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付錢的時候突然發現錢被偷光了這種事要怎麽辦才好

四人雖則是悠閑趕路,按着路程,至多三天便也挨近朝夕湖周圍的熱鬧城鎮了。

之後的路上蘭尋劍不再一副拒人千裏之外的模樣,幾個人倒也言笑晏晏,相談甚歡。爾康雖然偏愛走訪隐居高人,對江湖種種傳說的熟知程度仍然頗高,從他口中得知,采花大盜楚流芳和媚行堂堂主陸染風,原來俱是名動一方的人物。不過若依盛仙所言,此二人來頭遠非如此簡單,尚不知與二十年前那件案子有何牽扯。

只是如今先帝已死,事情究竟要如何演變,實難揣測。

按說先帝死後,蘭尋劍手中既握着許多重要情報,那邊應該早已派出了追殺的人馬要将有牽扯之人全部滅口才對,不過爾康選的路人煙稀少,倒還未見形跡可疑之人。

這日終于到了朝夕湖附近,幾人尋了間偏僻小店住下。雖說是小店,在這樣城鎮上也是熱鬧得很了,到了傍晚來往商客俠士将小小店面擠得人聲鼎沸。

盛仙他們坐的桌子旁邊正有幾人飲酒暢談,嬉笑之聲不時傳來,仔細一聽原來是在講幾人闖蕩江湖遇上的奇人奇事,盛仙覺得有趣,豎起一只耳朵來聽着。

“說起那位靜王爺,鄙人有幸見過一面,”其中一個書生打扮的人忽然轉了話題道,“當真是姿态風流,江山氣度。然,素聞他無意朝中黨羽之争,果然是聖意難測。”

盛仙另一只耳朵也豎了起來。

蘭尋劍也微微側過頭,細細聽着。

只聽另一人又道:“靜王爺雖有些上不得臺面的傳聞,行事上卻仍算是口碑最好的一位了,先帝駕崩前便一向主張民心為上,此等結果并不意外。”

蘭尋劍豁然轉過頭,他鬥笠下的臉教人看不清表情,盛仙卻能感到他在微微顫抖。

那書生模樣的人道:“大抵如此。話說,此次國喪,按理湖畔大會該當延期了,不知為何仍然未有消息傳來。”

坐在正中一身江湖布衣的佩劍俠士道:“朝廷中事我等何必太過在意,武林一向與彼處各行其道,兩不相幹的。”

盛仙拍拍蘭尋劍的手,起身晃到那一桌前,咧嘴笑道:“幾位爺,貧僧久不聞世事,适才聽得奇怪,你們說的先帝是……”

幾個人擡起頭來看他,書生開口道:“前幾日聖上駕崩,這位……大師,不知道麽?”

盛仙回頭看了看蘭尋劍,又轉回來咬着字道:“聖上駕崩?”

書生點點頭:“是啊,說是抱病而崩……真是,不和那之前的先帝一樣麽?短短數十年朝代更疊如此迅疾,實乃亂世之象,唉。”說着搖搖頭,嘆息兩聲。

另一人奇怪道:“此事短短兩天早已傳遍朝野,仁兄竟然不知?”

盛仙搔搔頭,道:“這,貧僧孤陋寡聞了。”之後又與幾人交談片刻,便輕輕一揖告別,轉身回到了原來桌邊。

爾康和曼曼都是一臉驚訝神色,連聲道世事難料。

言談之中,那些人似是完全不知曉先帝當年詐死一事,如此看來,那個“崩”字……

盛仙目光轉向蘭尋劍,他早已摘下了遮擋面目的鬥笠,眉頭緊鎖,思索之後道:“幾位慢用,蘭某失陪。”說罷轉身就上了樓。

盛仙對着一臉疑惑的曼曼與爾康笑了笑,道:“我去看看他。”随後也跟着上了樓。

蘭尋劍剛進了門,盛仙後腳就跟了進來,喚了句娘子。

蘭尋劍白他一眼,兀自進去坐了。

盛仙關好門,颠颠兒進來殷勤給蘭尋劍倒茶,閑閑道:“想來是你那位先帝并沒有死,他兒子卻先去了。說不定,你是會錯了那張紙的含義。”

蘭尋劍半晌無話,終于道:“未必。我想回去看一看。”

“你和那邊沒有旁的聯系方法麽?”

