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已經說出去的話和已經死去的人一樣都無可挽回
湖畔大會,即是三年一度的武林比武盛會,顧名思義,每屆都在湖畔舉行。如無意外,群雄歷次都會在朝夕湖一帶聚首。萬頃重湖朝夕浪,幾聲殘橹往來舟,江山如畫并殘陽似血,這樣頂尖高手聚集的盛況,每每引得萬人空巷。
朝夕湖地處江南,許多在江湖中聲望高重的家族都在坐落在那一地帶,傳說中更有朝中勢力雄厚的大人在此築有別業。這地方說起來,離烏有縣倒是不遠。
如此盛會與如此勝地自然少不了爾虞我詐血雨腥風的江湖争鬥,然,爾康是個醉心武學無意涉足此間事宜的人,何以突然說要去到那風口浪尖呢?盛仙一問之下才知,這位情聖倒是在飛花坊又與一位姑娘看對了眼,答應帶她到湖畔大會一飽眼福。
爾康和這位新情人是如何扯上關系的,實在令人百思不得其解。不過,盛大仙很自然地把這個問題抛諸腦後了,他的思維裏只剩下“嗯那麽多人的地方一定很好騙錢”以及“又可以多聽聽武林的八卦用來炫耀了”這種念頭,當即表示要與爾康同行。
興沖沖走出爾康的屋門,盛仙才想到一個很嚴重的問題:若按自己的意思,自然恨不得與蘭尋劍形影不離,可眼下似乎他正躲避追殺,更不必說傷還未大好,如何走得起這一趟?
思及此,盛仙腳步不由慢了下來。走到蘭尋劍門口,躊躇半晌,還是放輕聲響摸了進去。
桌上油燈正昏昏然亮着,蘭尋劍坐在一旁低着頭沉思,感覺到似乎有人進來,仰起頭向這邊看來,卻眼力不逮,無法認清來者。
盛仙尴尬笑笑:“嘿嘿,娘子……”
蘭尋劍道:“來得正好,你過來。”
盛仙一愣,立刻笑逐顏開湊了上去:“娘子喚我何事?莫非是想開了要與我今日圓房?”
“誰是你娘子。”蘭尋劍沒好氣地說,“幫我讀讀,這上面寫的什麽。”
盛仙接過他遞來的半張紙,只見那紙皺褶不堪污跡斑斑,顯然是經過了一番蹉跎才到了他手裏的。仔細審視一番,盛仙奇怪:“這……上面只有一個字。”
蘭尋劍面色幾不可見地變了一變:“什麽字?”
盛仙念道:“崩。”
蘭尋劍聞聲渾身一震,盛仙擡起頭來只見他面色慘白,晃了一晃就向後倒去。
盛仙心裏一慌,連忙伸手去扶,但蘭尋劍又勉力撐住了身體,讓他落了空。
“娘子你……”盛仙讷讷道。
蘭尋劍好似氣力喪盡一般,緩緩吐出一口氣,道:“……你去罷。”
“啊?”盛仙愣道。
“順便把門帶上。”蘭尋劍脫力一般道。
盛仙大抵也不曾見過這架勢,一時心裏也着了慌,平時舌燦蓮花的看家本領早忘到一邊去了,結結巴巴道:“娘子,你,你怎麽了啊?”
屋內靜了半晌,蘭尋劍再沒開口,只起身搖搖晃晃走進內堂去,屋內昏暗加之視物尚模糊,好幾次險些撞到什麽物什,把盛仙看得是膽戰心驚。
翌日,盛仙早早爬起來,心想此次說什麽也要帶着蘭尋劍同去,本來準備好了一整套說辭,不料完全沒有用上,才開口講了兩句話,蘭尋劍便應允與他同去了。盛仙只疑心自己最近甚得神仙照料,喜不自勝一步三颠。本來盛仙是要扶着蘭尋劍走,結果情理之中地被甩了個跟頭,只得跟在後面分出一半心神來看着他以免踩空臺階撞到牆角。
自然在面門口備好的馬車旁見到了爾康和他的新情人。這位姑娘十分眼熟,大抵是那日在飛花坊碰到過的其中一位,盛仙心裏再次對爾康的速度嘆服一番。
爾康春風滿面道:“這位是曼曼姑娘。”
那姑娘低眉斂眼一個萬福,儀态萬千:“二位公子有禮,小女子塗曼。”
爾康又介紹道:“這位是我師兄和……”他探詢似的看了眼盛仙。
盛仙笑呵呵拱了拱手:“有禮有禮,貧僧法號無孔。這位是內子蘭尋劍。”
爾康和曼曼不約而同地滞了一滞。
蘭尋劍恍若未聞,兀自探身上了車,弄得二人一時十分尴尬。
盛仙親切道:“內子與貧僧鬧了點別扭,不需在意,過些時日便好了。啊……不知姑娘你貴姓呢?”
