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章節

美好的存在。

就在我閑到無聊數松子到底有幾層時，淩厲打開了他辦公室的門。他的辦公室就在我背後，所以當他打開門的那一剎那，一股陰風吹在我背後直發冷。

我扭頭，只見他面色很不好，往常笑着的好脾氣臉早已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滿臉的陰郁和兩個大黑眼圈。

“大家放下手中的工作，來會議室開個會。”說完這句話，他便徑直走進了旁邊的會議室。我們幾個人都有些懵，因為公司其實很少開會的，尤其是現在還不在項目期，淩厲陰郁着的臉似乎預示着有大事發生。

果不其然，整個會議很短，但是大家都坐在會議室裏默不作聲了很久。

我們努力工作了三年的公司倒閉了。

管財務的張姐帶着公司的錢跑了。

即使如此，淩厲還是用自己的錢給我們發了該發的工資獎金以及賠償費。

大家的手機一個接着一個滴滴地響，那是淩厲給我們的轉賬信息。但是除了他在低頭看手機，我們剩下的所有人面面相觑。

在忙活完一切後，淩厲擡頭看了看我們幾個，慢慢說道：“我知道這件事兒挺突然的，真的特別對不起大夥兒，跟我幹了這麽久，到最後大家也沒撈着什麽好兒，我真的對不起你們……”說到這裏，他的聲音中我隐約聽到了一絲哭腔，可是又似乎是我的幻覺。

坐在他左手邊離他最近的商務大哥終于忍不住了，伸出手拍了拍老淩微微顫抖的肩膀：“既然已經報警了，那咱們就等調查結果。爺們兒點，以後說不定咱們還有機會一起工作呢！”

老淩點了點頭，然後耷拉着腦袋不知道在想什麽，媒介姑娘突然提議道：“哎，對了，咱們都還沒團建過呢，要不咱們今天開始第一次團建吧？”

片刻，老淩擡起頭看着我們說：“好，咱們認識這麽久都沒在一起吃過飯，今天大家就盡情玩吧！”然後他撓了撓頭又說：“話說，咱們公司之前還真不是個正常的公司。”

這時會議室也漸漸有了從來沒有過的活力，大家一起回怼他：“你以為呢？”老板就不是個正常老板！

淩厲開着他的小破車拉着我們四個人去了火鍋店，大家第一次在公司以外的地方相聚，一落座剛開始還有一絲尴尬。

服務員拿來菜單點餐，我們你推我讓，最後把菜單推給了一會要買單的淩厲，淩厲一邊看菜單一邊問我們：“你們都喜歡吃什麽呀？辣鍋還是鴛鴦鍋呀？哎，有人不吃羊肉嗎？哎……”在他啰啰嗦嗦的一串問詢下，我們終于不耐煩了：“老板，随便點，我們不忌口！”

我們大家真的都是很随便的人呢，不然也不會随便到公司被賣了還一點都沒有察覺。

在等菜的過程中，我們漸漸打開了話匣子，這時我才知道我平時相處的同事都是一幫什麽樣的人。

我一直以為的整天化妝沒有正事兒的前臺小姑娘原來只是體驗生活，小姑娘還沒喝兩口就已經有些醉了：“我有時候真羨慕你們，個個都那麽能幹，我就什麽也不會幹，什麽也學不會。我爸說了，我要是在外面找不到工作，就得回家嫁給他客戶的兒子，我才二十三呀，我還要好好體驗人生呢！咱們這麽好的公司怎麽就倒了呢？”

我聽後心裏默默吐槽：“原來不僅人類的悲歡是不相通的，連悲歡的理由都是不相通的。”

商務大哥作為一名拖家帶口的北京土著，并沒有我們想象的那麽潇灑，他一直在絮絮叨叨失業後還房貸的憂慮，養孩子的壓力，與老婆的婚姻危機等等等。

在我聽他絮叨得頭都快炸了後，我終于明白，每個人都有我們看不到的壓力和焦慮，誰也不容易。

媒介小姐姐的故事就簡單多了，她就是林心心的複刻版。說到這兒，我突然想起了林心心，她現在在做什麽呢？想到這兒，我看了看低頭吃菜的淩厲。

吃過飯後，大家又吵着鬧着要去唱歌，在KTV裏，淩厲點了首《喜帖街》。

忽明忽暗的燈光打在他的身上，他臉上的表情變得有些模糊，他輕輕唱到：“築得起/人應該接受/都有日倒下”

