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章節

信群裏淩厲問我：“寫的很好，可是為什麽我讀的時候總感覺你可以深刻，卻不願意深刻呢？清清，你好像不願意投入感情。”

我想了下回複道：“影評是我對這個電影的評價感受，或許我筆力不夠，所以沒辦法深刻。”

我比誰都清楚自己的溝壑，所以也比誰都認命。

良久，淩厲回複我：“這篇影評我編輯好了，明天會在公衆號首發，清清你明天準備一下，我們下午去做一個導演的采訪。”

我快速回了一個“好的”，然後擡頭看向窗外，萬家燈火，原來真的就要過年了。

身後的門又被敲開了，我轉身開門，南一楠端着一杯牛奶站在門外。

“你、你買的牛奶快要過期了，你要不要喝？”他在笑，可是我看得出他有一絲絲緊張。

我接過牛奶，輕聲跟他道歉：“對不起，剛才我不該對你生氣。”

他又笑，這次倒沒了緊張：“你心情不好嘛，女孩子總會有那麽一段時間莫名其妙就生氣的，我理解。”

“你理解？我才不是莫名其妙生氣呢！我是因為你，因為你對我好啊，傻子！”我心裏暗暗咆哮，表面波瀾不驚。

我也笑，一邊往客廳走一邊問他：“哪段時間？”

他有些臉紅：“你怎麽那麽愛明知故問？”

大哥，拜托你搞清楚，不是我明知故問，而是你總不把話說清楚，我永遠也不要這含蓄的美感。

坐在沙發上，我才看清楚他在看籃球比賽，一群人搶一個球的游戲永遠好看，因為你永遠也不知道下一秒會發生什麽。

靜靜喝完那杯難喝的牛奶後，我開始有點瞌睡，南一楠卻很有眼力勁兒地遞給我一張紙巾，我迷朦又認真地扭過頭看着他：“你為什麽對我這麽好？”

他也有些懵地看着我，直接伸手幫我擦掉了嘴邊的牛奶漬，不作回答。

在我們對視的這幾秒鐘裏，電視裏的大個子黑人好不容易搶到的球卻沒有投進去，然後他欲言又止，轉頭對着電視裏的大個子黑人失望嘆氣。

我默默看着身旁的他，良久，他才看向我：“清清，我覺得你是個特別優秀的女孩子，可能現在遇到了一些困難，可是我相信你，相信你能渡過難關，也相信你能寫出好的劇本，所以別放棄你的夢想好嗎？而且我對你好是因為我想對你好，不是想要你的感激和回報，只是我的個人性格就是這樣的，對誰都很好，所以你可不可以不要搬走？”

我聽完他前言不搭後語的話，心裏更加發慌，我大概是遇上了個菩薩，既然對誰都很好，那求求你別再讓我胡思亂想了，我真的太愛對別人的一點好就感激涕零了。

雖然心裏是那麽想的，可是我還是為了緩解自己的尴尬開始尬笑：“當然不搬走啊，我開玩笑呢，這麽冷我難道去睡大街嗎？”

說完便讪讪地起身溜回房了，我今天真的太不正常了。

躺在床上，我想起今天吵醒我的那首歌。

“那些你很冒險的夢 我陪你去瘋

折紙飛機碰到雨天終究會墜落

太殘忍的話我直說因為愛很重

你卻不想懂只往反方向走”

南一楠，如果有一天，我的夢想裏多了一個你，你還願意對我好嗎？你還願意陪我一起冒險嗎？

09 讓我想一想

我問林心心：“你為什麽要和淩厲一起創業啊？”

林心心很快回複我說：“無聊呗！其實老淩這個人不錯，就是運氣不好……”

我又問她：“你知道老淩特關心你吧？”

心心沒有直接回答我這個問題，反而反問我道：“你怎麽會同意跟人合租呢？”

我倒是坦然：“生活所迫呗！誰能想到我至今是個窮光蛋呢？”

林心心開始了唠叨：“誰讓你那麽倔？以前我說過多少遍，讓你找個男朋友，讓你別一個人那麽獨，你非不聽，現在好了，又跑去跟陌生人合租，你還不如來我這兒呢！”

我早就應該猜到她這麽說了，但是我就算和陌生人合租也不願意和她合租的，因為我還是很珍惜和她的友情的，也很清楚合租很有可能帶來的關系破裂。

成年人的關系多脆弱呢？近不得也遠不得，我深知我的脾氣秉性是如何孤僻難猜，也吃過刺猬擁抱的苦果，所以才會寧遠勿近。

南一楠給我發微信說：“晚安，早點睡！”