曼曼道:“免貴姓鳌。”
盛仙道:“如此便是,貧僧總不便與爾康一起喚你閨名,便叫你鳌姑娘可好?”
曼曼輕柔一笑:“大師随意。”
閑話不多說,幾人便就此上路。爾康與曼曼共乘一騎,走在前面旖旎無限。盛仙在後面坐着雇來的馬車,一路看着蘭尋劍仍然憔悴的面色,想了各種法子逗他開心,可惜蘭捕頭顯然不吃他這一套,一個眼神都未曾給過他。
湖畔大會尚有月餘,幾人這時啓程,倒是為方便游山玩水,腳下并不着急。
第一天傍晚到了一處山腳小鎮歇息,不知爾康選的什麽路,這地方是荒涼得很,盛仙想要尋人攀談一番竟然遛了一圈都沒尋到,最後只好回到客棧去騷擾那對鴛鴦。
走到門口剛擡手要敲,就聽裏面爾康的聲音道:“我可否将你比作夏天?”
盛仙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寒戰。
“但,”爾康繼續道,“你卻可愛、溫婉,更勝于它……”
盛仙果斷推門而入,正撞上爾康深情款款拉着曼曼的手二人互相凝視中。
兩人轉過頭來,顯然是沒搞清楚這狀況,毫不客氣打斷人家情感交流的盛大仙大言不慚道:“師弟,若我再不進來,數百年後便要有人丢飯碗了。”
爾康反應過來,起身道:“師兄,怎麽有空來這裏?”
盛仙道:“趕路一天,卻也沒什麽時間與你們講話,便想着晚上來看看你們。”
爾康笑道:“師兄莫要如此生分。”
曼曼道:“大師實在有心,快請坐。”
盛仙寒暄兩句大咧咧坐下,道:“未知鳌姑娘是幾時到子虛鎮上,又是如何進了飛花坊?”
曼曼道:“娘親命苦,早年淪落至尚還是個小小酒樓的飛花坊處,就在那樓裏生了我便去了,至今也不知生父姓甚名誰,又在何處。”
爾康柔情萬分拍拍她肩:“你既遇見了我,從此便不必感懷命苦,我必教你餘生的每一天都是幸福萬分。”曼曼羞澀低頭一笑。
盛仙只覺得頭皮發麻,完全沒想到自己平日對蘭尋劍種種在旁人眼中看來也是這般。他咳嗽兩聲又道:“那……又為何忽然想去湖畔大會?”
曼曼道:“聽樓裏的姐姐們說,娘當年是與爹在湖畔大會上相遇。我因此留下了這個念想,那日與傅郎随口一提,他便應允要帶我去一睹盛況。”
爾康又道:“你的心願,我自然萬死不辭。”
盛仙對這溫存無比的小師弟甚是不适應,只匆匆又講了幾句話,便告辭出來了。
客棧小的很,溜達幾步路,拐個彎就是蘭尋劍的那間房,盛仙自然更不客氣推了門,見蘭尋劍靠在窗邊出神,喚道:“娘子啊,外面風大,快進來坐。”
蘭尋劍轉過身,眯起眼似乎努力辨認着屋內景象,也未回話。
盛仙見他不動身,索性湊上去,嘿嘿一笑:“娘子,現下視物可清楚了沒有?”
蘭尋劍道:“好多了。……誰是你娘子。”
白日裏蘭尋劍在車上對自己愛答不理,此時回了句話,盛仙如同得了禦賜金牌一樣,臉色簡直喜上天了:“哎呀!沒關系,這路上窮山惡水也沒甚好看,等到了朝夕湖你大好了,我們先去游湖一周,看遍那百十裏地美景!”
