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美人如冰
34.
“阿冰。”手下恭敬地叫了一聲。
坐在吧臺前的林冰微微點了下頭,手裏拿着一杯香槟,冷冷地問:“那人現在怎麽樣了?”
“昏過去兩次,很虛弱。”手下偷偷觀察林冰的臉色,試探着說,“如果想讓他立刻死掉,再用鞭子狠抽一頓也就差不多了。”
林冰細細的眉尖突地一跳,卻仍是冷冷地說:“不急,哪有這麽容易就讓他死,我要慢慢折磨他。”她的聲音始終宛如細碎冰淩摩擦,令人不寒而栗。
那手下沉默了一陣,有些猶豫地說:“阿冰,我有點不明白,如此折磨一個人向來不是你的作風。他是個有骨氣的人,我們為什麽不能給他一個痛快?”
林冰一挑眉:“你同情他?”
“不。”那手下看着林冰,眼神中有一種隐忍的癡迷,他說,“雄哥死後,你就是老大,無論你做什麽決定,我總是會聽你的。我一向自認為了解你,可是最近卻發現你變了。自從那個人被抓來以後,你就變了。”
“阿皓。”冰冷的聲音出現一絲柔軟,“你跟我哥多久了?”
阿皓一愣,不明所以,仍是如實回答,“五年。”
“我哥生前對你如何?”
“恩重如山,無以為報。”
“那我哥死了,你的心情如何?”
“我要為雄哥報仇,讓害死他的人償命。”
“那就是了。”林冰凝視着阿皓的眼睛,“我的心情跟你是一樣的。我從小沒了父母,跟哥哥相依為命,那個人,就是你剛剛試圖求情的那個人,他是警方的卧底,出賣我哥和兄弟們,他害死了我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你說我能輕易饒了他嗎?”
“當然不能饒了他。”阿皓誠懇地說,“無論如何他都得死。可是你這樣反複折騰他,打重了養兩天,打輕了補上幾鞭子,怕他流血太多叫人給打止血針,傷口發炎居然還有消炎藥。現在這個遍體鱗傷的叛徒正半死不活的躺在床上打點滴,這讓我覺得你恨死他了,卻也不是那麽想讓他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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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夠了。”林冰寒冰一般的臉終于有了一點新表情,是憤怒。她的聲音也染上怒意,“阿皓你可以出去了。”
“是。”阿皓微微一躬身,随即離開。他的每一個動作都很得體,每邁出一步都很從容。林冰看着那背影連怒氣都漸漸淡了,可她沒有看到阿皓無可奈何的表情和嘴角那淡如水痕的一絲苦笑。
史今,這個名字就像一道魔咒打入她的靈魂。
為什麽,為什麽會這樣?看到他皺眉就會覺得心酸,看到他流血就會心痛,可是又那麽恨他,恨不得把他吸幹血肉,剝皮拆骨,折磨得渣滓不剩!全盤的計劃都打亂,明明可以一槍崩了了事,卻真的就像阿皓說的那樣,舍不得他死……林冰狠狠咬住唇,不禁又跌入回憶之中
……
陰冷潮濕的空氣夾雜着令人窒息的恐怖充斥了整個房間。這是一間廢棄的倉庫,斑駁的牆壁上安着幾盞燈,散發出昏黃燈光。角落裏有張用木板簡單釘在一起拼成的床,是以前看守倉庫的人臨時睡覺的地方。
史今是被冷水潑醒的。一睜眼就發現自己被綁在一個鐵架子上,他試着動了動,綁人的手法很專業,關節處鎖得死死的,根本動不了。環視整個房間,有門無窗,只屋頂角落切一個方形小口用來換氣,昏暗的燈光潮濕的環境……史今漸漸回想起自己與人搏鬥的情景。那是些什麽人?為什麽要綁架自己?
