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選曲
三位導師舉起來的牌子都不一樣。
江向給D,鐘苗苗給A,邊槐給B。邊槐是實力唱将,對他的唱功要求嚴苛也無可厚非。
江向是制作人之一,他的态度就代表了節目組。明耀娛樂和《創夢星途》背後的山竹電視臺利益關系複雜,江向給梁遠星打D,大概是嫌明耀的贊助不到位。
梁遠星迅速想通了這一點,拿起話筒:“各位老師既然沒法決定,不如我去C組吧。”
三人都稍顯驚訝地擡起頭注視着他,神色各有微妙之處。
“我沒有舞蹈基礎,去了A、B組也跟不上大家的進度。”
見江向神色稍稍和緩,梁遠星卻說:“但是我的唱功,絕對不只有D的水平。”
他不怕在場的人聽出自己直指江向評分不合理——其他兩位導師的打分已經足夠明确。
鐘苗苗怕氣氛尴尬,趕緊舉起“C”的牌子:“那你就去C組吧,我會好好教你跳舞的。”
梁遠星鞠躬:“謝謝鐘老師。”
而後梁遠星對上江向不可置信的眼神,心中忽然升騰起一種滿足感。像趙伯禮說過的,他不能向這種人低頭,越低頭,越會被逼到無路可走。
經過導師席位走回座位的時候,他聽到邊槐低聲對鐘苗苗說:“這小孩情商挺高,知進退。”
結果初試錄制完畢,梁遠星和安白的就在集體宿舍的小客廳被一群圍觀的人堵得水洩不通。
“你今天好剛啊。”
“你是哪裏來的勇氣說江老師評分不對?我們被打了D都不敢說話的……”
梁遠星坐在床上,食指放在嘴唇上,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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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場立刻安靜。
梁遠星又小心地指了指他們的背後和頭頂。
衆人了然。
傻了,集體宿舍外的小客廳是公共區域,有攝像頭,不能亂說話。
片刻的安靜之後,梁遠星又被一群叽叽喳喳的吵鬧聲淹沒了。
“你唱得好好聽!!!”
“今天那首是英語歌嗎?我怎麽聽不懂?”
“再唱一個再唱一個!”
“安可!安可!安可!”
來選秀的都是和梁遠星年紀相仿的人,有發洩不完的力氣,有的叫他梁哥,有的叫他弟弟。滿屋子的人吵吵嚷嚷地讓他再唱一首外語歌,梁遠星瞬間有種被逼上梁山的感覺。
他習慣了在人前笑,對贊美他的人更是強硬不起來,只能趴在床上求饒:“我都沒力氣了,晚上還得寫論文,放過我吧。”
“哦哦差點忘了你是大學霸!”
“我看熱搜了,你是學金融的是吧?那你會炒股投資嗎?能不能教教我?”
“教教我吧我想發財——”
“哇!你行李箱裏全是書?”
梁遠星:“……”
就一個字,累。
送走了一大群精力旺盛的學員,就見到安白在角落裏瑟瑟發抖。
梁遠星問:“你又餓了?”
“沒有啊。”安白嘆氣,“好羨慕你,能同時和這麽多人一起聊天,我一看到人多就怕。”
室友不僅是個沒有自理能力的富二代,還是個社交恐懼症。梁遠星好奇道:“你怎麽想到來選秀的?”
“我就是喜歡跳舞,想登上舞臺表演。”
安白雖然看起來怯懦,但是爆發力很強,今天跳舞拿了A。
有夢想的人都值得尊重,梁遠星對他露出了鼓勵的笑容。
然後就聽到安白怯怯地問:“星星,你能教我怎麽用洗衣機嗎?我請你吃大餐。”
梁遠星:“……不用這麽客氣。”
……
ABCD分組只決定聲樂課和舞蹈課的起點和後期團體比賽的分組,不影響第一次Solo淘汰賽。《創夢星途》開通全網投票,票數是累計制,第一輪雖然決定了個人票數的起點,也不代表後期不會有人翻盤。
第一次演出有四個星期的時間準備,根據初試的ABCD評級,課程初始進度完全不一樣。D班的人想要追上前面,就必須付出更多的時間練習。
等級會根據兩個星期後的學習情況變動,梁遠星可能留在C組,可能會沖到前面,滿滿的未知數。
A組不僅有最好的歌舞學習資源,鏡頭和關注度肯定也是最大的。
對沒有舞蹈基礎的梁遠星來說,時間已經十分緊迫。
鐘苗苗來教他們跳舞,一上來就說:“梁遠星,你站我們組的C位吧。”
梁遠星愣了:“為什麽?我沒有舞蹈基礎啊。”
“站在前面看得清楚。”
梁遠星:“……老師你說得我好像被班主任叫到第一排的差生,坐得近,只是為了看清板書。”
這個比喻莫名讓大家感同身受,笑成一團,其他人走過來安慰他。
“沒事的小星星,我們這些差生也有超越學霸的一天。”
“……別叫我星星了吧。”
“星星,你就站C位吧,你長得好看。”
“星星哥你最棒!”
