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父母

三彩還是蹲在樹杈上無聊地晃着頭頂的葉片，看曲仲才出去沒多久又進來，還有疑惑，不過它立刻感覺到了主人身上低落的情緒，共同生活了上百年，這種落寞的神情還是第一次見。

“三彩，你有父母嗎？”

沒想到，曲仲這回進了空間，直接盤腿坐到了樹下，撐着下巴出神地看着泉眼。

“我本是山中一顆野草，幸得機緣開了靈智，所以并沒有父母。”三彩飛到他的肩頭坐下，語氣十分平靜地回答。

“哦！”分明就沒仔細聽三彩的話，曲仲只是随意地點了點頭，又自言自語地說道：“有時候有父母和沒父母也差不了多少。”

“主人！”

“我五歲懂事的時候……”

曲仲語氣平緩地訴說着自己從小到大的事，他怕自己再不找個發洩口，肯定會不由得恨上這兩個給了他生命的人。

出生不過兩歲就被送到了外婆家，一直長到十二歲，他才接到曲開成的電話，說是要接他回城裏讀書，他記得當時自己興奮地整個晚上都沒有睡覺。

那知到了城裏沒幾個月，父母就開始頻繁地争吵，兩人都指責對方不顧家庭，不管孩子，一心只放在自己的研究上。

那時的他正處于考初中的階段，每每要開家長會或是需要輔導做作業時，聽到的回答都是工作忙。

直到考入初中，才上了沒幾天的學，段正蓮就親自到學校給他辦理了住宿，而後十分平靜地告訴他兩人已經離婚，問他選擇跟誰。

曲仲不記得當時自己是怎麽回答的，但是卻很清楚記得，那時他回家住的日子還沒滿一年。

後來兩人都搬離了家，各自住到自己的研究所，曲仲周末總是一個人在家，久而久之地好像就習慣了這樣的日子，連在電話裏跟張朝紅也是報喜不報憂。

十二三歲的少年總有些奇奇怪怪的自尊心作祟，同學們都在暗暗炫耀自己父母時，他竟然也鬼使神差地加入了其中。

初中三年，高中三年，大學四年，沒有同學知道他的父母已經離婚，大家提起他時總愛豎個大拇指稱贊他是高階知識分子家庭長大的孩子，這也是他為何畢業後都不太和同學來往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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謊言……始終是謊言，總有被拆穿的一天！

可說着說着就連他自己都忘記父母早就離婚的事實，今晚他才猛然想起，原來出事前，他正在網上和網友們炫耀自己名字取得有多隆重的事……

“難道就是因為我當時撒謊了，所以才被選中成了穿越者？”曲仲笑着轉頭問三彩。

“我不知道，凡人的感情太複雜……”

三彩無奈搖頭，頭頂上的紫色葉片糾結地扭在了一起,就算沒有表情，也能知曉它此刻心裏的矛盾，曲仲終于被逗笑，伸出右手讓它坐到了手心。

“逗你玩呢。”

食指輕輕點了點三彩的葉片，曲仲釋然一笑後深深長出口氣：“連死都經歷過那麽多回，這點事又算得了什麽。”

傷心還是有那麽一點，但畢竟他現在已經不是從前的那個宅男，驚醒後早就調整好了自己的心态。

就等着張朝紅和段衛國百年之後他就做個時空旅行者去三千小世界看看，至于什麽父母親情，現在……不要也罷。

又跟三彩聊了會小時候在農村裏的趣事，曲仲才進了竹樓用電腦登上PP世界。

這個可以和其他界面交易聊天的軟件，他用得并不多，每次上來總是跟同是穿越者的孟仙聊上幾句後就下線了，現在沒有任務可做，他剛好趁這個機會好好探索下。

不過……才剛一登錄，孟仙的聊天框立刻就彈出。

孟仙：“你又穿越到那個世界去了？”

曲仲：“回自己家了呀！”

孟仙：“真的嗎？恭喜恭喜啊，沒想到你竟然真的能毫發無損地回去。”

曲仲：“多虧了我身邊的幾只神獸。”

孟仙：“我就沒那個運氣，你不知道我在我們這片修/真大陸上找了多久，連個高階靈獸的影子都沒有。”

孟仙又詢問了幾句曲仲關于煉制丹藥的問題，話題忽地一轉說起了時空裂縫的問題，曲仲先是回頭征求了三彩的同意後，這才說出當時服務器給他的時空印章。

孟仙：“時空印章？那你豈不是可以任意穿梭到各個世界？”

曲仲：“大概，或許，應該……能吧！”

孟仙：“那你以後豈不是可以來找我？”

