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零嘴

原本十拿九穩穆莳肯定會叫芸芸大王的,誰知道衙門出了事,彭固在獄中遇害,死前留下四個大字——齊潼殺我。

穆莳褲子都穿不贏,還是芸娘幫忙替他穿上衣服,忍痛塞了一包點心給他,“我的壓箱底都給你了,明兒記得帶點零嘴回來給我。”

“知道了。”穆莳的大腦哪裏記得了這個,他正飛速的轉着,這個齊潼是袁太師的女婿,早年便入贅袁家,是文官中執牛耳的人物,同時居然也和彭固關系不錯。

算得上是個兩邊都混的很好的人,齊潼殺彭固,他不大相信,可是,彭固此人心性堅定,前些日子都有說有笑的跟旁人提起流放一事,現在突然自殺,不可能。

難不成是有人陷害,又有誰呢?

等回過神來,手裏被塞了滿滿的點心,他看着一臉坦然的芸娘,大手把她頭發用力揉了揉,看她炸毛的樣子,他才大踏步出去。

芸娘跺跺腳,想了想,讓人關緊門窗回去睡了。

到了次日,穆莳還未回來,早上請安時,難得高傲的端敏郡主都多問了一句。

“彭固是真的留下齊潼殺我這四個字麽?”

芸娘搖頭:“到底如何我也不大清楚,夫君昨日也是匆匆走了。”

端敏郡主未免覺得穆莳運氣還真好,她裝作不感興趣的樣子,又同侯夫人說話去了。雖然孫姨娘在桃源居是主人,但是在侯夫人這裏卻是妾侍,她要和李姨娘還有蘇姨娘一起伺候侯夫人梳洗用膳。

雖然幾位姨娘都有所出,又是長輩,可是地位卻不能跟正經少奶奶比,太太坐着,她們卻不能,還得時時奉茶。

這也是芸娘頭一次見到蘇姨娘,她其實年紀看起來比孫姨娘要大點,但是性情極好,和李姨娘那種一臉奴相故作謙卑不同,她看起來是修養極好的樣子。

用完早膳,大奶奶林氏笑道:“太太,元淳和元鳳兄妹,說是想祖母了,正好這些日子下了鵝毛,偏二人都受了些風寒,好容易好了,說是要過來見您。”

侯夫人一聽,樂的眼睛都眯起來了,“別讓孩子們奔波,我等會兒差月姑過去看看她們。過幾日天放晴了,再要他們過來玩兒。”

林氏進門就生了一對龍鳳胎,又是孫輩唯一的一對兒女,到哪裏都備受寵愛。

想起這個,侯夫人便對另外幾個兒媳婦道:“你們也要為我穆家開枝散葉,原本這些話我不說,只是體諒你們都是年輕的媳婦子,可現在咱們府上除了你大嫂生了一對龍鳳胎,再也無所出,日後我百年之後,有何顏面去見底下的列祖列宗。”

平時敢緩頰的林氏,在這個時候也是大事。

子嗣問題不僅僅是在皇家,就是尋常人家都是個大問題,如今府上除了林氏,再無所出,早有閑言碎語傳出,說是不是因為早年穆侯爺殺戮太多,所以斷子絕孫。

這話侯夫人聽了難堪的很,兒媳婦們不能生育,她比任何人都着急。

一着急,就想塞人了。

她倒是不一起給,只對姚氏道:“雪柔既然得了急病,那就讓紫晶補上,紫晶可是從我這裏去的,過了明路的,可不能讓她也得急病了。”

姚氏急的數九寒天,忽然汗流浃背。

但也只能應承下來。

李姨娘臉色也不好看,深覺得姚氏丢了臉,本來當年娶姚氏過門,她還是很高興的,姚氏是侍郎長女,雖然是庶出,但是養在太太膝下,教養學識也是很好的,哪裏知道進門就露餡,外面還能裝裝,可她淨做的是一些拈酸吃醋,小家子氣的事情。

進門三年,節兒身邊的人一個個被清的幹幹淨淨的,偏偏自己又是個不下蛋的母雞。

李姨娘千恩萬謝和姚氏的臉色蒼白,讓在場的芸娘都忍不住覺得同情姚氏。

別說是她了,就是端敏郡主也有種兔死狐悲之感,同為女人,哪個人能真的做到心如止水,誰都希望自己的夫君只有自己一個,可婆婆卻能借着生育為由,光明正大的送女人,如果不接受,那就是嫉妒。

嫉妒可比別的什麽罪名對于一個女人來說都嚴重,芸娘曾經聽母親甄氏說起同為杭州知府的女兒肖姑娘,倒也生的貌美如花,又詩詞歌賦樣樣精通,只因為有個母老虎的娘,女兒年方十八都無人問津。