突然一陣喀嚓嚓刺耳的聲音,生鏽的鐵門被打開,幾個人走了進來。陽光于瞬間刺得眼睛生疼,總算知道了現在是白天,緊接着砰的一聲鐵門又被關上了。
史今眯起眼睛,讓自己重新适應昏暗的光線,努力看向來人。站在最前面的是個女人,身後跟着的幾個男人看樣子都是她手下。這女人很年輕,很美。狹長的眼睛,雪白的皮膚,栗色的卷發,從身材到容貌都無可挑剔,只是氣質太冷了,給人的感覺像寒冰一樣。
林冰,寒冰的冰。
史今一下子心下了然,笑容有點發苦:“是你呀。”
林冰稍微走近一些,冷冷目光一寸一寸撫過史今的臉,“真是個好演員,我們通通都被你騙了,看樣子你混得不錯啊史警官。”
史今的神情一直很溫和,好像此刻被綁着的人不是自己,只聽他坦然地說:“每個人都有自己必須去完成的事,那是自己的責任,我知道你們恨我,我為曾經的事感到抱歉,但我并不後悔。”
“呵,別說得這麽冠冕堂皇。”林冰冷冷嘲諷,“緝毒英雄會對毒販子感到抱歉,真是笑死人了。”
史今認真地看着她,誠懇地說:“林冰,關于你哥的死我只能說……對不起!”
冰山仿佛在一瞬間被擊穿,林冰牽了牽嘴角想繼續嘲笑,可無奈眼眶卻有些發酸,她恨恨地咬緊牙關,将這種讨厭的情緒拼命壓回去,随即揚聲道:“這個人,就是這個人,前一秒還跟我們稱兄道弟,後一秒就出賣我們。阿皓!”
身後一個年輕人緩緩站出來。
“對待叛徒應該怎麽做?”
那年輕人看了史今一眼,眼神怨毒如刀鋒:“讓他死!”
“不行!……一下子就死太便宜他了。”林冰神思不屬,目光有點恍惚,“先給他上道小菜,活動一下筋骨。阿皓,人交給你了,注意別弄死了。”
“是!”
林冰說完就直接走了出去,似乎對這裏的事再無興趣,而那個被稱作叛徒的人将淪為他們發洩仇恨的工具。
……
打手們取出木棍和皮鞭,做行刑前的準備。史今看着這架勢,表情非常平靜。似乎那些木棍和皮鞭等會兒都會招呼到別人身上去,而他只是一個冷靜的旁觀者。打手們不禁有點疑惑,難得遇上這麽有種的,他不怕嗎?
兩個手執皮鞭的人分左右站好,史今仍是很鎮定,漆黑的瞳孔裏凝着一股剛毅之色。那兩個打手一時竟有點不知如何下手,齊齊轉頭看阿皓。阿皓作為監刑者一直蹲在一邊悶悶抽煙,忽然将煙頭在地上狠狠拈滅,喝道:“打!”
揚起的皮鞭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挾着撕裂空氣的聲音,呼嘯着落在那颀長瘦削的身影上。血立刻飛濺而出,宛如點點紅梅瞬間綻放。史今猛地抖了一下,随即緩緩閉上眼睛。
鞭子一次次的落下,再卷起,衣服很快被打爛,皮膚被鞭稍一條條帶起來,留下交錯的血溝……
史今的神情也終于再難保持平靜,痛苦地擰着眉,一道道冷汗冒出額頭,滑下臉龐。他痛得渾身打顫,卻拼命咬緊牙關,不讓自己慘叫出聲。那本就削瘦不堪的臉頰收得死緊,汗水像斷線的珠子順着尖尖的下颌滴落在地上。
一輪皮鞭抽過,棍棒繼續招呼。
換了兩名打手,左右棍棒交錯落下,鮮血成片暈染開,肩頭翻開的肌肉下竟已隐約可見森森白骨。痛是極痛,可史今心裏清楚他們并沒有下死手,否則這麽粗的木棍朝着要害狠抽幾下,不死才奇怪了。不就是想留着這條命慢慢折磨嘛,想到這兒不禁怒氣上湧,史今眸光一凝,森森寒意刺向其中一名打手。那打手被盯得膽寒,氣急敗壞地掄起木棒,砰地一聲抽在史今頭上。血一下子狂湧而出,額頭火辣辣的,鮮血模糊了他的眼睛,眼前的一切都變得腥紅……
