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3)
“你不要惹我!”梁伯韬的話音變得略微狠厲:“我只對你一個人負責!若是它日你和別人成親了,我會把你的夫君大卸八塊扔到河裏去喂魚!”
“照你這麽說,若是它日你成親了,我也該去把你的娘子大卸八塊?”
“極是,極是。還是璃兒聰明,一點就通。”梁伯韬眉開眼笑,心花怒放。
潤璃無奈的嘆了口氣,但心裏卻有一絲微微的甜蜜慢慢的浮了上來,或者這就是那青蔥的感情吧?随着時間的流逝,這份感情會因為人的長大而消失得無影無蹤。前世有首現代詩,她還模糊記得幾句:“記得當時正年少,你愛唱歌我愛笑……不知不覺睡着了,夢裏花落知多少!”
也罷,他愛怎麽折騰就怎麽折騰吧,只要不過分也就算了,因為他們以後必然會因為現實的各種緣由而不能在一起,只要自己能保持清醒的頭腦和良好的心态,何必現在就殘酷的把梁伯韬的快樂扼殺呢?
畢竟自己是他遇到的女子裏很特別的一個,自然對他有吸引力,所以會有那些不切實際的想法,現在他只是一味的沉浸在自己編造的世界裏,根本沒有看清楚他的親事根本不能由自己做主,等到那一天,梁伯韬的眷戀沒有辦法延續下去,因為他會發現感情最終敵不過現實,到時候都不需要自己去逼他放手。他自然會放手的。
潤璃就這樣模模糊糊的想着心事,感受着自己頸部附近他時深時淺的呼吸,直到看到了一群人模糊的身影這才清醒過來。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又雙更了,好累,爬走……
64高太太三堂會審
那模糊的人影漸漸清晰,走得近了,便能看清楚那群人臉上好奇加暧昧的表情。
潤璃心裏一窘,低聲惡狠狠的對梁伯韬說:“不許你在他們面前胡言亂語,如果你再亂說話,我這輩子都不會理你!”
梁伯韬看她說得認真,也收起了那副嬉皮笑臉的神色,在她耳邊細聲說:“你就放心吧,這是咱們倆的秘密,我誰都不說,你就安安心心的等着,兩年後我自會遣人來蘇府提親。”
兩個人都自以為做得極為隐秘,孰料一幹看衆心裏都是點了明燭一般亮堂堂的,所謂掩耳盜鈴應如是?
“姑娘,你可回來了!”蔥翠和嫣紅她們歡喜的跑了上過來,順便奉送了梁伯韬一個白眼:竟然把自家姑娘拐去了這麽久,害得她們在這裏提心吊膽!
容氏也帶着阮媽媽和丫鬟們上前,向梁伯韬深深的施了一禮:“多謝世子搭救!”
梁伯韬站在那裏,傲慢的點了點頭當做回禮,他又是那個不可一世的世子爺了。
“我們護送你們回高府罷。”梁伯韬看着潤璃的眼裏充滿了熱切。
“也好。”潤璃點點頭,現在天色已晚,她們一群女子在外行走怕引來意外。
兩輛馬車現在只剩一輛了,她和容氏帶着阮媽媽坐了上去,暗雲暗雨淪為車夫,一路上就聽到蔥翠和他們鬥嘴的聲音。
“蔥翠,你也不嫌累,還不趕快住嘴?你不累,我們聽的人倒都累了!”潤璃聽着蔥翠牙尖齒利,暗雲暗雨仿佛要敗下陣來,不由得微微掀起軟簾,低聲呵斥蔥翠住口。
誰知軟簾一撩起就碰到了梁伯韬熱切的目光,正灼灼有神的看着她。潤璃大窘,趕緊放下軟簾,面色緋紅,耳邊就聽到梁伯韬騎的那匹馬的馬蹄聲,不緊不慢的配合着車輪轱辘辘的節奏。
容氏看潤璃形狀,抿嘴一笑:“蘇姑娘,那位世子爺可真把你放在心上呢……”
潤璃更是窘迫,矢口否認:“容姐姐,實話和你說,我和他不熟。”
“不熟?”容氏一挑眉:“我們是過來人,他那眼神我可是看得分明的!”