“皇上暴斃,此事必然不簡單。我與他們聯絡已經斷了多日,想來是其中有什麽變故。”

“等等,”盛仙忽然眨眨眼道,“你答應與我一同來湖畔大會,不知和先帝是否有關?”

蘭尋劍怔了怔,垂下眼道:“他當日的确交由我一事,需來這邊完成。”

“故此……即使接到了那個消息,你也并未完全相信他的死訊,而是繼續執行任務?”

“你若認識他,你也不會輕易相信。”

“依我看,若是先帝已死,多半會有人馬追殺你們這等有牽扯之人,若是沒有,又斷了聯絡,或許是那邊情況異變,你怎麽知道貿然回去不是羊入虎口?”盛仙正色道。

蘭尋劍擡頭看看他,眯起眼,仍然看得不甚清楚。

盛仙繼續道:“而且你此時內力全封,餘毒未消,又視力大減,就算先帝尚在,只是遭遇了些麻煩,你回去又能做些什麽呢?”

蘭尋劍一時沉默了,心中不得不承認他說得對,況且他無法否認,前些日子接到那張紙條後,除了懷疑,驚懼、絕望、恐慌之外,仍然有那麽一絲不可名狀的輕松湧上了心頭。

當日,蘭尋劍也不再提回長安之事,反正照目前态勢來看,視力已近恢複,不如待內力一并通透了再計議此事。

不必說,盛仙在蘭尋劍房裏賴到又一次被掃地出門,才灰溜溜回到自己屋裏。

翌日,天才蒙蒙亮時,客棧衆人俱被一聲凄厲長嘯驚醒。盛仙猛地起身,揉揉眼睛,才披上衣服便又聽見一聲,驚得他打了個哆嗦。

可這聲音……怎的頗似小師弟?

盛仙急忙穿了鞋下樓,循聲找去,已有些路人圍攏在後院之內,近前細看,爾康跪坐在地,懷中抱着的可不正是曼曼的屍體?

曼曼死狀極其慘烈,令人不忍卒睹,基本上整個身體均被撕開,渾身遍布凝結了的血色,實在難以想象怎樣殘忍與冷漠的殺手可以造成如此觸目驚心的屠戮。盛仙連聲念佛,想了想,便上前拍了拍爾康肩膀。

爾康緩緩回過頭,大睜的雙眼中有淚滿溢。

盛仙看得不忍:“阿彌陀佛。嗟乎,師弟,人死不能複生,你要節哀。”

爾康閉了閉眼,神情中一片茫然:“我早上起來練劍,卻竟然見到……”他喉頭一哽,再說不下去,深深握緊放在曼曼身側的雙手。

旁邊圍攏的人漸漸又多了些,嗡嗡的議論聲不絕于耳。

一個剛走來模樣似乎是當地人的忽道:“此等狀況……怕不是大蟲?”

盛仙聞言仰頭看去,這小店後院緊接山麓,後山望去叢林密布不知深淺,另仔細看看院落籬笆牆确有處破落不堪的洞口,看來這人的言論并非沒有道理。

只是,曼曼怎會無故出現在這裏,又離奇喪命?

心思回轉,盛仙最終只是微微嘆了口氣——這回小師弟戀情的結束方式,倒還真比以往的每次都慘烈許多。

爾康顯然沒把任何人的話聽進去,他搖搖晃晃站起來,抱着曼曼的屍體深一腳淺一腳走開了,人群自動讓出了一條路。盛仙只聽見他口中低聲念着一篇自己記不起名字的詩文,好像多年以前在某間髒亂雜陳的狹仄小屋裏聽見過一道沙啞聲音,也是這樣吟唱。

靈石于天,山玉于水。

斯人已逝,風雨凄凄。

今我歸去,風雨不莫。

栖身于野,荒然無回。

眷佑我愛,薄言思之。

再聽不清後面的詞句,盛仙靜靜望着他們背影,雙手合十默禱。睜開眼時,周圍人群幾已散盡,遠見後院另一頭通向客棧內那處,蘭尋劍正端立門下。

盛仙走到近前,聽見他問道:“鳌姑娘……已經……?”

