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煮粥

第二天一早，計南星的大腦還在休眠狀态，身體的生物鐘自發把她從床上叫醒。

鏡子裏的她眼睛腫得像兩個小核桃，看起來倒是和藹可親了不少。計南星邊刷着牙邊碎碎念，睡覺連衣服都沒換，一看昨天就喝了不少酒。計南星光腳下樓，準備先給自己找一雙拖鞋。

連鞋都不知道穿，真是年紀越大，腦子越差。

計南星走到樓梯拐角，鼻尖忽然聞到一股米粥香，她探頭，正好看見廚房裏走出一個黑衣黑褲的少年，端着一鍋黃澄澄的小米粥，施施然往外走。

宋祁？

他什麽時候來的？她又轉念一想，鑰匙都給了人家，小孩大早上過來給自己做個早飯，也是挺有尊老愛幼的心意。

計南星踮着腳尖下樓梯，放輕呼吸聲，想捉弄他一下。結果剛剛邁下兩個臺階，頭頂一陣眩暈，她一腳沒踩空直接從樓梯上摔下去。

一雙粉色拖鞋出現在她視線範圍內。

計南星瞬間僵住，緩緩擡頭，望着圍着碎花圍裙的宋祁站在她面前，“姐姐，怎麽摔倒了？”他蹲下摸了摸計南星的頭，溫聲問道，“有沒有磕到哪裏？”計南星梗着脖子，十分硬氣地搖頭，“我沒摔倒，我就是試試，這塊架空的地板能承受多大的沖擊力。”

宋祁眼底閃過一絲促狹笑意，溫熱掌心停留在她頭頂。

“是嗎，姐姐真聰明。”

計南星盤腿坐起來，和蹲着的宋祁平視，“你怎麽來了。”宋祁微微一頓，也學着她的樣子，盤腿坐在她對面，“昨晚演唱會結束虞越姐要開慶功宴，找不到你人，我很着急，就來了。”

計南星遲疑開口：“那我昨晚……”

對面盤着腿的少年目光躲閃，耳尖泛紅，“昨晚，姐姐太熱情了。”

計南星：？？？

少年不可打诳語！

她幹笑着摸摸鼻尖：“我酒品一向很好的……”宋祁傾身，形狀漂亮的眼睛流光溢彩，“不是姐姐，難不成是我主動？”

他慢條斯理地挑起她的發尾，眼睛彎成彎彎的月牙，“我欠姐姐三十萬，讓姐姐占點便宜也是應該的。”

占。便。宜。

計南星臉色越發正經，心裏卻逐漸走向崩潰。活了三十多年，沒想到她還有這樣色膽包天的時候。

宋祁幹淨修長的手指輕繞她的發尾，越靠越近，計南星下意識地緊閉雙眼。

下一秒，柔軟指腹貼上她的眉心。

“姐姐不要總皺眉頭，會變醜哦。”

計南星愣愣地被宋祁扶起來，安置在旁邊的椅子上。宋祁輕咳一聲，又把那鍋粥推過來，“姐姐，我按照網上的做法熬小米粥，不知道味道怎麽樣，你嘗嘗。”

她看了眼那鍋勉強可以稱之為粥的……小米飯粥。

剛剛她在樓梯上看不清楚，只聞味道還是不錯的，但湊近了看這鍋粥也着實結實了點，已經喪失了作為液體的流動性。計南星在心裏笑道，宋祁的粥倒是只可遠觀，而不可亵玩焉。

計南星：“你放了多少米。”

宋祁慢悠悠走進廚房，拿出米缸裏的量杯，“一杯米，一杯我還擔心不夠。”

黑發少年單手插兜，眸光淺淡。

計南星拉着他走進廚房，“如果你用電飯煲焖米飯，确實要用量杯盛米，這樣就可以根據上面的刻度來放水。”她從米缸裏抓起一把小米，“兩個人喝粥，一小把米就夠啦。”

宋祁也有樣學樣地在米缸裏抓了一把，他的手很大，抓進手掌的小米倒進量杯裏，居然也差不多滿了。

計南星：“……手大就抓半把。”宋祁又試了一次，計南星在旁邊看着，有些好奇，“宋祁，我記得你說你會做飯的。”

宋祁點頭：“我會。”

計南星：“煮粥怎麽不會。”

“煮粥太慢了，”少年認真地逐漸減少手中米的分量，忽地擡頭沖她展顏一笑，“而且小米很貴，我舍不得吃。”

計南星一怔。

平時話少的人今天心情似乎不錯，接着說道：“之前在城中村住，房子還沒有姐姐家的廁所大，就是随便煮點面吃，複雜的菜我就不會做了。”

宋祁注意到計南星的神色漸漸變了，輕笑一聲，把人推出廚房。

“姐姐，你去外面等，我再熬一鍋粥，很快就好！”她靠在沙發上，抱着抱枕打量着廚房裏來回忙活的人影，想起他剛才說的話，心裏有點不舒服。本來她想讓宋祁不要叫她姐姐，顯得兩個人過分親密，但她現在卻說不出口。