話說到這裏,容氏臉上微微一笑:“說起來這位世子爺和我們高家還有點親戚關系呢,說不定以後我和你會成為親戚呢!”
潤璃看着容氏一臉促狹的表情,也不想躲避這個話題,越是躲避,就越會讓人好奇,她坐直了身子,落落大方的說:“容姐姐,不瞞你說,雖然世子爺有這個心思,但我卻無意,我們做女兒家的,最注重名聲,請容姐姐替我保密,切勿讓他人知道這件事情!”
容氏看見潤璃說得認真,不由得驚奇道:“蘇姑娘,你竟然不願意和世子爺在一起?”
“容姐姐也知道,武靖侯府何等門第!我父親只是一個正四品的知府,即算回京城升了一級兩級,這種職位在京城遍地皆是,侯府又怎會選我這種人做世子妃?與其花力氣去争取那些本就不屬于我的東西,還不如趁早打消了這個念頭,免得他日徒增煩惱。”
容氏聽了直點頭:“蘇姑娘說得極是!”擡眼看了看潤璃,滿眼的贊賞:“沒想到蘇姑娘年紀輕輕,卻能把世事看得如此透徹!看着是鮮花着錦烈火烹油的繁華,卻不一定是真正适合自己,人想要活得輕松些真是太難了。”
透過軟簾看了看窗外,黑乎乎的一片昭示着回高府以後不知道将要遇到什麽樣的事情,容氏輕輕嘆了一口氣。
潤璃伸出手握住了容氏的手:“容姐姐,在高府你一切須得小心些,等高大少爺連中三元,放了外任以後你就日子好過了。”
容氏悵然的望着潤璃,心中的悲苦一點點湧了上來。
一年之前她還在江陵和幾個姐妹一起嬉鬧,無憂無慮,可短短的一年,改變的太多,她純真的少女時代已經再也回不去了,那種望月抒懷,聯席吟詩的熱鬧再也不屬于自己,只能小心翼翼的在高府生存着,生怕行差踏錯半步。
眼前的潤璃,嬌小可愛,就像自己那個堂妹妹一樣,眼裏一片清澄,沒有半點算計,就像一塊璞玉般閃亮着,不摻雜半分雜質。
也許正是因為這樣,她才能一舉俘獲了武靖侯世子的心?
容氏摸了摸腰帶,上面系了一塊玉玦,是天然黃玉雕琢而成,打成秋葉的形狀。
這是皇太後當年回容府省親的時候賜給她的。
皇太後和自己的祖父乃是同胞姐弟,是容氏嫡長女。被冊立為中宮以後,她曾回江陵省親,賜了她們三姐妹每人一套禦制首飾。大堂姐容春華是一套粉晶,二姐容夏華是一套碧玺,她是一套黃玉。後來小堂妹冬華出生以後,宮裏皇太後補着賜下了一套白玉。這套首飾由一支寶釵,一支步搖,一對手镯和一枚玉玦組成,她素常喜歡帶一只手镯,把玉玦系在腰間。
容氏把玉玦解了下來,雙手捧着遞到潤璃面前:“蘇姑娘,若是不嫌棄,請收下這枚玉玦吧。”
“容姐姐,潤璃無功不受祿!”潤璃看着容氏那愛惜的眼神,就知道這玉玦于她意義重大,怎麽能奪人之美?
“蘇姑娘,你不僅幫我瞧病,還屢次救我性命,秋華實在無以為報。這枚玉玦乃當今皇太後所賜,我在這裏轉送給蘇姑娘,但願以後能對你有所幫助。”容氏情真意切的把玉玦放到潤璃手心裏,微微笑着:“我看着蘇姑娘,就想起了江陵的小妹,以後我就叫蘇姑娘妹妹吧,不知道蘇姑娘可願意認我這個姐姐?”