蘭尋劍沉默片刻,開口道:“其實……”
盛仙歪歪頭,等着他下文,只聽他繼續道:“其實我并非什麽捕頭。”
盛仙露出個疑惑的表情,随即意識到這可能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沒有開口打斷。
蘭尋劍轉過頭去,沒有焦點的目光盯着窗外,停了一下,又道:“我也并不完全算是在京城當差。我直屬于當年詐死的先帝一手創辦的秘密組織,從很早很早以前,我做的一切事情,都是他的意願、他的吩咐、他的指示、他計劃中的一部分。”
盛仙擡頭看了看他,問道:“為什麽和我說這些?”
“因為他死了。”蘭尋劍面色平靜道,“他死了,我曾經憎惡的、抵抗的,卻也無可抗拒地依靠着的一切都沒了,那時候我才發現,我和這世界的聯系……原來就只有這些。”
盛仙想起紙上那個“崩”字。
在燈光之下明明滅滅,毫不起眼的一個字,不知如何輾轉遷徙來到他手中。
原來是這個意思。
“我只是想……”蘭尋劍似乎要非常用力才能繼續說下去,“我想你應該知道。盡管我所能說的只是這些錯綜複雜的事件中很小一部分,可現在一切都沒有意義了,他曾經騙過了全世界,可那謊言如今卻成真。我知道這很難理解,他本來早該死去……”
“我知道。”盛仙開口道。
蘭尋劍愣住了。
盛仙道:“我知道先帝當年并沒有死……是前些日子兩個奇怪的人到府上來和我講的,我當時也覺得很莫名其妙,但後來仔細想想,加上很多江湖傳言的推測,這并不是毫無根據。他們說這些,我便想到大概是與你有關。”
“是這樣……”蘭尋劍苦笑一下,閉了閉眼。
“不過,我并沒和你說,因為我想一想,這大概是你不想為人所知的一面吧?”
蘭尋劍慘然一笑:“肮髒過往,無法訴諸人言。”
“不管過往怎麽肮髒,那都與你無關。”晚風吹得盛仙發絲飛揚,看來竟然與往日神情全然不同,仿佛換了個人一般。眼中兩譚深邃泉水,不可見底,“我知道真正的你是怎樣的……你和這世界的聯系,還有我。”
蘭尋劍睜大雙眼,好像想努力看清面前這個人。
“我會讓你看到的。”盛仙笑笑,“還有我,還有很多很多。如果他死了的話,就讓那些過去都見鬼去吧。反正我所在的這個世界沒有你的話……是不行的。”
他伸出手,撫上在月光下發着淡淡光澤的蘭尋劍的側臉。
蘭尋劍愣在原地,不知該作何反應。
盛仙探過身子,慢慢靠近對面的人,直到溫熱氣息撲到耳畔,蘭尋劍才如夢初醒,轉過頭,猛地後退兩步避開了他。
盛仙的手保持着那個姿勢停在空中,殘留的溫度好像還徘徊在指尖。
蘭尋劍不自然地輕咳一聲,道:“你……說的那兩人是什麽來歷?”
到手的鴨子又飛了,盛仙有點懊惱,有氣無力地答道:“他們自稱楚流芳和陸染風,我也不知是什麽來頭。”
“是麽。”蘭尋劍想了想道,“似乎聽過這兩人名號……”
“娘子你想知道,明天問問我小師弟,”眼珠轉了一圈,盛仙又道,“我說,娘子……”
“誰是你娘子。”蘭尋劍換回冷冰冰的語氣,道,“我要歇息了,你回去罷。”
“哎,等等……”盛仙一句話沒說完,就被蘭尋劍推出了門,随後傳來砰地一聲關門聲響,他在門口扁扁嘴,轉身走了,一邊走一邊還嘟囔道:“唉,夫妻之間有什麽好害羞的嘛。”
蘭尋劍背靠在門後,微微喘息着,眸子裏都是說不清道不明的喟嘆。
想起當時在烏有縣與這人相遇,他帶着閑散笑容坐在那集市邊,目光穿越人群。
掐指算來,還未滿一年。
作者有話要說: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https://leshuday.com/book/thumbnail/358049.jpg)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