我一頭霧水，明明同在一個屋檐下，他怎麽還要玩這種套路，擡頭一看，才想起來我忘了關燈，大概是他路過的時候從門縫裏看見了吧。

第二天，公衆號發的影評并沒有什麽人看，是我預料到的結果，也是我不想面對的結果，寫東西很痛苦的一點就是單機寫作，可是現實就是教會你要忍耐寂寞，有些人一輩子都在單機寫作，死了也不被人知，這才是普通人真實的宿命。

我按照約定時間到了采訪的地點，看到淩厲一個人在那兒可憐巴巴地跟人賠笑臉。這種時候，我就會恨不得自己能夠像古代青樓的頭牌一樣拿得出手，這樣也不會讓淩厲這個老鸨太過辛酸。

采訪提綱是我昨天晚上連夜趕出來的，剛才來的路上還一直在和導演經紀人溝通确認，現在要采訪了，我倒覺得那些問題無聊了。

這個大胡子導演的八卦我在微博和豆瓣都看過一些，他拍的電影都是豆瓣評分不超過5分的商業爛片，此刻卻和我大談特談藝術與複興，這種反差就像迷人的郭老師冷不丁來了個晚晚的妝容打扮，然後不講耶斯莫拉，開始跟我說她有個美術館的夢想，特別夢幻，好像踩在雲上一樣讓人懵。

我趁大胡子導演大談藝術暢想之際，低頭又看了好幾眼我的采訪提綱，确認我問的都是關于商業電影的票房問題，可是得到的回答卻是“票房不重要，我從來不在乎票房，只是想把我想表達的呈現給觀衆或者影迷看”。

我很想告訴他，票房很重要，如果不是你的票房還不錯，投資方為什麽會投錢一直給你拍爛片呢？難道為了某些不正當牟利嗎？你真當觀衆願意為你的垃圾情懷買單啊？不過是你導了一堆垃圾愛情故事，正好這世間也有許多擁有垃圾愛情故事的資本工具人需要膚淺的共鳴罷了。

看一部有關戀愛分手車禍癌症穿越死亡的電影，用裏面牛頭不對馬尾的抄襲臺詞配合九宮格自拍發個朋友圈，用電影院老大爺都看哭了的視頻在抖音快手等短視頻熱平臺上病毒營銷，在豆瓣寫一些半真半假自己也看不懂的鏡頭語言當影評裝高深，然後讓一批網紅主播翻唱電影主題曲，配以不知所謂的情感文案發布，再最後，把這些都搬到微博，買幾個熱搜，造就了一個全網火爆的局面，吸引更多的路人盤，這就是所謂的不在乎票房只在乎內容嗎？

或許是我太偏激，才會一直戾氣這麽重，用惡意去揣測人家導演的良苦用心。我是沒資格講情懷的，畢竟我前段時間賣出去的劇本也是一個注定會撲街的劇本，只有得利者、被觀衆關注的人才有資格大談特談情懷，沒有數據的小透明講什麽情懷呢？不如琢磨琢磨耽美劇怎麽寫。

內容營銷也是營銷的一部分，說白了，我如此矛盾痛苦的根源不就在于小時候接受到的內容營銷和長大後開始做的內容營銷不是一個級別的嗎？

小時候真的會被內容劇情牽着走，現在真的會被病毒營銷洗腦按頭吃安利。到底是長大了對很多內容不感興趣了？還是現在的內容真的不如從前了呢？

位置變了，我個人的看法最是不重要。

電影本來就是作為一門生意産生的，本來就是人們日常生活的經濟基礎鋪建好後會産生的精神娛樂需求，這有什麽好不願意承認的呢？情懷不能當飯吃，如果數據不好，誰會願意花時間看你的破爛故事呢？大衆的本質是跟風，而不是求異，更多的異同觀點也不過是用亦真亦假的自我價值觀來證明存在感。

我想到這裏覺得可笑，這個大胡子導演的采訪稿标題大概想好了，中年男人最愛的不就是“出走半生，歸來仍是少年”嘛，越是發福越是愛吹噓自己的少年心，好像所有年邁的少年心都要被油膩的肥肉包裹才能完好無損。

現在00後的愛豆都油膩早熟了，少年心這個東西早在他們的自視清高盲目自信中消失無影了，扯什麽犢子呢？

離開導演工作室後，我和淩厲走在去地鐵站的路上，天空灰蒙蒙的，我總覺得冬天的空氣裏都是土和塵，是看不清的沉重與污染。

我問老淩：“咱們為什麽不繼續做宣傳接項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