潤璃低頭看着容氏掌心的那塊玉玦,微微的透明,色澤溫潤柔和,一看就知不俗,擡頭看了看容氏,眼神裏有期盼有希冀,她點了點頭,把玉玦拿了過來:“容姐姐,如此我就卻之不恭了。”
容氏朝她微微一笑:“也是我們姐妹合眼緣,應該的。”
潤璃到身上摸了摸:“我不喜歡随身帶着些貴重東西,現在卻沒東西可以回贈給容姐姐了。”
容氏朝潤璃搖了搖頭:“璃妹妹,你早就給了我最貴重的東西,那張藥方可是什麽寶貝都比不上的。”
說說笑笑之間,馬車已經到了高府門口。
門口有個小厮正在探頭探腦,看到大少奶奶的馬車回來了,一路跑着進去通報了。
“看起來這高府裏還有大陣仗等着容姐姐呢。”潤璃看着門口站着的花媽媽和金媽媽,兩張老臉透着一絲得意的笑。
“可惜讓她失望了。”容氏衣袖裏的手捏成了拳頭,心頭一口怒氣好半天都抑制不住。端的是好算計,兩個車夫肯定是婆婆布置好的,有意把車子趕到僻靜的地方,好讓那幾個歹人來污辱自己,一旦得手,自己只有死路一條,即便是高府裝模作樣給自己一紙休書,回江陵自己也得被唾沫星子淹死!
“要不要我陪你們進去?”梁伯韬翻身下馬,依依不舍的看着潤璃。
“你身份特別,還是別進去了,暗雲和暗雨陪我們進去就行。”潤璃毫不猶豫的拒絕了他,梁伯韬作為武靖侯世子,一旦陪着她們進了高府,免不了會引起一些多餘的關注,自己還真不想做為亮點人物出現在世人面前。
花媽媽和金媽媽在前領路,走得又急又快,容氏和潤璃在後面不緊不慢的走着,兩個老媽媽不停的回頭側目。
走進前堂,潤璃環視了四周,高府能來的主子都在,一個沒落下。高總督和高太太端坐在前堂,下首分別坐着他們的兒女,連寄居在高府的徐靈枝都端端正正坐在末首的座位上,臉上是一副憐憫的表情。
“兒媳見過父親母親!”容氏微微做了一個萬福,就把目光投向自己的丈夫高祥,他正坐在左首的第一個座位上,臉上有着探究和深思的神情,看到他臉上的表情,容氏心裏驀然一沉,口中滿是苦澀。
“潤璃見過高總督,高太太。”潤璃也跟着福了福身,眼睛望了望前堂,似乎只有一張空椅子,高太太的打算大概是連座位都不必給容氏了?心中感到好笑,這位高太太似乎也太沉不住氣了點:“潤璃游玩一天,身體不免有些疲乏,向高總督高太太告個罪,先回竹園歇息了。”
“三小姐,請留步。”高太太和氣的笑了笑,指了指旁邊那張椅子:“三小姐先坐在這邊歇息會,這裏還有點事情需要三小姐作證。”
潤璃情知高太太勢必是想要對容氏下手了,自己斷斷然沒有離開的理由,于是帶着丫鬟們走到那邊坐了下來。
“秋華,今兒出去游玩,為何回來得這麽晚?”高太太粉團子臉上仍然是堆着笑容,但轉瞬間她的臉色就變得很淩厲:“兩個車夫回來報信,說有歹人攔截了馬車,可有此事?”
容氏點點頭:“回太太的話,确有此事。”
前堂裏的人都發出一聲驚呼,看着容氏和潤璃的神色變幻莫測。
高太太也很滿意的點了點頭,似乎很滿意容氏的配合:“你可還有什麽話說?”
“兒媳當然有話要說。”容氏挺直了脊背,眼神直視高太太,潤璃在旁邊看得分明,心中暗自贊嘆:江陵容家出來的女兒,那氣質果然是打小就被培養出來了!遇事不慌不忙,還有那種氣場都不是小家碧玉所能具備的!