甄氏解釋道,只要是男人,就是個乞丐都巴不得有一妻一妾,更何況是官宦子弟,就是她再好看也有看膩的那天,男人總想娶賢惠大度的,日後後宅安定。

芸娘其實認為肖姑娘明明是家風好,爹娘和睦,卻被如此對待,實在是庸俗男人太多,反而怪女人。

話扯遠了,剛才她還同情人家姚氏,現在一出來,就被孫姨娘喊了過去。

孫姨娘說的也是這個問題:“莳哥兒身邊那個玉屏,是老太太撥過來的,不僅僅是她,玉字輩兒的四個大丫頭,玉樓給了世子,玉珠給了二爺,玉瑚給了四爺,除了玉樓開了臉之外,玉珠伺候了幾天,就不知道怎麽地去了莊子上,倒只剩下玉屏和玉瑚沒有開臉了。”

“不過呢,端敏郡主的陪嫁丫頭更漂亮,早成婚一個月就開了臉,只有你這兒了。”

意思就是你不随大流,就要被人罵不賢惠了。

芸娘笑道:“姨娘,開臉一事哪是我說了算,您是知道三爺脾氣的。強扭的瓜可不甜,若是他有那個意思,我哪裏不肯,怕就怕他不肯。”

這倒也是,玉屏畢竟是老太太的人,自己的兒子對府裏的人可不大信任。

再者,老太太也真是的,讓世子和老四挑了,再把挑剩的給莳哥兒,他願意才怪了。

這個時候芸娘也道:“偏兒媳婦嫁來的急,身邊伺候的人又不大中用,沒幾個伶俐的,姨娘若不嫌棄,姨娘把身邊的人給三爺就是。”

孫姨娘見這夏氏神情淡淡的,她和李姨娘不同,李姨娘是個只知道忠于侯夫人,自以為這樣就能換得安寧的人,但孫姨娘并不是,她清楚的知道,自己靠男人已經沒用,只能靠兒子。

那麽,她就得聽從兒子的。

夏氏聰明可人,要從她這兒分寵,可不容易。

除非這個人非常出挑,那麽她不能随便給個女人,這樣一旦不行,還有可能兒子媳婦全部得罪。

于是,她嘴上說的是:“罷了,你還年輕,我和侯夫人不同,哪裏忍心看你們小兩口中間再插着一個人。”

可心裏是打算去尋摸了。

芸娘當然知道,這事兒的根源不在她身上,即便她能生,那旁人又會說你生孩子不能伺候男人,總不能讓男人曠着吧,總之,她們還是會想盡辦法送女人,後宅不得安寧,說白了還是男人的貪欲造成的。

如果,她不嫁給穆莳,這種問題當然不必想,可既然她嫁給穆莳了,現在感情都還沒有培養好,怎麽會容忍旁人送女人。

先推辭一番,孫姨娘若是識趣最好,若是不識趣,執意插手她們房中事可別怪她了。

還有穆莳,他要是花心,就等着好看。

被她念叨的穆莳,此時,已經是饑腸辘辘,查了一晚上的案子,提審了不少人,難得他肚子餓了,小厮跑出去弄早膳了,早上又因為封了廚房,這個時候芸娘給的小烘爐餅居然派上用場。

他本以為裏邊會是甜膩膩的點心,沒曾想,兌着熱茶吃肉餅,酥焦的烘爐餅,一包都吃光了。

讪讪的把油紙包丢掉,他頭一回覺得羞,自己居然這麽貪吃。

辦完公務,他進宮覆命完,此案待皇上下令,他便先準備回家了。

福貴牽來馬車,他坐上去,就準備假寐一二,走了一半,他突然喊停。

“福貴,這是長樂坊嗎?”

福貴不明所以,“是啊。爺,這段路,可擠了。”

“那停下來,我要下去買東西。”

福貴奇怪道:“爺,這裏全是賣些您用不着的小玩意兒,或者一些吃食,沒什麽古董字畫的。”

他家爺不是讨厭這些所謂的平民小吃嗎?有回玉屏偷吃臭豆腐,爺甚至要趕玉屏出去,到現在都沒什麽好臉。

穆莳沒好氣道:“就是買這些平民美食。你三奶奶要吃,我哪裏敢不聽啊。”

哪裏敢不聽?福貴狐疑的看了三爺的樣子,這麽拽的人,連世子的事情都敢搶,彭固的事兒差點都被他搶了的人,居然說自己聽三奶奶的話,他吓的一哆嗦。

“那小的這就去買。”福貴不敢有二話,“那請問三爺,要買什麽?”

穆莳攤手:“這還用的着我教,什麽最出名就買什麽呗。”

福貴瑟縮了一下,“長樂坊最有名的是王二麻子臭豆腐。”

“買,買,大不了我捏着鼻子,好吧?”說完,穆莳又樂了,她不是讓他買零嘴兒嗎?零嘴兒臭嘴了,看她還敢不敢支使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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