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破陣子

此時淩青走來,表情凝重。我心下也了然了幾分。“紅蕪之毒卻是此玉中所帶。”待他說罷,頓時有些心涼。本以為安妃只為玲兒之事紅了眼,才會暗殺我。不想自我第一眼見她,她便有殺我之心。還用如此厲害的毒。這些年到底什麽是真什麽是假,我早已分不出。

芷卉見我表情呆滞,眼裏逼出淚卻硬是不叫它掉下。小心翼翼喚道,“沐果…”

我偏過頭,依舊笑着,“芷卉,到底何時人們才會忘記算計,只知人情呢?”

芷卉欲說些什麽,我便懶懶推了,道,“我有些累了,暫且休息。”她見狀也就不多說什麽,與淩青一同退開。

待他們走後,我只靜靜望着床邊未撿去的碎玉,我不想死的不明不白。若此毒是安妃所下,那遠秋所說的主上便是安妃。安妃有如此大的能力,竟能将遠秋與夜闌在皇上眼皮下救出。而她到底要什麽。玲兒之死,難道真是她起些嫉妒之心嗎。這些事到底該如何解釋,我終究是解不清。當局者迷,迷了眼,迷了心。

我起身下床,見正廳中玲兒的靈牌,心下愈發難受。随後便去書架上拿些書緩緩神。忽見一封信飄下,我撿起來細看,倒也熟悉。是那時查玲兒之案時偶然得到玲兒之物。我細細念來,無端生出一種時過境遷的情緒。

“靜心盼得君身側,

涼月不知妾心意。

有心插柳不成蔭,

異處待君迎妾歸。”

忽的一陣風吹來,那信飄落在旁邊的書桌。我忙去撿,卻頓時驚住。此時信橫過來,那頭四個字對着我,忽的了然。緩緩念出頭四字,“靜涼有異”。短短四個字,卻讓我的心涼了大半。

玲兒在靜涼宮當差,而靜涼宮則是卿塵所在之宮。玲兒定是發現什麽,才欲告知皇上,而皇上不知,許是被人使了絆子,叫她見不着皇上,她這才寫下這首藏頭詩。不想此時她懷孕,被許貴人發現,将她貶去勞務府。後來玲兒死去,安妃乃是殺她之人,那如此說來,安妃并非因嫉妒而殺玲兒,而是為了,滅口!

原先照先生所說,安妃應該并不知道她兒子還活着,更不知是卿塵才對。而我印象中,安妃待卿塵極好。倒也不排除她知道的可能。若此番想來,安妃定是見過木槿,才知我乃木槿之女,是以才給我下毒,想是将來用我換的她需要之物。那安妃,到底想要什麽呢,卿塵,又是什麽角色。莫非,卿塵…他當真從一開始便是裝傻?安妃步步為營,要的不過是那個位子,還有皇太後的身份!

細想下來,那時皇上為了涼玥皇後,奪了安妃的孩子,安妃若是知道,必定懷恨在心。卿塵自小癡傻不過是她一手操縱,她這麽多年的隐忍,是複仇,還是被沖昏頭腦,最後自己都不知要的什麽。

不禁感嘆,這樣缜密的心思,将身邊之人一一算計。是要有多大的仇恨,是要過的多累。忽的竟恨不起來她了,這樣對一個女子來說沒事可悲,還是可憐。即便日後卿塵坐上皇位又如何,安妃手上那麽些人命,她的太後可還坐的穩。安妃再如何都與我無關,獨卿塵,我依舊無法接受。倘若他一直便是裝傻,他對我的情分,又有幾分真假。我真是恨毒了這個詞,何時我才能脫離這些算計。我寧願從未來過此處,也不想日日提心吊膽的茍且偷生。從未想過素來真情以待,換來的竟是這些痛心的事實。

相見争如不見,有情何似無情。

歇了幾日,身子也好了大半。淩青只是用藥暫時壓住,我心裏也是了然。本來與芷卉要回宮,卻忽想起平妃與顏先生。太子之死不知他們知不知道,我答應過要護着太子,不想他卻因我而死。即便顏先生一開始便算計我,我終是忘不了他的恩。反正有悠然芷卉陪同哥哥也能省些心,便與他們說,我自行去尋顏先生。不想芷卉也要随同。淩青見我與芷卉兩個女子,便被悠然一同拉了去。

待到了平妃所處的寺廟,卻不想怎麽都進不去。我要如何同她說,你兒子已不在人世。終是狠下心進去,太子臨死時托付我要照顧他母妃,我怎能棄之不顧。

悠然問道,“沐果姐姐,這是何處?”