“媳婦想問的是那兩個奸惡之徒現在身在何處?今日這兩人和那些歹人勾結,故意把馬車趕岔路到那僻靜之處讓那夥歹徒有機可乘。即算和歹徒沒有勾結,她們看到主子有難,竟然不管不顧,倒先逃回府來了!逃回府也罷了,只報了歹人攔截了馬車,卻絲毫不提要府上派人去救援之事,像這種大奸大惡之徒,我高府要了何用?請太太把這兩人亂棍打死以儆效尤!”
高總督聽了容氏的話點了點頭:“有道理!今天跟少奶奶出去的車夫是誰?速速派人抓了過來!”
高太太的臉色微微一變,對着高總督說:“老爺,這車夫之事暫時放放,現在可有更要緊的事情要處理呢!”轉臉看向容氏:“你休得王顧左右而言他!我且問你,你既被歹人擄去,受了污辱,怎麽還有臉回高府?”
容氏對着高太太微微一笑:“我倒想問太太呢,這麽晚了把阖府上下都喊來看熱鬧,莫非這是太太存心布下的局兒,就等着看結果?否則太太怎麽一聽那兩個奸徒之話就确定我已糟污辱?太太可否向兒媳解釋下這裏面究竟有什麽名堂?”
這時高太太的笑容怎麽裝也裝不出來了,她索性撕下那張尚帶溫情的臉,狠厲的說:“你既糟污辱,就不該回高府來糟蹋了我高府的地!你速速回江陵去罷,我自會叫祥兒寫下一封休書,到時候有人送去江陵!”
饒是潤璃本無心插手高府內室之事,看到高太太咄咄逼人的氣勢,心裏也是出離的憤怒,水至清則無魚,人至賤則無敵,這些內宅裏的太太,為了一己私心,真是什麽都能做得出來,偏偏還要打着正義公道的幌子,仿佛她們是道德判定者,開口閉口就是婦德婦言,拿了這些來打壓自己不滿意的人。
潤璃吸了口氣,正準備站起來說話,這時就聽到一個丫鬟急急忙忙來到前堂:“回老爺太太,府外有人求見,給了奴婢這塊腰牌,說老爺一見便知他們的身份。”
高總督看了看那塊呈上來的令牌,鑄鐵虎頭,峥嵘的老虎血盆大口下刻了一個“青”字,他猛的一驚:青衣衛!皇上難道派青衣衛來調查他了?心裏不由得打了個寒顫:“速速請了進來!”回頭對高太太說:“勞請太太帶女眷回避下!”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想解釋下梁伯韬下江南的魯莽之舉,因為有讀者跟我說感覺特別幼稚。
如果是26歲的梁伯韬,或是36歲的梁伯韬,我不會有這樣的設定,但畢竟梁伯韬還只有16歲,少年人情窦初開,年少輕狂,這些舉動是完全能做出來的,所以我大膽的設置了這個情節。因為我要把他和潤璃寫成一個HE的結局,必須要有情節體現出他深厚的感情,潤璃才會慢慢被他感化,否則即算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成婚,讀者也會有一點遺憾,畢竟覺得他們之間沒有真正的愛情。
雖然愛情只是一種幻想,但穿越重生之流本身也都是幻想,所以我希望我筆下的男主和女主是通過各種經歷以後慢慢互相提升對對方的認識,領會到對方的心意,産生真正彼此了解的愛情。
當然,有一千個讀者就有一個千個哈姆雷特,個人閱讀感受不同,這只是作者個人的感覺而已。
65良辰美景奈何天
高太太好好的一出戲在這裏被打斷,沒由得心中不順,眉頭皺到了一塊,但看高總督那副緊張神色,也只能帶着女眷避到前堂的抱廈裏。
丫鬟們把抱廈門打開,引着高太太走了進去,高太太坐在抱廈中間的椅子上,金媽媽和花媽媽猶如兩尊門神一般站在她的身側,抱廈的燈并不明亮,燈影忽明忽暗的打在那三人的臉上,高太太的粉撲子臉顯得異常猙獰,金媽媽和花媽媽看起來比平日更顯陰險。
抱廈的空氣甚是沉悶,誰都不敢開口說話,空氣裏流轉着一種緊張的氣息,五月将近的時分,天氣也有點燥熱,微微的汗把衣裳貼着皮膚,很是不舒服。總督府的玉蘭花期将過,可猶有那遲開的花朵,幽幽的把香味透過雕花窗戶送進了抱廈,混着脂粉香味,有點令人反胃的感覺。
高太太用眼角掃了下容氏,嘴邊浮現出一絲得意的笑:“容氏,你還跟着進來做什麽?還不快回梅園去收拾下細軟回江陵去?”
