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齒輪的變動］
熊楠靜
意識在睡夢中逐漸回籠……
隐約記得自己在一個冷澀孤寂的黑夜曾抱着賀俊哥盡情哭泣……
記得，賀俊哥告訴我他幫我瞞過了爹地……
記得，賀俊哥輕拍着我說：不要緊可能是你弄錯了，睡一覺就會沒事了……
還記得，賀俊哥端着碗，拿着勺子朝我大吼：為了一個抛棄你男人，不吃不喝，連命都不要！值得嗎？
更記得，賀俊哥緊緊摟住我用近乎哀求的聲音：求求你！不要拿你空洞的眼來折磨我！
也隐約記得自己在一個潔白明亮的房間內靜靜地趴在賀俊哥胸膛……沒有一絲情緒……
……
突然耳邊傳來細細的碎語，似夢境、似幻覺……
許久，意識終于積聚在一起……
不情願地睜開眼皮，房間裏刺眼的光線讓我忍不住伸手擋在眼前……
“你、你醒了？！”
剛剛從昏睡中醒來，就聽到賀俊哥慌亂的聲音。
待眼睛适應了屋內的環境我忍不住撐眼看他，那秀氣的面龐上平白多出了幾分倦意。
心，當下生出內疚。但我也沒有錯過在我醒來的瞬間他驚慌失措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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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禁疑惑，難道剛剛溫柔的輕撫、朦胧的輕言不是夢境？不是虛幻？
再次将意識盡數回籠，隐約還能感受到那一幕……飄渺、輕柔……
“傻丫頭！現在我該怎麽辦？你可能……永遠都沒有辦法……擁有他了，我要怎樣才能減輕你痛苦？
我以為只要我不睜開眼睛，這個世界就不會醒來；我以為只要不豎起耳朵，所有的煩惱就不會侵啓；我以為只要我停住腳步，心就不會再與你同行……
我知道我想要的只是你能幸福……所以我松手……放你前行，選擇默默守候……
可我卻忘了，放你獨自前行的時候應該幫你掃淨障礙……
你跌倒了，我卻只能眼睜睜看着……沒有辦法穩穩接住你……所以現在我除了心痛、懊悔，我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麽？你告訴我，我應該做什麽？怎樣才能不讓你難過？”
鼻子，好酸好澀！
心，好難過好難過！
賀俊哥，你為什麽要對我這麽好？
為什麽我一受委屈你總能第一個發現？
你說：有什麽不開心的事不要憋在心裏，這裏有一個網址，據說把自己不開心的事情寫在上面，第二天心情就會好了。很有效的！你可以試試。
所以，我試了……發了……
發過後，第一時間內就我手機上就會收到了你發來的很多搞笑的短信……
心情自然而然地好了！
不記得你總共發了多少條，只記得每次發的都不會重複，當時只是奇怪你怎會有這麽多和我遭遇相同的搞笑短信，現在才知道原來那都是你奮力挖掘出來的變相安慰……
為什麽我假裝的堅強總會在你面前被看透而不點破？
你說：愛情有苦有甜，只苦的愛情不真，只甜的愛情淺！
所以，我不再彷徨我和懷遠的愛情，因為我們的愛情是先甜後苦。
你又說：先苦後甜的愛情是回報，先甜後苦的愛情是考驗……
所以，即使最後看到懷遠有事瞞着我，我也不再痛苦的擔憂……
現在才知道當我一心撲挂在別人身上的時候，身後還有一個将整顆心都付諸在我身上的你……
我知道他會想我，因為我以為他愛我；我看不見你的想我，因為我的心已不曾為你停留過……
……
為什麽你只懂得付出，不求回報？為什麽你只願付出，不要回報？為什麽……
我的愛情死了，可心還在！這樣的你，叫我該如何面對？叫我怎能無動于衷？
幹澀的眼終會濕潤……
如果那不是夢，如果那不是虛幻，那我又豈能再在你面前哭泣……
“怎麽了？很痛嗎？哪裏痛？”他焦急憂慮的聲音伴着伸向我額頭的手沁入我心骨。
心更加酸澀……
我緊抿着嘴，使勁搖頭，想告訴他：我沒事，真的沒事！只是……
生怕會在他溫柔的撫慰下放聲痛哭，生怕會在他焦慮的情緒裏徒生悲憐，我拼命壓抑着自己快要崩潰的情緒……
我不能再帶給你傷痛!