先是發出一句疑問，曲仲還沒來得及回答，孟仙的消息又很快接着跳出，他打了三個感嘆號表示歡迎後又急急忙忙頭像一黑下線了，連給人意思意思推辭的機會都沒有。

“怎麽會每次都這麽着急啊。”曲仲感慨。

不過孟仙的話倒是給了他很好的啓發，以後還有大把時間可以去其他世界看看，也想去主神服務器的世界看看那裏科技究竟有多發達。

但現在……還是先出去為妙。

***

又住了兩天醫院後，醫生通知曲仲可以出院，雖然張朝紅一再要求再多住幾天，可他們才剛離開床位，等着住進來的人已經守在了旁邊。

幾人沒辦法，只能先去辦理出院手續，打算再另外想辦法。

段衛國出病房去辦手續，曲仲換好自己的衣服和張哥夫妻告別，不過才相處了幾天，周嫂就特別舍不得幾人，拉着張朝紅說一定要再去拜訪。

兩人總有種相見恨晚的感覺，趁着這股子熱勁還互相留下了地址，這一互通才驚喜發覺，他們兩家竟然就住在相鄰的兩個鎮子裏。

“等我家老張出院，我們一定去找張姐姐你玩。”

“那你可一定要來。”

兩人拉着手，說着說着竟還抹起了眼淚，曲仲無奈和張哥互看一眼，哭笑不得地打着哈哈分開了兩人。

等段衛國一回，曲仲連忙跟兩人告別，輕輕挽着張朝紅的胳膊把人往外面帶，當然他也沒忽略外公進門後一直沉着的臉。

剛走出醫院大門，曲仲就低聲問起緣由，段衛國張了張嘴最後只是長嘆了口氣：“我們去找個酒店住一晚吧，明天再回家去。”

他的話一出，其餘兩人都知道問題肯定是出自曲仲父母，畢竟早晨出院前，張朝紅還想着去段正蓮的新家住上幾天，等他身體好了再回家。

“外公，我的身體沒事。”曲仲扯了扯唇角，擡起自己的胳膊比劃了兩下後又原地蹦跶了幾下：“我們買今天的機票回家吧。”

“……”

醫院門口車來車往，不停有出租車司機停下問要去哪兒，張朝紅低聲罵了句：“不是東西”後大聲攔下其中一輛大喊：“去飛機場。”

車窗外的風景一閃而過，雖然才睡了沒幾天，可這些曾經熟悉的景色對他而言都變得極其陌生。

高中三年，大學四年都在這座城市渡過，現在想想除了家的記憶，其他留下的竟然都鮮明無比。

張朝紅坐在車上越想越氣，掏出手機就給段正蓮撥了個電話過去，電話沒響幾聲就接通，曲仲十分陌生的聲音響起。

【媽，什麽事，我在學校門口接孩子放學呢。】

話筒對面的聲音清晰傳來，曲仲沒吭聲，只是出神地看着窗外的風景，他是真沒有什麽感覺，腦子裏倒是想起大學裏同寝室的幾個室友。

當時本來幾人的關系可以用鐵來形容，就是他這該死的自卑心作祟，畢業後的幾次聚會他都推脫後，關系就越來越遠，沒兩年就幾乎不再怎麽聯系。

要不……等到了家給幾人打個電話？

他的面無表情在張朝紅看來就更是讓人心疼，她小心撇了眼前座的曲仲，對着電話噼裏啪啦說了一大推話。

【我真想沒你這麽個女兒，你的孩子是你生的，曲仲就不是你兒子了，你怎麽不想想他，你真是枉為人母……】

發洩一通後，對面的人選擇了沉默，就在段衛國氣得一把搶過電話後，曲仲清晰聽到對面說了句【對不起。】

【誰要你的對不起，以後你要是敢回我家，我就打斷你的腿，以後曲仲的事你也別管，我們就當沒你這個女兒，曲仲沒你這個媽。】

話一說完，段衛國就喘着粗氣把電話挂斷，而後動作麻利地删除了段正蓮的手機號碼。

仿佛嫌棄這樣不夠，他還拿出自己的電話和曲仲的電話一一把她的號碼删除後，才終于冷靜下來。

曲仲笑着看了他一眼，只輕輕喊了聲：“外公”就沒再說話。

他早在十年前就知道，什麽為了國家發展，什麽工作繁忙其實都是借口，世界上總有那種不愛自己孩子的親生父母。

很不幸……他就是其中的一員。

父母很快各自再婚後，都有了自己的孩子，段正蓮生了兩個兒子，大的已經十二歲小的才七歲，自從有了孩子後她幹脆辭了自己的工作，回家當了個全職母親，每天接送孩子上下學，還親手給他們做飯，而他爸爸的女兒更是從小就開始學習鋼琴，聽說最近還去了國外比賽……由曲開成親自陪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