那幾個庶女看着容氏的眼神各異,有的很應景的露出譏笑,有的眼裏一絲同情閃過。潤璃看得真切,心裏感嘆着高太太的步步緊逼,正準備上前為容氏澄清事實,誰知容氏卻搶先開口了:“太太,我知道你不喜歡我,可做人不用那麽心狠手辣,且不說你拿那些相克的食物給我吃,咱們就來說今日之事。太太這麽做就因為不喜夫君而已,可你把我趕走自然還有另外的高家大少奶奶進門來,太太這麽做是不是毫無意義呢?”
高太太桀桀怪笑了幾聲:“容氏,你是得了癔症罷?我何曾拿什麽相克的食物給你吃?今日之事是你自己倒黴遇上歹人,和我又有什麽關系?看來你是病得不輕,該請大夫好好瞧瞧才是。”
徐靈枝在一旁細聲細氣的接了話頭:“蘇姑娘不是神醫嗎?姑媽可以叫蘇姑娘好好兒給表嫂看看。”說罷的望潤璃這邊瞟了瞟,眼神非常不屑。
潤璃看着徐靈枝望着高太太的臉笑得甚是谄媚,在燈光一襯,竟有點面目猙獰,心中不由得一陣膩味,姑侄倆不愧都是出身徐國公府的名門閨秀,那一套套的都學全了!
“太太,可惜了你的一番安排都白費了!”容氏嫌惡的看着高太太:“可憐天見的,有人路過幫我把歹徒擒獲,現在已經送去了應天府衙,相信經過知府細細的審案,定能把今日之事弄個水落石出。”
聽到這句話,高太太的臉唰的變了顏色,疑惑的看着容氏的臉,似乎想知道容氏的話有幾分真實性。這時就聽到外面一陣聲響,有丫鬟進來通報說來客已走,老爺叫太太小姐們去前堂。
“青衣衛過府來了,說剛剛在北郊抓了幾個歹人,已經送去了應天府衙。”高總督喝了一口茶,又把茶盅慢慢放回桌子上:“那幾個歹人就是想劫持容氏車輛的,據說和府裏車夫有幹系,我已經派人去把那兩個車夫杖斃。”說完看了高太太一眼,那神色透着了知一切的分明,看得高太太不由得打了一個哆嗦。
“青衣衛口述當時歹人已經被容氏身邊的阮媽媽和蘇三小姐制住,他們也只是順手把歹人送去見官而已。幸得蒼天庇佑,我高府這才沒有出有辱門風之事!”高總督說到後面,已是咬牙切齒:“想我高良,乃是朝廷堂堂正二品官員,若是內院出了什麽事情給禦史奏報聖上,即便是不降官罷黜,我這張臉還往哪裏擱!我今天就說這麽多,該怎麽做自己好好去想想!”
高太太坐在那裏,臉上一陣青一陣紅,如同開了個染料鋪子,顏色煞是鮮豔。
“去通知二姨娘,今晚我去蓮園歇息。”高總督對着站在身邊的丫鬟說了句,然後就大踏步離開了前堂,剩了一群人或坐或站,用無比同情的眼光看着主座上的高太太。
這時容氏偏偏款款上前:“太太,若是沒有什麽事情我也該和夫君回梅園了,勞累一天,恕媳婦先行告退。”說完,嘴邊挂着一個嘲諷的笑,不顧高太太那精彩的臉色,由丫鬟們扶着和高祥一道離開了前堂。
潤璃也識趣的帶着丫鬟們慢慢的走回松園。
正走在路上,就聽到身後有人喊:“三小姐,請慢行!”