計南星習慣性地戳戳眉心，從零食堆裏翻出一盒牛奶，一邊瞄着廚房裏仔細淘米的宋祁，一邊把吸管咬成一個扁片。計南星點開微博，看見昨晚那個演唱會上遇到的女生，給她發了條消息。

一口一個宋嬌嬌：星姐，你怎麽還沒改id名？亂碼自組的昵稱會被管理認為是水軍，別說後援會了，超話小群你都進不去。

計南星回憶了下自己僅有的社交軟件，最終選擇不恥下問：妹妹，你覺得我起什麽名字合适？

計南星所有的賬戶名稱就是自己的名字，讓她起一個追星迷妹的id，實難。

她昨天在演唱會上和旁邊未成年的小妹妹加了微信，妹妹還指導她下載微博，申請賬號，關注了宋祁的超話和後援會。

一口一個宋嬌嬌：你可以根據我的id找找靈感，我就覺得哥哥雖然看起來挺高冷的，但是私底下肯定是個小嬌嬌，而且他和沈越洲特有CP感，哈哈哈哈CP名我都起好了，就叫神奇兄弟！

計南星想了想，宋祁在她面前一直都奶乎乎的，溫柔乖巧，确實挺嬌嬌的。

計南星：我覺得他像一塊奶糖。

一口一個宋嬌嬌：最好體現出你的女友粉屬性，這樣進後援會審批比較快，畢竟你是新號，即使有我的推薦作保障，也是有一定難度的，所以你一定得體現出非常喜愛宋祁，全天下你最愛宋宋寶貝。

一口一個宋嬌嬌：星姐，你就叫‘宋哥的甜心寶貝’怎麽樣。

計南星差點被一口牛奶嗆死。

追星女孩的腦回路，确實和她差了十幾萬條代溝。

她打字回複：……挺好的，我這就改。但是我有件事挺好奇的，為什麽這麽多女孩子同時崇拜一個偶像，還能和諧共處？

女生過了半天才回複她。

一口一個宋嬌嬌：大家都說追星不是摘星，但其實心裏都清楚，不是我們摘不摘的問題，最後那顆星星不會屬于我們。能和許多喜歡他的人在同一片星空下看星星，并讓更多人喜歡他，我們就很高興啦。

計南星眼底泛起笑意，這是她第一次和追星的人接觸。以前她還覺得這種事荒誕不羁，耗費自己時間去追求一個不可能得到的人讓她難以理解。但其實，她們把自己的夢想和愛寄托在一個人身上，并且能和別人分享這份喜愛和星光，既浪漫又溫柔。

因為喜歡同一個人，而和世界上其他角落産生聯系，是飯圈女孩的特殊魅力。

她改了id昵稱，很快就通過了後援會的審核，雖然這個新號疑似不知來源的小號，但幾分鐘前五百張新專輯的購買記錄，還是十分有說服力的。

“姐姐，吃飯了！”

計南星驚訝地看着熱氣騰騰的小米粥，雖然還是有點稠，但色澤味道對于新手來說，已經相當不錯。

宋祁站在她旁邊：“姐姐，你嘗嘗看。”計南星舀了一勺，稍微吹吹，“嗯，入口即化。”

她從沒在喝醉後的第二天早上，喝到過這樣暖胃的粥。計南星走進廚房，從冰箱裏翻出一罐小黃瓜鹹菜，發現宋祁正把那鍋小米飯倒進他碗裏。

修長手指上，明晃晃地有一大片燙紅的印子，最紅的地方隐約可見一小片水泡。

計南星：“舍不得扔？”

宋祁：“這麽多米，倒了可惜。”

計南星把小黃瓜塞進他懷裏，踮起腳尖，笑着拍拍他的頭，“看姐姐怎麽妙手回春。”

這鍋小米飯因為水少米多，基本上和小米飯沒什麽差別。計南星磕了兩個雞蛋，切了一截火腿和半根胡蘿蔔，又在瓶瓶罐罐的調料裏翻出了胡椒粉和辣醬，均勻攪拌後放進電餅铛裏，十分鐘左右，她端着烙好的米餅放在桌上。

宋祁熬的小米粥本就不少，計南星又重新加工了一大張小米餅，一頓早飯把兩個人都吃撐了。

計南星靠在椅背上，看着宋祁時不時掃向她的眼神，邊點開郵箱邊說：“有事直說，不要客氣。”

“姐姐，今晚我們有個慶祝party，公司祝賀我們順利出道，你能來嗎。”高高瘦瘦的少年起身，在她身側投下一片陰影。

“你們公司的人我也不認識，而且你們都是年輕人，我去幹什麽。”計南星低頭回秘書發來的消息，手指在屏幕上飛速敲擊。

宋祁：“虞越姐在，我也在。”

計南星擡頭：“宋祁，過來。”

她勾勾指尖，正準備逗逗小孩，卻見那人眉眼翻滾起意味不明的情緒，欺身下來，滾燙呼吸盡數湧向她的耳廓。

“姐姐，我想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