但輕微的哭泣聲還是不由自主地從唇邊逸出……蒼涼、孤寂……
漲滿的淚水随着陣陣的啜泣聲一顆顆滑落……
“你……等等、別急！我去找醫生！他馬上就會到的……等……”
看着他急欲轉身離去，我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角——才發現那是我最後一次幫他挑的衣服——粉紅色T恤衫。
沙啞的聲音輕而堅定，“不要！”不要喊醫生，我只是難過——心！
他微愣片刻，旋即坐到床頭伸手扶起我，溫柔的大掌将我的頭按向他的肩頭……
他，還是那麽懂我……
才發覺，他的懷抱總是很溫暖，而他的，卻是微涼的……
良久，整理好悲傷。即使是強顏歡笑也無所謂，只要不會再讓賀俊哥看到我的悲傷……
我緩緩退出他的胸膛，猛然擡首給他一記大大的微笑，對他瞪大無辜的雙眼，“我餓了！”
“啊？”他愣住。
拜托，我裝的很辛苦的！其實我很想哭、很想哭、很想哭的……
“哦！”他一副突然明白了的表情。
“喏！我帶來了，剛剛煮的，還熱着呢。”而後他像是又明白了什麽，也擺出滿臉歡快，扭轉身就打開保溫盒将食物小心的倒出。
拜托，你那什麽表情啊，裝得甭提有多麽爛！
不過我的心情好像是有所改變了——但事與願違，改變的只是加深了我的難受而已。
“賀俊哥，我現在好想吃蛋撻和奶茶哦！”我故作委屈無辜狀。
他一怔，“傻丫頭！”随即會心一笑，道：“等我！”
“嗯！”
像很早的往常一樣，将手放在我頭頂寵溺地輕撫了一下後離開……
那熟知的小小的一個動作卻意外地暖了我的心房……
當他粉紅的背影消失在病房門口，我臉上強撐的那絲微笑終于因也挂不住而落幕……伴随着的是滴滴的淚……
從來只知道自己很愛笑、很愛鬧，卻不知道自己竟會有如此多的淚水……
對不起！賀俊哥……我不能再連累你！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在床上剛動了一下，左腿就傳來一陣疼痛，掀開被褥一看，才記起昨晚那場意外的小小的車禍。
活動了一下雙腿，看來只是擦破了一點點皮。強忍住扯動皮肉的疼痛，拿起床頭的筆留了張便條後，我轉身離去……
皮肉的疼痛哪及我心靈深處的疼痛呢？沉悶的醫院只能增加我內心的孤寂……
走出醫院，才發現太陽已經快要爬上頭頂了……
都說秋是收獲的季節，可兩旁随意散落的幾片凋零的黃葉配上街上寥寥無幾的行人人，只是徒添我的憂傷……
漫無邊際地行走着，不知道下一站會停留在哪？心越走越惆悵，越走越迷茫……
一扇玻璃櫥窗前，一套雪白雷絲花邊的婚紗禮服讓我駐足，無法前行……
“懷遠，這套婚紗好漂亮哦！我們買下來好不好？”
“呃？現在？還是以後再說吧？！”
“不要嘛！早晚都需要的啊。買下來預留着也好啊！”
當初我還在想我都預示成這樣了，該明白我的意思了吧？總不至于要我張口逼你向我求婚啊！
“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吧，到時候還會出更好的新品，那時就有得你後悔了。”
我揮開他輕捏我鼻子的手，撒嬌道：“哎呀~不會啦！有新的再買就是了，後悔什麽啊？”