C組的氣氛一下子活躍起來,鐘苗苗也靠着牆笑得很開心。
一群人練完舞,腿都快要斷了,晚上還要上聲樂課。
第一節 聲樂課是邊槐親自指導,他身上有種沉穩而令人信服的氣質,講得也生動,下課最後幾分鐘,學員們都圍着他。
“邊老師,你覺得我選什麽曲子好?”
“你覺得我的聲線适合唱比較炸的歌嗎?”
只有梁遠星坐在一邊沉思,沒有參與話題。
邊槐的視線穿過人群,看向梁遠星,遠遠地問道:“小梁想好選什麽歌了?”
梁遠星點點頭:“嗯,趙伯禮的《天越》。”
這下整個C組都目瞪口呆地看向他。
“趙伯禮的歌你都敢唱?!”
“《天越》的轉音難度很高的,星星你确定要這麽為難自己嗎?”
“中間有一段高音很難唱上去的,就算你天生音域偏高也不能一下子唱地獄級別啊!!!”
梁遠星笑了笑:“我就是想唱,唱完這首歌我也沒有遺憾了。”
“別看小梁說話溫柔,決定了的事情肯定不會改的。”邊槐笑着,眼角的紋路很溫和,“不過選曲方面,你們得找江向商量,他是最終拍板決定的人。”
C組衆人又向梁遠星投來憐愛的眼神。
“你第一天就把江老師得罪幹淨了……他真能讓你選你想要的歌嗎?”
“沒事,他如果真那麽小氣,《天越》這麽難唱,我翻車了他應該開心才對。”
梁遠星去敲江向的門,說了自己的選曲。
江向也和其他人是一樣的反應:“唱趙伯禮的名曲,你是不是生怕演出那天翻車得不夠狠?”
“那您是不讓我唱了?”
“趙導的歌,節目組幾乎不可能要到版權,何況《天越》是他第一張專輯的主打歌。”
梁遠星動了動酸痛的腳踝,虛靠在一邊的牆上。
江向仰在獨立休息室的沙發上,說話慢條斯理地磨蹭了半天,眼神斜睨,卻并沒有要他落座的意思。
“趙伯禮愛惜羽毛,不想讓自己的歌被別人唱。很多知名的歌手找他要版權,都沒有要到過。他不可能把版權給一個完全沒登過臺的新人……”
“不是‘愛惜羽毛’。”
江向說得正起勁,沒想到梁遠星會打斷他:“什麽?”
“趙老師不是不想讓自己的歌被別人翻唱。”梁遠星聲音溫柔,卻字字清晰,“他說過,那些歌手想借着他的歌曲沖熱度,讓他不滿,所以才一直沒有放開授權。”
江向這才挺直了背面對梁遠星,語氣卻是戲谑的:“你才剛出道,不太懂。面對記者的時候,那些追求作品、追求質量的場面話我們人人都會說——你以後站上舞臺,也得學學怎麽說漂亮話。”
“不是采訪,是他私底下親口說的。”
“你怎麽知道他私底下是什麽樣?你半只腳都沒踏入娛樂圈,還能比我更了解他?”
一聽就知道,江向最近沒關注熱搜,也根本沒仔細看每個學員的資料卡。
梁遠星突然覺得有點好笑,可到處都是攝像頭,他也不能把話說得太諷刺,只能忍着笑說:“我去找節目組要手機,問一下趙老師願不願意給我授權,可以嗎?”
“你還真認識趙伯禮?!”
江向低頭翻了翻學員資料。26號學員梁遠星,履歷:新人演員,出演作品《逆旅》(趙伯禮執導)。
梁遠星看着江向的脖子從白變粉再變紅,心想這位導師初試錄制的時候一臉淡定,結果這麽容易動怒。
連說話都帶上了幾分威脅的意思,果然是在記仇。
“先不說你能不能要到授權,我們有30位學員,每個人都要重新編曲适應《創夢》的舞臺。《天越》編曲難度太大了,你這不是在給編曲老師增加負擔嗎?”
“抱歉啊,江老師。我只是一個普通的學員,只想在臺上唱自己最喜歡的歌。”
“那編曲團隊忙不過來,顧不上你,你也要自己承擔後果。”
“好。”
梁遠星露出一個無可挑剔的微笑。
江向對他的态度不好,代表明耀娛樂沒有給山竹電視臺打點人脈,也代表公司其實不夠重視參加選秀的他。
如果不出意外,初賽和決賽是Solo,中間兩次演出是團體賽,不一定能自由選曲。他本來就拿了個炮灰劇本,堅持到決賽的可能性不大。
就算被淘汰,他好歹要在舞臺上唱過《天越》。
那是陪他走過無數個失眠夜的晚安曲。
有時候偶像不需要做什麽,只需要一句話、一首歌,他便成了一束光,點亮一個人最後的希望。
哪怕再也見不到趙伯禮,再也沒有合作的機會,他也要登臺唱完。
就當是隔着鏡頭的距離,對趙伯禮說一聲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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