞。”
“慢、慢點...唔...。”
吳嘉榮神志不清,像是搖曳在風雨中的樹葉。
江頤鈞扣着他柴瘦的腰,指腹輕輕摩挲着他的肋骨,身下的抽插頻率卻沒有放慢,每一下都似乎要貫穿吳嘉榮的身軀,蹂躏每一處的敏感點,讓吳嘉榮忍不住戰栗,發出低低的嗚咽聲。
江頤鈞便吻他,吻住他的哽咽,吻住他的呻吟,吻得他恍惚間覺得自己要溺死在這樣熱烈的親吻中。
再打吳嘉榮離開之後,別的什麽人似乎都不能夠引起江頤鈞的性欲,哪怕是和吳嘉榮再像的人,都不是吳嘉榮,更不如吳嘉榮。
吳嘉榮餍足又懶散地窩在江頤鈞的懷裏,江頤鈞的手指撫摸着他的耳廓,他說:“嘉嘉,我沒跟旁人談論過我的母親——以前很多事,我總不能真心去對待,害怕自己成為母親那樣的人,害怕自己體內淌着她的血液與基因,害怕自己落得跟她一個下場。”
吳嘉榮動了動,用潮濕的頭發去蹭他的臉頰,迷迷糊糊地問:“......什麽樣的人?”
“瘋子。”江頤鈞眯了眯眼,“她是個瘋子。”
吳嘉榮有些醒了,“...那她現在呢?”
“死了,”江頤鈞說,“跳樓死的。嘉嘉,在某種意義上來說,是我殺了她。從她死後,我似乎再也沒有睡過一天好覺,每當我閉上眼睛,我總能看見她血淋淋的模樣。”
“我想那是報應。”江頤鈞冷靜地說道。
那種冷靜中滲透着一股搖搖欲墜的氣息,這種氣息,吳嘉榮再熟悉不過了,他雖然不大明白整個故事的來龍去脈,但他知道一個家庭會塑造怎樣的孩子脾性,吳嘉榮貼了貼,握住江頤鈞的手指,說:“頤鈞,我不害怕,你也不要害怕。”
江頤鈞彎着眼睛,笑了笑,又黑又深的眼,像夜裏一盞明亮的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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