他食指彎弓在我額頭彈了一記，“浪費！有這些錢還不如資助貧困兒童呢！”
被拉離的我，心裏多少有些失落。但卻也更加堅定了愛他的心，因為他口中的不能浪費，因為他口中的資助兒童，我都單純地相信了……
生平頭一回，學會了愛一個人，不顧一切的愛……
生平頭一回，懂得了為愛的人付出，毫無保留的付出……
生平頭一回，找到了想要共度一生的人，做夢都會笑醒的想……
如今，這個讓我不顧一切愛的人，讓我毫無保留的付出的人，讓我做夢都會笑醒的人……卻冷冷地告訴我：我不顧一切的愛只是一場陰謀的前提條件，我毫無保留的付出才是整個陰謀裏的賭注，我做夢都會笑醒的行為不過是陰謀裏的小小點綴……
疼痛沿着緊揪的心逐漸擴散……到身體各個角落……
“小姐！您好！您要看婚紗嗎？是這款嗎？進來看得比較清楚點。”店內服務員堆滿笑容引領我進去。
腳像是被施了魔咒般不停使喚地跟了進去，站在這款婚紗前不再挪步……
“小姐，您好眼光啊！這款婚紗是我們公司今年主打的一款婚紗哦，也是我們公司首席設計師設計的哦，而且就只有幾件而已，這款特別暢銷。看，也就剩這一件了。”她獨自說起了她拿手的吹皮功，然後一臉的沉浸、向往……
“小姐，您看：這肩上的兩根吊帶可是鑽石的喲！你在看看這胸前鏽上的帶金絲邊花紋的圖案，還有啊！最突出的啊，就是這腰間一側的大大的金絲邊的蝴蝶擺，喏！它還……”
“你很幸福嗎？”我打斷她沉浸在介紹中的幸福，木然道。
“呃？”
“要是有錢……他會幫你買嗎？”
“啊？”
“他不幫我買，是不是證明他不愛我？或者說他根本就沒愛過我？”與其說是講給她聽不如說是講給自己聽。
“……”
伫立良久，心終于不再那麽痛，确切地說應該是已經痛得失去了知覺了！
看向窗外，街上不知什麽時候已經變得熙攘起來……
剛移步前行到婚紗店外的腳底驟然一軟，忍不住低頭。從腳底露出的大紅讓我提腳，定眼一看，原來是一個女士皮夾。
彎身，撿起，回頭環視店內一周，沒有什麽可疑的人。
會是誰的呢？裏面會不會找到相關信息？
打開皮夾，本只是想找失主信息的我不禁倒抽了口氣，迅速合上皮夾……
雖然自己也有很多不同的金卡，但這皮夾裏的金卡多得實在讓我有錯覺手裏拿的皮夾不是皮夾，而是一個寶藏！
定了定暗含波動的情緒，思忖：這樣的皮夾丢失了，失主一定很着急吧。趕快翻翻看，有什麽可以聯系到失主的。
皮夾裏除了金卡還是金卡，終于一白色方角突地顯現出來，順手一抽……
謝天謝地！是名片！
迅速拿起手機照着名片上的電話——回撥……
我不知道命運齒輪的變動是不是存在一定的變數，但我卻知道我的命運齒輪好像從某個時候起已開始亂碼……轉動的速度已超過了我能承載的範圍……
我也不知道這款潔白的婚紗會陪同我走進了一個墳墓、一座圍城……
我還不知道手上的大紅的女士皮夾會是敲轉我命運齒輪的軌跡的主軸……
我更不知道我撥打的不僅僅是一個丢失錢包的失主的電話，而是一個将我從七月難耐疼痛的酷熱裏直接丢進二月難抵刺痛的嚴寒裏的魔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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