盛仙嘆了口氣,道:“似乎是後山猛獸為禍人間來也,我們還是及早換個地方為好。”

“為何?”蘭尋劍不以為然,“我們若在,還能護這一方周全。”

“……”

蘭尋劍見盛仙不回話,繼續道:“我內力雖暫時被封住,招架些喽啰還不在話下。”

盛仙頓了頓,道:“你不覺得奇怪?師弟與鳌姑娘同一間房,卻早起練劍才發現她在後院的屍體,其一他沒理由不知鳌姑娘半夜出門,其二以他的功力怎會沒發覺大蟲闖入在後院襲擊活人,其三若是大蟲,怎的留下完整屍體且像是發洩般被撕裂模樣?”

蘭尋劍沉吟片刻道:“……我以前倒還小看你了。”

“那自然,為夫這樣心思慧黠之人,就算到大理寺照樣擔待得住。”盛仙給了點陽光就二話不說地燦爛起來。

“什麽為夫,休得胡言。”蘭尋劍扭頭道,“如此,依你看這裏面有蹊跷,我們更應該留下來細細查探一番,旁的不說,也算給鳌姑娘冤魂送路。”

“不不不,你看,鳌姑娘一定也不希望我們送死……”盛仙一臉義正言辭。

蘭尋劍瞥他一眼,轉身徑直往店內去了。

“等等啊親愛的我錯了!”盛仙趕緊追上去,“喂,慢點,小心磕着,哎哎,上樓梯別踩空了……等等我……”

這時,店內大堂忽然傳來一陣騷動,蘭尋劍側耳聽了聽,頓住了腳步。

盛仙聞聲看去,竟然看到了兩個熟悉的身影。

哎……那不是……?

盛仙很想直接裝作沒看見上樓去,蘭尋劍卻推開他向那邊走去了。

“喂,娘子……”盛仙拍拍腦袋,無奈地跟了上去。

蘭尋劍分開人群,冷聲道:“五缺,阿牛,你們兩個怎會在此?”

五缺剛從地上爬起來,衣服上灰也顧不得擦,就如見了親人般撲上來:“啊啊少爺!”

“去去去。”盛仙适時地擋在蘭尋劍面前揪住了五缺,“怎麽回事?”

站在一邊的阿牛忿然道:“還不是這白癡,把我們的盤纏全弄丢了!不過,蘭捕頭,先生,你們兩個怎麽會在這裏?”

蘭尋劍看看一邊一臉義憤填膺的小二,便大致明白了什麽事情,便從懷裏拿出銀兩來讓盛仙去替他二人交了。

盛仙肉疼得很,一臉欲言又止的表情去了。

“我們本是來湖畔大會觀戰。”蘭尋劍沖他們點點頭,“屋子有人看着?”

“管叔他們還在呢,我們也是來看看熱鬧。”阿牛道。

五缺露出個憨憨的笑容:“湖,湖畔大會,好玩。”

“不過,先生是怎麽找到你們的?後來怎麽也不回去一趟就直接來了這邊玩?途中是否遇到了什麽禍事?”阿牛問。

蘭尋劍頓了頓,道:“說來話長,你們先安頓下來罷。”說罷轉身上樓。

盛仙銀錢付訖回來,瞪了五缺一眼:“就知道找麻煩,真是。不要來打擾我們二人世界啊!”說着又大呼小叫地追蘭尋劍去也。

五缺搔搔後腦,看了看阿牛:“少爺對我們愛理不理的哎……”

阿牛沒好氣白他一眼:“甚麽‘我們’,只有你,懂?”

五缺想了想,道:“阿虎,我餓了。”

“……”阿牛想說什麽,到底一句話沒說出來,直接掉頭上樓了。

“喂喂阿虎等一下!”五缺扭動着胖胖的身體連忙跟上。

這正是:婉轉青絲他鄉堕,有緣無處不相逢。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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