回頭一看,卻是高瑞帶着碧霄和碧雲跟了過來。
今日高瑞穿着一件銀灰色的長衫,束了一根金絲腰帶,長身玉立,要不是瘦削了些,倒也可以說得上是一位翩翩公子。他左手搭在碧霄手上,右手拿着一柄折扇,眼睛直視着潤璃,臉色比潤璃第一次見到他時好了許多。
“蘇姑娘為何每次看見我就走得那麽快?在下有那麽可怕嗎?”高瑞看着站在青石路上的潤璃,簡簡單單的裝扮,沒有華麗的首飾,可怎麽看都怎麽入眼。她身後是高高的玉蘭樹,枝頭有稀疏的玉蘭花,潔白而肥大,如碧空的星星般耀眼,而樹下的潤璃,和那玉蘭花一樣吸引着他的視線。
“沒有這樣吧,高公子?我們見面次數不多,哪一次我又是見了你就走得快呢?”潤璃看着高瑞這副自命風流的模樣心裏就有點無語——他不過是一個被家裏人寵壞的少年,不識愁滋味,就滿腦子想着風花雪月,他的理想也就是對酒當歌,依紅偎翠,活脫脫一副賈寶玉的品格。
“剛剛蘇姑娘從前堂出來那般着急,還以為你不想見到在下呢。”高瑞一臉委屈的神色,拿一雙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潤璃,仿佛想從她那裏得到安撫的語句。
“我今日和大少奶奶出去游玩了一整天,有些疲乏,自然想早些回去歇息,卻不想讓高公子誤解了。”潤璃歉意的看着高瑞:“如果高公子沒有別的事情,我先和丫鬟們回竹園去了,還請高公子諒解。”
高瑞看着潤璃帶着丫鬟們頭也不回的離開,長嘆了一口氣:“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這位蘇姑娘怎麽就不能明白我的心呢?”
這時一陣風刮過,把樹上的玉蘭花吹落幾朵,打倒身上竟有生疼的感覺,再看看地上的玉蘭花殘瓣,已是化成了細碎的殘片,碎得不能再碎。
哪有花朵落地會成了碎片?這實實在在是一件怪異之事!碧霄碧雲扶着高瑞站在那裏,雙腿不由自主發抖起來:“公子,我們回松園去罷?這裏怪陰冷的……”
高瑞盯着那一地的花瓣碎末,心裏也兀自發毛,被花瓣打到的地方疼痛不已,擡頭看了看頭上的玉蘭樹,黑壓壓的一片,什麽也看清楚,吩咐碧霄碧雲:“走,我們回松園去!”剛剛才走一步,就聽那邊嬌滴滴的一個聲音:“表哥,等等我!”
定睛一看,徐靈枝帶着銀杏和銀鈴已經婷婷嫋嫋的趕了過來:“表哥,多久沒有和你一起在園子裏走過了!”
高瑞看着慢慢兒走過來的徐靈枝,身姿袅娜,倒也有幾分顏色,他的心慢慢又蕩漾起來,忘記了剛剛那令他害怕的一幕,眉開眼笑的看着這個徐國公府來的表妹。雖然說出身大家,可她身上卻通身一副小家碧玉的氣質,楚楚可憐的,還不如一個四品知府家的姑娘氣勢足,但有時候他又特別喜歡這楚楚可憐的韻味,因為這樣能極度滿足他的大男子心理。每次當和徐靈枝相處,看見她崇拜的目光,心裏就格外舒坦。
“表妹,你也知道最近我身子有些不适,所以怠慢了些,還請表妹不要見怪。”高瑞一邊說,一邊拿眼睛脈脈含情的看着徐靈枝,看得她臉上一陣發燒,把頭低了下去。
“表妹,今晚月色不錯,我們就在松園的庭院裏擺上點心,秉燭夜談如何?”