“這是平妃娘娘所在之廟。路過此處,也該去問候一番。”

悠然點點頭。只是平妃早早來了寺廟,她們倆也不得見。不熟悉也是情有可原。

入門後寺裏盡是蕭條,我尋了平妃的房間敲門,卻無應。此時見一尼姑,便問道,“平妃娘娘可還在此處修行?”

那尼姑面露哀痛之色,嘆道,“阿彌托福,平妃娘娘前些日子已經仙去。”

我頓時失了分寸,“不可能!宮中未有半點消息,你莫要咒了娘娘!”

“貧尼如何能騙施主。那日安妃差人來報,說是太子殿下故去。平妃娘娘心下悲痛難忍,日日不進膳食,不出幾日便卧病不起。那時宮中正當封妃,哪裏理得過來平妃娘娘。娘娘的後事辦的倉促,宮中自是不知。”

忽的覺着凄涼萬分。芷卉與悠然雖從未與平妃來往,卻也是不由感傷。随後我們各自為平妃上香,再無話。

重新上路,已沒有來時的興致。這些日子經歷太多,絕非我能承受的住的。偏這世間總叫人處處不如意。到底要幾時,我才能離了這些事,過自己的逍遙日子。總是由不得我,我又奈何。

一路說着話,倒也過得快,眼見前頭就是先生的小屋,心下卻越發忐忑。太子已死,平妃随之。先生若是知道了,有該如何。這樣想着,也就到了。忽聞一番打鬥聲,我暗叫不好。尋聲過去,見先生與一蒙面人打的難分難解,先生周圍的随從已是去了大半。先生年輕時雖是武将,可如今終是力不足,卻也叫那人占不去便宜。

我忙上前支援,叫淩青保護好兩位公主。待我加入打鬥,那黑衣人見我,竟遲了幾步。我乘機撩去他的面罩,二人皆是一怔。

那蒙面人,竟是醉夢軒的遠秋。

在我分神時,他迅速使了虛招,立馬便不見了蹤影。我還怔在原地,百思不得其解。此時淩青帶着悠然和芷卉出來,芷卉一臉焦急,急急的跑向先生,我這才反應過來。也忙跑向先生,仔細瞧他的傷勢。

先生不知為何,像是使盡了力氣般倒在下。芷卉率先上前扶住先生,語氣也有些慌亂的喚着,“顏先生,顏先生。”從未見芷卉這般失态,不知所措的樣子頓時叫我确定原來的想法。不由暗自感慨,這些年,她到底是如何堅持的。此時她已是滿面淚痕,她卻渾然不知,不停喚着氣息奄奄的的先生。

我上前去查看先生的傷勢,可是先生身上并未有明顯的傷口。暗自着急,“怎麽回事?先生,先生?”見喚了幾聲卻不得應,忙轉頭問淩青,“先生到底怎麽了?”

淩青已為先生把脈,表情凝重道,“顏太傅并非受傷,而是中毒。”

芷卉急急抓住淩青的手,忙問,“什麽毒?怎麽解?你倒是快些治啊。”

悠然也瞧出芷卉的不對勁,拉過芷卉安慰道,“芷卉姐姐不急,淩青定會治好的。”我也忙迎合着道,“芷卉你別太過擔心,淩太醫的醫術你也是知道的。如今再急也是無濟于事的。”雖是這樣說,心裏依舊忍不住着急。即便先生這般算計我,我依舊不能忘記那些年的師恩。

不想淩青卻搖頭,聲音不大,卻足以讓我們聽清。“此毒并不好解。”

待淩青說罷,芷卉幾近暈過去。我的心也涼了大半,卻強迫自己鎮定,“不好解是何意?是還有辦法對不對?”

淩青幾番欲語又止,我急的失控,“你倒是說啊!”

“若是要解毒,只能将毒轉移到另一個人身上。只是,這個做法太過危險,若是不成功,那麽兩個人都必死無疑。”淩青的話卻讓我沉默了。我本該奮不顧身的上去,然而到這個時候我才發現,我是那樣的放不下自己的一切。如何遲疑都無法說出口。正當我思想鬥争極劇烈之時,芷卉卻毅然決然站出來。

“我來。”短短兩個字,卻叫我汗顏。先生對我有恩,我卻這般自私。然而也叫我震驚。倒像是這一刻才認識芷卉一般。這個為愛奮不顧身的女子。

我頓時有些愣住。曾經猜疑過芷卉對先生的情分,可如今的情形下依舊一時無法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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