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明月知我心

顯然小帥哥也完全想不到在此地遇見高城，愣了兩秒不由感嘆:“呵呵，這個世界真是太小了。”

史今剛從廚房出來一看這兩人表情，嘴裏蹦出倆字兒:“認識？”

高城一點頭:“嗯！歌唱得不錯，人長得挺帥，是比你強。”

史今一聽頓時五官一陣抽搐:“幹嘛拿我跟人家比。”

“的确比你強。”高城加重語氣強調。

史今的表情現在只能用扭曲來形容了。

“好了好了。”沈月拉過小帥哥，“別愣着啦，大家邊吃邊聊。”

于是四人圍坐一桌。在這春節即将到來的夜晚，四個身在異鄉的人共進了一次溫馨的晚餐。

高城中午沒怎麽吃飯，餓得不行，一直低頭扒飯，聽着其他三位在那兒你一句我一句的聊得挺開心。

原來沈月的男朋友叫葉梓陌，對音樂有一種偏執的熱愛，可家裏并不支持。于是他離家出走，一路北漂來到這裏。他想成為一名歌手，可是偌大的北京唱歌好的太多了，沒人肯給他機會，他便在地鐵站開始了自己的賣藝生涯。偶爾會到酒吧去駐唱，而葉梓陌其實并不喜歡，那裏太奢靡，容易沉淪。

高城吃的差不多了，那三人聊的也差不多了。忽然覺得安靜下來，高城擡頭，見三人都看着自己。

“哎，別停，接着說，我聽着呢。”

史今一攤手:“說完了。”

“完了？”

“啊，完了，說完了。別光聽我們的，您也說兩句吧。”史今笑着道。

“哦！”高城放下筷子，看着葉梓陌，“那個，你唱歌真挺好的，那天我在地鐵站聽了一整首呢。反正我也不太懂音樂哈，那個，真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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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說的是中國話嗎？我的天！”史今扶額。

葉梓陌倒不介意，忽然想起什麽，笑道:“高城大哥，你聽過史哥唱歌嗎？”

“他？”高城瞅瞅史今，“啊，聽過，咋沒聽過呢？嚎得可難聽了，可另類了。”

其實高城說的雖然有故意貶低成份，百分之五十還是符合事實的。軍營裏只唱軍歌，目的是鼓舞士氣，要求是聲音越大越好，一般都是喊着唱，一群大男人扯着脖子喊能好聽到哪兒去？你自己唱得再好聽，混在一堆幾近跑調的嚎聲裏也給帶難聽了。

葉梓陌有點詫異:“可我覺着史哥唱得挺好聽的。”

“是嗎？”高城将信将疑，胳膊肘撞了史今一下，“唱個聽聽！”

“唱啥啊，我不會。”

“別介啊，來，給個面子。”

“真不會。”

“我不信！快唱！”高城眼睛一瞪，一臉嚴肅地喝道，“三班長！我現在以連長的身份命令你，唱歌！”

史今咧嘴擡頭看看高城，确定他的确不是在開玩笑，突然全身繃緊猛地站直，拔了一個極其标準的軍姿。

“是！連長！”

一桌人都愣了。就聽史今扯着嗓子開始唱。

“有一個道理不用講，

當兵就該上戰場，

是虎就該山中走，

是龍就該下海洋。

誰沒有爹，誰沒有娘，

誰和親人不牽腸，

只要軍號一聲響，

一切咱都放一旁！

誰沒有爹，誰沒有娘……”

一曲唱畢，鴉雀無聲。緩了半天，葉梓陌首先反應過來，一個勁兒鼓掌，“震撼！震撼！”沈月莞爾，捂着嘴倒是沒笑出聲。再看高城，瞪圓了眼珠子一副吓傻了的表情。

史今筆直的腰背總算放松下來，轉臉沖高城做出一個十分燦爛的笑容：“連長，帥嗎？帥嗎，連長？”

高城用手捋着胸口：“帥，太帥了，三班長你唱得太好了。”

“再來一首！再來一首！”葉梓陌在一邊起哄。

高城的五官皺在一起：“三班長，你還會唱點兒別的嗎？”

史今立正，又将腰背挺直：“報告連長，除了剛才那首，我還會唱《團結就是力量》，還有《打靶歸來》還有……”

“停！”高城徹底石化，“你坐下，坐下，放松！快快快，快坐下！”

史今一本正經，依言坐下。

“現在可以繼續吃飯了。”

“哈哈哈哈……”沈月和葉梓陌實在忍不住，終于爆笑出聲。

一頓飯吃完，連笑帶鬧已經是晚上九點多了。那一對小情人自然是回沈月宿舍互訴恩愛去了，史今收拾完碗筷又擦桌子，高城想幫忙被制止了。“連長，你老實坐一邊看電視就是給我幫忙了。”

“啥意思啊？我就只會幫倒忙是吧？”

“不是不是。”史今立刻否認，“連長你別誤會，我只是害怕一會兒廚房就沒法進人了。”