徐靈枝看了看高瑞,紅着臉暗暗送了個秋波:“表哥,今晚夜已深了,不如明天我們再約時間?”
高瑞高昂的興致頓時低落了下來,這難道就是大家閨秀所體現出的教養?裝什麽裝?分明心裏喜歡自己,還要做出一副推三阻四的模樣來!高瑞朝徐靈枝涼涼的看了一眼:“既然靈枝表妹事情多沒時間,那我也不委屈你了,碧霄碧雲,扶着爺回松園去。”
徐靈枝愣愣的看着高瑞轉身離開,一着急,咬着嘴唇說:“表哥不要生氣,靈枝随你一道回松園去就是了。”
高瑞這才滿意的眯了眯眼睛,向徐靈枝遞了一個眼風,帶着兩個通房一起往松園走去。夜晚的總督府很寂靜,但偶爾也有一絲花落之聲和小蟲子的低鳴,所以他們這一群人誰都沒有注意到有物體着地細碎的聲音。他們身後的玉蘭樹上輕輕飄落了一個身影,四處望了望,摸着往竹園的方向去了。
潤璃回到竹園,梳洗過以後,抱膝坐在窗前,看着外面幽藍的天空。
她突然有點想家了,想蘇三太太,蘇三老爺,想蘇潤璘,想吳媽媽品藍她們,甚至就連蘇潤珉蘇潤珏她都有點想念了,或者明天自己就該向高太太去辭行了?這高府,怎麽看都透露着一種奇怪的感覺,氣氛緊張,完全沒有蘇府的那種溫馨融洽。
窗棂上突然響起啄剝的聲音,潤璃心裏一緊張,但轉念一想又放下心來。
不消說又是那個陰魂不散的梁伯韬過來了。
她站起身子,把雕花窗戶打開一扇。
果然,梁伯韬正站在窗戶外面,目光灼灼的看着她。
“你是不是做慣了那種偷香竊玉之事?怎麽總是喜歡潛入人家的內院?”潤璃看着窗戶外的梁伯韬,無奈的一笑。
屋子裏的燈光映在她的臉上,讓她的臉顯得特別的柔和,眼角眉梢全含着笑,看得梁伯韬心裏癢癢的,很想上前去把她摟在懷裏,可又不敢造次,只能隔着窗戶眼巴巴的望着她:“小爺才不屑做那種事情!還不是因為你!”梁伯韬義正詞嚴的說:“你不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小爺可是正人君子!”
潤璃點點頭:“既是正人君子,那就請世子爺盡快離去罷!”
“蘇潤璃,你怎麽老是喜歡趕我走?”梁伯韬終于抱怨了,突然輕飄飄的飛身上前,直撲到了窗戶邊上,眼睛一動也不動的盯着潤璃:“你不要惹小爺,惹火了我可沒法收場!”
潤璃縮了縮身子,害怕這位傲嬌的世子爺一魯莽就會破窗而入,只能想着辦法安撫這位混世魔王:“我哪有趕你走?還不是擔心你這麽走掉了,侯府會一片混亂的找你,想着你該早點回去,再說你不是在禦前任職,好幾天不在,定然有事情堆積着等你去處理。”
“璃兒,原來你是關心我。我很笨,都不知道你的心思。”梁伯韬的眼裏全是開心:“你放心,我出來之前已經和父親說過了,侯府不會混亂的,宮裏頭現在也沒什麽大事,禦前帶刀侍衛也不少,我缺幾天也沒事,況且已經挂了假的,無礙。”
心裏哀嘆一聲,這個梁伯韬怎麽如此遲鈍,自己說的全是托詞好不好!潤璃臉上堆着笑,心裏咬牙切齒:天啊,快來個人把他收了去吧!