是的啊，這世間萬物，有誕生就有滅亡，有始亦會有終。在這個偌大的城市中，每時每刻變幻莫測，我們的小公司以及我們渺小如塵埃，就如浩瀚宇宙中一顆小到觀測不到的小星球，存在或毀滅，也只是自體的小爆炸，霎那間，便會化為烏有，所以我們只能接受，也必須接受現實。

一直到了淩晨十二點，我才暈暈乎乎地回到家，我以為我會上演偶像劇女主角難忘舊居的戲碼，可是再怎麽醉，我還是很清醒地知道我已經搬家了，我真是一點也不深情，住了三年的房子我一點也不懷念，很自然地就接受了新住所、新生活。

時間多寶貴，我不需要過渡期。

用鑰匙擰開門的那一刻，有股力量從屋裏推開門出來，繼而這扇推開的門和這股力量直直地拍向了意志已經有些混沌的我，我眼前一黑，一下子坐在了地上。

南一楠的聲音在我耳邊忽遠忽近，他呼喚着我的名字，彎腰把我抱起來進了屋，把我放在沙發上後，我才看清發生的這一切，我流鼻血了，他一邊給我擦鼻血一邊讓我仰着頭，他的衣服上也隐約有我的鼻血血跡。

現實永遠不會那麽唯美，我總是在慘敗的現實面前猶如喪門犬般灰頭土臉，髒亂無措。即使現在的我借着酒勁和腦門的疼痛哭了起來，也必然不會是梨花帶雨的，淚水和血跡和雜着在臉上，我要多醜有多醜。

“清清姐，你是不是被撞成腦震蕩了，你現在是不是很疼啊？要不我打120吧，你先別哭，我怕加重你的腦震蕩。”南一楠看見我哭覺得事情嚴重了，急忙找手機打120救援。

我伸手按住他的手機，結果沒控制住力道一下子翻滾下了沙發，南一楠連忙放下手機扶我。

“你別打了，我沒事！”我趴在地上像只賴皮狗一樣一動不動，南一楠想扶我起來，我卻把頭埋在地上死死不願動。此刻的我在他眼裏大概像條死魚吧。

“那咱們先起來吧，地上髒。”南一楠依舊在努力扶我起來。

“你不要管我了，你去睡覺吧！”我帶着哭腔悶悶地說道，如果再多說一個字，我怕我控制不住放聲大哭。

今天晚上真的太丢人了，我也深刻诠釋了一句話“人倒黴了，喝涼水都塞牙縫。”

忽地一下，我直接被拎起來放在了沙發上，然後依舊趴着的我聽見南一楠走開的腳步聲，我開始痛哭流涕，把今天的倒黴情緒都統統哭了出來，哭到最後，我已經沒有力氣只能哼哼唧唧個沒完。

終于，我哭完坐起來後才發現南一楠并沒有走，他就在旁邊的沙發上靜靜看着我，在我哭完後，給我遞上了紙巾和一杯溫水。

我臉紅到了脖子根，匆匆起來去衛生間洗了髒兮兮的自己。

在我換好睡衣出來後，發現沙發布也已經換了一套新的，他也換了一套幹淨的衣服，依舊那樣靜靜地看着我。

“對不起，把你的沙發和衣服都弄髒了，我一會就給你洗了。”我手足無措地站在客廳中央，頭上的吊燈把我的尴尬照得無所遁形。

他笑笑：“沒事兒，你坐下呀，快喝點水，哭的嗓子都啞了吧？”說罷他把我的水杯往我這邊一推。

我坐下去端起水杯喝了兩口水，不知道該與他說些什麽，于是便問道：“剛才你要推門出去幹什麽呀？”

他又笑：“這麽晚了，你沒回來，打你電話你也沒接，我擔心你，剛剛打算出去找你了。”

我有些發懵：“我手機靜音沒聽見吧，不用擔心，我這麽大人了。”

“不過，還是謝謝你啊！”我又補充道，難得有人擔心我。

“發生什麽事了嗎？怎麽喝這麽多酒，還喝醉了呢？”南一楠的語氣溫柔又小心翼翼，我卻一點也不想講。

“哪有什麽事啊！我就沒喝醉過，我去睡了，剛才，真的謝謝你。”說完這句話，我就起身走向了自己的房間。

也許是酒精的作用，躺在床上我怎麽也睡不着，腦子裏亂糟糟的，望着天花板發呆。我想起我有一個姐們兒說過，她失眠的時候就會起來摳腳，享受一個人在靜悄悄的夜晚中的獨處時光，喚起塵封已久的童心。

想到這兒，我便打開床頭燈坐起來，卻看着自己的大腳無從下手。哎，我的童心就繼續塵封着吧，關燈繼續數羊吧。

“築得起/人應該接受/都有日倒下”

我失業了，29歲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