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十七)
到京後李成即被帶往刑部,由刑部大夫對他進行第一次問詢,然後将他的回話整理在冊,第二天,又有吏部将他帶走,進行第二次問詢。
在這裏,為大夫做筆錄的吏部侍郎顧行止第一次見到傳說中威名赫赫的,也是他父親口中擁兵自重桀骜不馴胡妃的支持者寧邊侯李成,只見這李成已有三十餘歲年紀,滿臉俱是風霜,沉默少言,大夫問話,他只簡單作答,且不時掩唇咳嗽一聲,似是身體不好。
顧行止有些難以相信,這難道就是他一直自別人口中聽說的那個李成嗎?
刑部吏部均問詢過後,将李成的回話于早朝呈報皇上。
李胄璋逐句看去,每段問話之後都是簡短的幾字回答,李胄璋靜靜看完,眼神微微跳躍。
“刑部吏部什麽意見?”李胄璋終于合上冊子擡頭問道。
刑部大夫出列道,“臣以為,寧邊侯所答應為實情,邊境戰事頻繁,實不能以常理度之。”
吏部大夫亦出列道,“皇上,臣以為不然,正因為邊境戰事頻繁,不是一朝一夕之事,寧邊侯才不應以這個做為托詞。”
“皇上,這怎麽能是托詞呢,皇上亦在邊境待過,戰事總是事起非常,豈是寧邊侯可以決定。”
“有些戰事确是事起非常,但有些戰事卻可以做得決定,皇上,臣以為應該再問當時詳情。”
李胄璋點頭道,“愛卿所言甚是,那就再問寧邊侯及他帶回将士當時的詳情。”
“皇上,臣以為,只問寧邊侯帶回的将士尚不足夠。”
“既是這樣,吏部大夫,刑部大夫,你們就派人去邊境營中問詢将士吧,”李胄璋道,“令寧邊侯先回自己府中等候。”
李成于是終于回到了久違的家中,兒子女兒如今都已長成少年,卻幾乎與他沒有待過幾年,如今再聚,李成卻是問罪之身,李成覺得十分對不住他的妻兒。
這兩年,李成因憂勞太甚,加上受傷,再度引發了舊疾,軍中缺醫少藥,他便一直忍着沒有管它,如今皇上将他召回,他待在家中,春花便日日為他延醫用藥。
顧行止仍舊每天被皇上宣到宮中,晚間,他與皇上同榻而眠,皇上最喜歡撫摸他的臉,吻他的唇,對他極盡溫柔之事,雖然兩年來,顧行止也不知與皇上做過多少次這種事情,但他仍很生澀,只能盡力的回應皇上,而皇上每每得到他的回應,便會異常情動。
榮祿認為他終于可以過幾天安生日子了,說實話李成剛剛回京的時候,榮祿着實十分緊張了兩天,他怕皇上見了李成,萬一再燃起什麽舊情,那一切不就回去了嗎,白費他這麽久的心思,可皇上卻始終沒召見李成,只令刑部吏部問詢,想想皇上用意,榮祿認為,皇上如今已有了既像李成,又比李成更好的顧行止,他不想再去見李成,也是理所當然的,畢竟兩年時間,也足以令人心改變了。
在榮祿看來,皇上待顧行止,那真是沒話說的,因顧行止是世家公子,雖端正持重,但還是喜歡游玩,皇上就經常便衣簡從,陪顧行止在城中四處轉悠,他們一起去過酒樓,去過街市,去過廟會,只要顧行止說想與皇上去的地方,皇上就一定會陪他去,這些年來,連榮祿都跟着玩了不少地方。
日子一天天過去,天氣再次轉涼了。這天,顧行止要出城去靜音山游玩,皇上照例陪着,他們帶了兩名侍衛,還有榮祿,一同出了城。
一路上他們遇到了不少善男信女,顧行止說,他們是去靜音山的靜音寺裏上香的,這個寺據說非常靈驗,不管求什麽,只要足夠心誠,都可靈驗,今天正是寺裏住持施福的日子。
“那咱們也去拜拜菩薩吧。”李胄璋笑道。
這正是顧行止的用意,他含笑點頭。
于是他們來到靜音寺,寺前空地上早已跪滿了百姓,顧行止與李胄璋也在人群中跪下,住持就站在階前,手裏拿着符紙來回踱步走動,口中喃喃念經,足足一頓飯功夫,住持才站住燒了符紙,又在寺前香爐裏焚上香,施福才算結束。
顧行止低聲對李胄璋道,“皇上,咱們先去山上轉轉,等人少了再來上香吧?”
李胄璋答應了,随顧行止向寺外走去,他随意看着寺內景象,突然之間,他看到不遠處有一個背影,那個背影在寺前停留一下,然後很快轉入一旁角門不見了,李胄璋站住,呆呆看着那邊。
“皇上,您怎麽了?”顧行止奇怪問道。
李胄璋的心猛烈的跳動了幾下。
那是他吧?李胄璋心想,不會錯的,那個背影就是他。
李胄璋的腦子有些空白。
榮祿似乎也看到了那個背影,他本來沒有認出,只是覺得有點眼熟,但轉過眼來看到皇上的樣子,他反應過來,“……皇上?”榮祿心中暗暗叫苦,誰能想到,在這山上竟然還能碰到李成!
而且,皇上竟然僅僅看到背影便認出了他,這是怎麽回事,榮祿心想,皇上難道果然是不能見到李成嗎?
反應過來的李胄璋眉頭輕皺了起來,片刻後,他看向身邊的顧行止,“沒事,咱們走吧。”
這天剩下的時間,榮祿就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總覺得皇上有些神思不定,他暗暗的等着,覺得皇上有可能會與他說什麽,但直到晚間,皇上與顧行止就寝,也什麽都沒有說。
看來是他太敏感了,榮祿松一口氣,皇上既然已做出選擇,應該便不會翻來覆去,想他以前寵愛過的那些美人,又有誰再得複寵了?
日子又平靜的過了幾天,這天顧行止回到家中,父親左禦史大人顧宗安跟他說,今天刑部吏部派去邊境問詢的人回來了,據他們所知,問詢結果對他們不利,李成多半會沒事,他們極有可能白忙一場。
顧宗安道,“行止,明日朝上,你也要見機行事。”
顧行止就怕父親跟他說這個,他真的不想卷入朝堂上的利益紛争,無奈道,“父親,那寧邊侯兒子已見過了,不像父親說的那樣,再說沒有證據,兒子又能怎麽見機行事?”
“證據只是一方面,皇上疑忌寧邊侯,我們便拿這個來做文章。”顧宗安道。
“你們為何總說皇上疑忌寧邊侯?”顧行止從未覺得皇上對寧邊侯露出過特別的防範言行。
“你自然不知道,前幾年寧邊侯恩寵極盛,皇上每年也不知封賞他多少,可近兩年呢,你可再聽說皇上封賞寧邊侯了嗎?”
顧行止沉思不語。
“明日你只管見機行事,我們自有道理。”顧宗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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