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夫榮妻貴

今日穆莳穿的簇新,一身寶藍色銷金雲玟團花直裰,因為今日是新婚,領口用的是朱紅色立領,繡着雲紋。

芸娘整理的就是立領,她把玉屏方才系的盤扣重新又再系了一遍,她湊的很近,穆莳甚至都能聞到她身上的淡淡的幽香,她的衣衫并沒有熏香,應該是她身上的香味,也許是隔的太近了,他一時看的走神了。

等芸娘弄好後,才笑道,“走吧,咱們要去給爹娘敬茶,千萬別遲了。”

穆莳颔首,他并肩和芸娘走在一處,後頭丫鬟婆子跟了一長條。

建國候府是以前的平南王府改的,雖然拆了一些違制的牆和路,但也格外大,她們在宅子裏過去甚至還得坐馬車。

難道人家說一入侯門深似海了,不說別的,這地盤都大。

到了二門又乘轎子過去,等轎子停下來後,才有幾個穿着雪青色緞子的嬷嬷們候着,她們頭發似乎都是用了刨花水,梳的油光水滑的,打頭的那位還插着三根金釵。

這行頭比她娘穿的都不差,足以見侯府富貴。

“三奶奶,我是侯夫人派過來接你和三爺過去的。”

芸娘抿嘴一笑,微微有些羞澀,顯然她現在對三奶奶這個稱呼其實還是不是很适應,她并不多問,只道:“也不知道這位大姐如何稱呼?”

“您喚奴月姑就好了。”

“月姑安好,這是我從家鄉帶來的一些特産,裏邊是我帶來的喜糖,月娘還請笑納,日後我有不懂的,您是在夫人身邊伺候的,可定要提點一二。”

月姑摸了摸遞過來的荷包,分明是個金锞子,什麽特産,這三奶奶着實是個低調人,不似那等暴發戶,大喇喇的給賞錢,就跟給乞讨者一樣。

“多謝三奶奶賞賜。”

芸娘又同胡嬷嬷道,“我們帶了些喜糖來,大家沾沾喜氣,萬望大家平安喜樂。”

她在說的時候,穆莳才意識到他這樣來去匆匆,居然都忘記準備新婚打賞了,但見芸娘言笑晏晏,扶着月娘的手進去,壓根都不傻。

她去的地方在榮瑞堂,是侯夫人所在的地方,門口有三四個穿水紅色打簾子的丫鬟,她們梳着丫髻,年齡都不大,猩紅色的氈子進去之後,穿過兩道門,再穿堂過去,才到一處寬闊之處。

此時,屋子裏坐的并不如她想象中那麽滿滿當當的,只見正上方坐着一中年婦人,她手上纏着兩串檀珠,皮膚白皙,容長臉,不怒自威。

月姑忙道:“三奶奶這便是夫人。”

丫鬟又拿過來蒲團,芸娘凝神,同穆莳一起拜見這位侯夫人,這人和她想象中的差不多,積威甚重,寡言少語,卻城府很深。

侯夫人盧氏呷了一口茶,并沒有刁難她們,反而道:“老三,昨兒的事我們聽說了,你做的很多,切不可因為一時意氣同淑敏郡主和長豐侯起了沖突。”

“是。”穆莳在侯夫人面前低頭順目,完全就是一幅受教的模樣。

侯夫人又道:“新婦是夏氏對吧?”

聽這話就知道侯夫人對她這個庶出的兒媳完全不關心,芸娘倒是一無所覺,“是,兒媳夏氏。”

“你莫怪罪為何沒曾見到侯爺,他今日要上早朝,包括世子都是,若非老三成婚也是要有大朝會的。”

芸娘故作惶恐道:“國事為重,我們的事情實在是算不得什麽。”

侯夫人便未曾再說了,又見她下首一圓臉婦人笑道:“大嫂這個媳婦倒是不錯。”

侯夫人不置可否。

很快,幾位年輕的婦人進來,打頭的是一位頭戴着九鳳銜珠的珠釵,她形容秀麗,衣飾也是華麗,她帶着些許打量的目光看了芸娘一眼,穆莳連忙喊了一聲:“大嫂。”

原來這就是建國候世子夫人林氏,姐姐的信上曾經說過,這位林氏也是出身勳貴,還是嫡長女。

芸娘忙喊了一聲大嫂,林氏微笑颔首,她比侯夫人看起來親切極了,“我是你大嫂,日後咱們就是一家人了。”

又介紹另兩位妯娌給芸娘認識,二嫂姚氏跟她一樣都是庶媳,這姚氏穿着燙金色的雞心領衣衫,更顯得瓜子臉上多了幾分楚楚可憐的味道,但一說話,就夾槍帶棒的。

“三弟妹,這千盼萬盼的可總算盼着你來了,日後咱們家裏呀,就熱鬧了。先頭擔心老三去剿匪回不來,怕趕不上,好容易趕上了,又說是什麽路上遇到撞婚的了,可謂是一波三折,不過,到底好事多磨,老三若是對你不好,你可要跟我說,我替你說他就是。”

芸娘一一裝作聽不懂,只是笑。

至于另外一位年輕的婦人,頭上戴着全幅點翠,一襲月華裙上閃着暗紋,仔細一看,竟是淩波裙。她好友周韻的表親便在江南織造上做事,據周韻去他們府上見過一次,說這種淩波裙耗費千金,實在是難得,居然在這位身上看到。

只見穆莳親自介紹道:“這位是弟妹,也是清河王的嫡女端敏郡主。”

芸娘正欲行禮,只見世子夫人林氏扶起她,“都是一家人,就不必講這些虛禮了。”

端敏郡主神情淡淡的,顯然只是想走個過場,并不多說什麽。

其中又有說大姑奶奶有事未來,二姑奶奶身上不好讓三奶奶別見怪,至于家中的三姑娘,還在閨學讀書,并沒有來。

長輩也只見到了府中的二夫人,只他們并未在府中生活,可以忽略不計。

依芸娘本身來看,實在是不太在意的樣子,足以看出穆莳在這個府中境遇不大好,全部都是在敷衍,甚至有的連樣子都不願意做。

也沒有任何人願意跟芸娘提起府中規矩,見完禮後,就讓她們回去了。

沒有這一刻比芸娘更懂什麽叫做王侯将相寧有種乎?明明你本人也不算差,可你這麽活生生的一個人,有你好像跟沒你似的,這也太可怕了。

看來娘說的根本行不通了,讨好婆婆,交好妯娌,以期日子過的更好的這種傳統的想法,還不如和穆莳交好呢,至少穆莳本人和她接觸更多,也更出息,夫榮妻貴才是最有可能實現的一條路。

于是,就在穆莳準備和她分道揚镳的時候,她悄悄的湊在穆莳耳畔不知道說了些什麽,只見穆莳耳朵尖微紅,頓了一下,才大步流星的走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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