“又損我，膽兒肥了你！”高城擡腳要踹，忽然想起來這兒不是訓練場，史今穿的也不是作訓服，挺幹淨的衣服踹一大腳印子終究不好看。于是悻悻地把腳收回。

史今幹活利索，不一會兒就把裏外收拾幹淨。節目沒意思，高城早關了電視坐在一邊打量這間屋子。五十多平米還要住三個人，太小了，實在太小了。看史今從廚房出來，高城忽然道：“今兒，你上我那兒去住吧。”

史今一怔：“為啥？”

“這兒太小了。”高城說得理直氣壯。

“這還小啊？要那麽大幹啥。再說我這窮鬼住不慣那有錢人的公寓，晚上睡不着覺。”

高城眨眨眼睛，鬼使神差地說：“那行，你要這麽說，我就不走了。”

“……什麽叫不走了？”

“不走了就是跟你住一塊兒。”

“啊？！”史今一臉的不可思議。

“怎麽着，不行啊？”高城橫勁兒一上來就顯得特不講理，好像今天這事兒不依他就沒完似的。

“不是，您擺着那豪宅不住跟我這兒擠什麽呀？”

“……一年多沒見，挺想你的，敘敘舊不成嗎？”高城的聲音忽然低下來，裏面似乎摻雜了一種難言的情緒，有些傷感，又有些暧昧不明，這語氣讓史今的心莫名的發軟，最後只得無奈地說，“成啊，随便你吧。”

這個普通的一室一廳，廳不大，因此大部分使用面積都集中在卧室裏，使得這個卧室足可擺下三張床。但也只能擺下三張床了，其餘的空間留給一個大號的衣櫃就什麽也剩不下了。

高城洗澡的時候，史今把室友的床和被子收拾好留給他睡，等高城洗完才換史今去洗澡。

史今從浴室出來看見高城閉着眼睛，就關了燈輕手輕腳躺到自己床上。

北京隆冬的夜晚寒意正濃，一輪明月當空。銀色的月光如水一般從窗簾的縫隙流進來，将整個房間渲染得如夢如幻。史今側身躺着，望向對面床上籠罩在月色裏高城的眉目，不由一陣恍惚。

“看半天了啊，帥吧？”閉着眼的高城忽然發出聲音。

史今吓了一跳：“你，你沒睡着啊？”

“誰說我睡着了！”高城睜眼坐起來，把枕頭靠在背後。

“那你閉着眼不出聲......”史今小聲嘀咕。

高城扭頭，淩厲的眼瞳深處跳躍着一簇熾烈的火焰，深深凝向史今。

史今被這樣的眼神一盯，瞬間如觸電般，一句話也說不出，整個人僵在那裏動彈不得。

“說話呀，你不挺能貧嗎？”

史今慢慢緩過勁兒，極其溫吞的笑了：“是挺帥的哈！”

高城嗤地一笑，指指史今：“瞧你那傻樣兒！”

史今還是笑，愈發溫吞暧昧。

“又笑得跟神經病似的。”高城終于轉開了眼神。

“說說呗，怎麽想起來北京當導游了？”

“那個，你不都說我能貧嗎？”

高城瞪眼：“我跟你說正經的！”

史今沉默，過了一會兒才道：“其實也沒什麽原因，就是個謀生的手段，總得有個工作養活自己不是嗎？而且......”他停頓了一下輕聲道,“而且我喜歡北京。”

“喜歡北京什麽？”高城幾乎是下意識地問。

史今又笑：“天 安門......王府井......烤鴨啦......”

“哎我說你能不能有點兒新意？怎麽總是這幾個地方？”

“沒辦法，去了一次就喜歡上了，忘不了了。”史今說完低下頭，臉有點熱。

高城怔住，心跳如擂鼓，用盡量平靜的語氣問：“忘不了，那是能記多久？”

史今擡頭，流光溢彩盡收眼底，極其認真地說：“一輩子。”

高城喉頭一哽，胸中轟轟發發宛如波濤翻湧，有窒息的感覺。腦中一空，記憶的閘門轟然開啓，塵封的往事不可遏止地傾瀉出來，一發不可收拾。

長安街上燈火輝煌，那些景物透過車窗從眼前依次經過......

“開慢點兒......”高城記得自己從頭到尾只說過這一句話，是對司機說的。

車速慢下來，景物經過眼前的速度也慢下來，卻越來越模糊。

史今忍着，努力忍着，終究沒能忍住，靠在自己懷裏失聲痛哭。大白兔奶糖扭曲地粘在牙上，再甜也消解不了心中的痛。高城清楚的記得那種感覺，心被塞得滿滿的，脹得幾乎裂開，酸楚的感覺裏隐隐湧動着一絲幸福的滋味。就是從那個時候，他開始直面自己的心。

......

兩人都不再說話，時間在這恍惚的靜谧中流淌而過。

不知過了多久，史今說：“不早了，睡吧。”

“嗯。”高城含糊應了一聲，重新躺下閉上眼睛。

這邊翻來覆去，那邊輾轉反側，睡不着啊就是睡不着。

“今兒......”高城試探着叫了一聲。

“嗯。”

“你為什麽離家出走啊？”

“我爹逼我結婚，要把同村的姑娘娶家來給我當媳婦兒，我不樂意，跟他吵了一架就跑出來了。”

“哦......”

“還有事兒嗎？”

“沒......”

“那睡覺吧。”

“好......”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