“哎!別打他的頭!打死了怎麽辦?!”阿皓立刻出聲制止。
那打手暗自郁卒,心知史今有意激怒自己,想求個痛快。另一處打手看看史今鮮血淋漓的慘狀,不由有點怯,于是試探着說:“皓哥,我看不能再打了。”
阿皓想了想點頭道:“好吧,今天就到這裏,讓他先緩緩。”
幾個人收拾了一番,随即離開。
不知過了多久,半昏半醒中史今被人從鐵架上解下來,放到那張硬邦邦的木板床上。接着竟有人為他清洗傷口,上藥包紮。史今疼得夠嗆,也沒力氣多想,很快又昏睡過去。
如此周而複始。用刑,養傷,用刑,養傷……毒販子對于這個游戲似乎永遠不會失去興趣,而史今覺得自己已經跌入煉獄之中,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偶爾做夢會夢見高城。那人一臉凄楚的站在一方墓碑前不說話,墓碑上刻着自己的名字。史今就心疼了,萬般惶恐的大喊,連長你別難過,我還活着!
這天毒販子為這慘虐的游戲增添了一個新花絮。
打手捏起史今一只手腕,對着他的手指一番審視,然後非常惋惜地搖頭:“手指真長……可惜了。”
史今驀地擡起眼簾,滿目憤恨漸漸化作無奈,最終認命地別開目光。
只聽咯啦一聲,一根手指被折斷,緊接着又是一根。打手殘忍地将史今左手五根手指全部捏斷,又用力搓了幾下裏面的碎骨。史今将嘴唇咬得鮮血淋漓,硬是沒出一聲。可呼吸卻無比急促地顫抖起來,臉色慘白得像張紙。斷指之痛,痛徹心扉,淩虐着神智,眼一閉,險些又昏了過去。
後來的事也就記不太清了。等醒過來以後,史今發現自己左手被藥布重重包裹着,而右手居然安然無恙。他在一瞬間想到兩件事。第一件,留着我右手幹啥?估計是下一次再折騰。第二件,疼死我了,這TM可比許三多當年那一鐵錘疼多了。
……
林冰慢慢從回憶裏醒過神來。她慢慢坐到辦公桌前,随手打開電腦。開機,連接視頻播放器,畫面呈現出一個燈光昏黃的廢棄倉庫。在那個昏暗潮濕的地方安裝了攝像頭,于是她坐在辦公室裏就随時可以關注他的狀況。
今天他似乎又憔悴了一些,臉色灰白,兩頰深陷,正躺在床上閉着眼睛,不知是不是睡着了。輸液器上挂着吊瓶,有液體順着細細輸液管流下,通過手背上的針頭進入他的血管。林冰輕點鼠标,将鏡頭拉近,放大,移動,最終停留在那張臉上。
林冰凝視着這張面孔,目光冰冷而執迷。到現在也不能相信,就是這張平凡的臉擾亂了她的心。不大的眼睛,淡色的眉,鼻子嘛……還算端正,嘴也沒什麽特點。真的很平凡,可看久了就會陷進去。尤其是他的笑容,溫溫吞吞,像柔和的水波一圈一圈蕩漾開,他又那麽溫柔地注視着你,于是心裏便起漣漪。一顧傾人國,再顧傾人城,他一笑,足以傾國傾城。
暫時不能讓他死。死太容易了,要讓他屈服,求饒,從精神上擊垮他!要讓這個人甘心聽從自己的命令,甚至……可以完完全全屬于自己。林冰冷冷地注視,嘴角勾起一絲陰鸷的弧度。
史今,也許你最大的錯誤不是做卧底出賣兄弟,而是你明知自己的立場,卻還要對着我微笑。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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