許是這世在大周朝做多了善事?真真是心想事成——聽到兩聲鳥啼以後,暗雲和暗雨飄然從樹上飛下:“世子爺,京城急報,信鴿剛剛送達的!”
梁伯韬接過暗雲遞上來的小紙條,就着窗戶旁邊的明當瓦燈看了看,眉頭一擰,把紙條揉成一團:“璃兒,我有要緊事要回京城,你好好保重自己。”
潤璃心裏一陣歡喜,望着梁伯韬的眼睛也跟着歡喜了起來,口裏還免不了說着客套話:“路上好好保重,別太累着自己!”
梁伯韬臉上浮現出欣喜的表情,猛的趴到了窗戶上,眼睛深情的望着她:“璃兒,我今日真是開心,原來你心裏這麽關心我!”
潤璃哭笑不得的望着梁伯韬,心裏為自己哀戚,叫你多嘴,叫你多嘴!可是當她看到面前的少年那單純而又純淨的眼神時,不免有點心神恍惚,這就是真正的愛情嗎?那青蔥歲月裏沒有摻雜任何物質的感情,就如水晶般靜美,晶瑩透亮,一眼就能看到它折射出來的最真最美的光芒。
梁伯韬卻沒有想到潤璃在想的東西,他看了看潤璃,突然伸手,喜孜孜的伸手從潤璃頭發上抽出那支粉紅色琉璃發簪:“璃兒,把這個送給我吧,當做你給我的信物。”
只覺得耳邊一陣風掠過,潤璃發現自己的簪子已經在梁伯韬手裏,她驀然想到了許仁軒送給蘇潤珉的金簪,心中發慌,趕緊伸手向梁伯韬讨要:“這是我十歲時母親送我的禮物,若是不見了她定然會問起,你還是把這簪子還給我罷。”
聽了這話,梁伯韬只能把那支簪子還給潤璃:“那你得送我一件東西,我的匕首在你這裏,你也該有一樣東西在我這裏。”
潤璃被他纏得無奈,轉身回屋子,拿了一方絨黃尚未完工的絲帕交給他:“你好好收藏着,千萬不能讓別人看見了,被人發現了,我想我也不用活了。”
梁伯韬一把握住她的手,溫柔的看着她:“說什麽死啊活啊的,這帕子我自會細心收着,你且放心!只是以後你千萬不要再理那個什麽高瑞,我看他鼠頭獐目的不是個好人!”回想起玉蘭樹下的一幕,高瑞那雙色迷迷的眼睛,梁伯韬氣得手上用了點力氣,只恨不得當時沒有扔根樹枝下去打斷那高瑞的腿!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雙更完啦,撒花撒花……
——喂喂喂,自己撒花給自己,乃精分了咩?
——精分就精分,寫完就開心啦!
66徐靈枝如願以償
第二天一早,潤璃便向高太太提出辭行。
高太太看了看坐在下首的潤璃,心中百感交集。
這蘇府三姑娘,她倒是看上眼了,所以還特地托了她昔日閨中好友在京城打探了下。從回信裏得知蘇三老爺是當今蘇太傅的最小的兒子,文才卓著是聞了名的,當年十八歲就高中了狀元,聖上見蘇狀元玉樹臨風般站在大殿裏,不禁感嘆“文衍,蘇家芝蘭玉樹是也”!當即禦賜錦袍,并賜了游街誇官的殊榮。
蘇三老爺放外任在杭州府九年,任知府也五年了,今年合該就回京述職提拔任命。聽聞聖上屬意他升正三品,在六部裏指派個侍郎的官銜給他。這蘇三老爺現在才三十一歲,明年也不過三十二,這年紀上能勝任正三品的官兒,委實難得,況且難得的是他本來就入了聖上的眼,又還有那麽長的時間去歷練,恐怕以後三公之位是跑不掉的了!這蘇潤璃是蘇三老爺唯一的嫡出女兒,這身家門戶和自己的瑞兒可不是對得妥妥的?更何況這位蘇姑娘還有那麽一手神奇的醫術,若是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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