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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榮祿發現皇上的心情終于好了,果然火消下去,自然便心平氣和了。

但李成卻完全是另外一番情景,他先是告了好幾天的假,再上殿來,他精神很不好,不時咳嗽一聲。

李胄璋已派了好幾波太醫去給他診治,回來都說,李将軍這是多年軍務操勞,憂思傷身,需要慢慢調理,很難一下子好起來。

榮祿亦去探視李成,看到回朝短短不到一月,李成已然心力交瘁,思慮成疾,不禁喟嘆,只能盡力相勸李成凡事不要想太多,該來的總會來,天命難違不是。

但李成什麽都沒說,他這病确是此番折騰引發了舊疾,不過也好,如今他奉召在家養病,不必去殿上見皇上,每次皇上打發榮祿過來,都只見他在喝藥調養。

不覺時間過去一月,在此期間,項清再次博得皇上關注,日日可進出皇上偏殿。

榮祿因那日酒宴攔他,并在廊上無視了他,被項清着實收拾了兩次,榮祿暗暗隐忍,心裏更是着急,他簡直比皇上都更加盼着李成趕緊好起來,榮祿心想,只要李成一好,必然能壓制項清。

然而,不管是奉命去,還是私自去,李成都是那個樣子,咳嗽喝藥,閉門養病。

這可愁壞了榮祿。

項清同樣不敢松懈,此番再次獲得皇上關注,項清知道了君恩的善變和不可持久,他決定要趕緊利用皇上對他的恩寵,盡快獲得提升。

項清的目标是超越李成,他得知李成自那日在偏殿惹皇上生氣後,第二日便在朝堂上遭到了申饬罰俸,其後便以養病為名,整日閉門謝客,現在李成的将軍府再沒有他剛剛還朝時那般熱鬧了。

皇上是多疑善變之人,而李成是手握兵權的戍邊大将軍,短短一月之內,李成從奉旨還朝臣民景仰,到閉門養病門庭冷落,這其中的緣故,還不是不點自明。

李胄璋聽項清說他想去軍內任職時,有些訝然,他端詳着項清年輕俊美的臉孔,那情i事過後微紅的臉頰上,有期待,有懇求,微微閃着光,這是一張有野心的臉孔,李胄璋知道,但是這又怎樣呢?年輕不正應充滿野心與欲i望嗎。

李胄璋喜歡的正是項清努力隐藏的這種野心與欲i望,他略一思忖,決定讓他去。

項清遂擢升左營副将,自右營駐紮邊境,左營一直守在京城,項清以為皇上之所以讓他去左營,正是不想讓他出京,這正合他意,畢竟他現在不能失去皇上的恩寵。

宮中內外原本都知道項清是皇上男寵,今見他竟然來到軍內,不屑者居多,但是畢竟不可表現出來,于是都對他敬而遠之,項清正好不想與這些人交接,仍舊獨來獨往。

李成雖在京中,可他是戍邊将軍,邊境軍務仍每日奏報過來,近來,邊境情況比他走時更要嚴重了許多,畢竟當時或可搶得先機,如今卻再次陷入被動。

李成想盡快回到營中,在府中猶豫多日,終于給皇上上了一道奏折。

不管他在這邊的處境多麽複雜,他終究不能置營中事務與将士們于不顧,現在回去,或者可以和将士們一起想法應對如今這個局面。

但李成卻迎來了一臉歡喜的榮祿,“李将軍可終于好了。”

李成不知他是何意。

“皇上看了将軍的折子,說将軍好了,命奴才來宣将軍。”榮祿十分高興。

李成呆呆站着,半天,他輕輕咳嗽一聲,“是,是已好些了。”

“那将軍随奴才去吧。”榮祿道,他想到此刻正在偏殿的項清,心想,一會且看什麽情況。

偏殿此時已擺下酒宴,李胄璋正與項清飲酒賞樂,項清坐在他身邊,不時與他把盞。

榮祿趨步近前,“皇上,李将軍已宣到。”

李胄璋擡眼看向殿外,李成側身站在那裏,“宣。”

李成進殿中垂首跪拜。

“李将軍這一向清瘦不少。”李胄璋打量李成。

“謝皇上關心,臣好多了。”李成回禀。

“給李将軍賜座。”

坐于席中,李胄璋道,“李将軍病才好些,不要飲酒了,”遂命李成以茶代酒,“把朕這盤果子給李将軍端過去。”

榮祿忙指揮小宮女端去果子。

項清這是第一次正式見到李成,自李成進來,他便不自禁的觀察他,只覺李成十分寡言恭謹,皇上每和他說什麽話,他都小心應答。

李胄璋此時已有六七分醉了,項清再給他斟酒,他端着站起走到李成桌前,李成忙起身,“愛卿,你坐下吧,”李胄璋按着李成肩頭讓他坐下,“愛卿,朕的李将軍,朕敬你一杯。”

“皇上,臣不敢,”李成只覺得皇上的手壓着他的肩頭,于是皇上的上身微微向他俯下,李成垂下頭,端起手中茶杯,“臣謝皇上。”

從項清這邊看去,只見李胄璋微俯的上身,看不到他和李成的神情,李成飲完茶,李胄璋又看了他片刻,方松手起身。

李胄璋注意到李成今日護甲的腰間,竟很少見的別了一枚玉佩。李胄璋從未見過李成帶過任何飾物,這枚玉佩顏色墨綠,紋樣古樸,倒也和他很搭,李胄璋手伸過去,拿起玉佩看了看,然後,他解了下來。

李成一直沒有說話,李胄璋轉身離開後,他眼睛方掃過自己腰間,那裏空空如也。

李胄璋回了座位,他靠向椅背,把玩手中墨色玉佩,項清看到,也好奇的伸手過去托起賞玩,他不知皇上何時竟拿了這麽一枚玉佩,樣子雖古拙些,但質地還是不錯的,只是仍不算多麽難得,比前幾日皇上賞他的差好些。李胄璋神色不明,慢慢掩了玉佩,項清突然意識到自己的僭越,忙收了手,“皇上,還飲一杯麽?”

“……嗯。”皇上慵懶道。

這是項清自李成進殿來說的第一句話,李成一直目不斜視,所以此時才注意到皇上身邊的項清,他看到項清給皇上斟酒,一張十分年輕英俊的臉上光彩流溢,李成仿佛意識到什麽。

李成不知朝中早已人盡皆知項清的存在,這時看到他,感到十分意外,但同時,心中又升起一絲希望。

這位年輕的男子,看上去無一處不比他強百倍,皇上有了他,自然應當不會再想與他有什麽糾葛。

可轉而想到自己剛剛被皇上解走的玉佩,李成心中再次沉重,那是他的妻子令人尋了塊玉,專門找人為他雕琢的,皇上為什麽要解走它,失去了玉佩,皇上的心思依舊難以捉摸,且皇上絕口不提他白天上的奏折,李成這頓酒宴吃的,真可謂食不知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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