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他很溫柔

趙伯禮那句話，的确引起了很大的反彈。

微博輿論發酵之後，“別在臺上自稱我的粉絲”成了一句魔咒，漸漸扭曲了意思，變成“粉絲別出現在我面前”。

他許久沒公開露面，雖然有導演作品但再也沒有自己出過新歌、演過新戲。粉絲繼續支持他，憑的是一腔熱愛。

現在偶像親口否定了“粉絲”的存在，叫人怎麽不心寒？

趙伯禮的個站還算冷靜，引導大家理智理解這句話，不要過分解讀。

【趙導說這句話只是針對臺上表演的那位學員，節目裏已經證明過那位學員不是真粉絲。真相也許比我們想得要複雜，大家不要斷章取義。】

大多數粉絲都聽不進去。

粉絲追星投入了真摯的感情，可也只能接觸到熒幕上，節目組願意讓他們看到的那一面。

真相只有一面，更容易誤導人。

偏偏趙伯禮不愛看手機也不愛逛微博，他的名字上了好幾次熱搜，李召也壓下去好幾次，最後實在壓不下去，打電話過來。

只說了一句話就挂了。

趙伯禮：“我要陪梁遠星玩劇本殺，三小時後再說。”

李召：“祖宗啊再拖下去就來不及——”

忙音。

李召氣得肺疼，又不敢微信和短信轟炸他，只能自己去想對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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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網速快一點，幾人去了趙伯禮房間，下載劇本殺App，坐在沙發上挑劇本。

安白還在提心吊膽，趴在蔡一童耳朵邊問：“趙老師真的不會生氣不會記仇嗎？”

蔡一童：“我我我我不知道啊……”

米若：“別亂說話，趙老師耳力很好的。”

趙伯禮：“……”

當着他的面說悄悄話，還不小聲一點？

梁遠星推門進來，只見柔軟的淺色沙發上幾位學員圍在一起說話，趙伯禮默默看着他們不發一語。

泾渭分明，完全沒有融入到一起去。

他熟練地從冰箱裏拿出節目組放進去的零食水果飲料，按照每個人的口味分配。

盧海看愣了：“星星，你翻冰箱的動作好熟練。”

安白：“星星經常來找趙老師睡覺——”

梁遠星只想捂住安白的嘴。

什麽睡覺？！他只是來找趙伯禮蹭網寫論文的時候不小心睡着了而已！

靜谧之中，趙伯禮喝了口水，說：“确實。”

更解釋不清了！

梁遠星臉上發燙：“我就是來蹭網的，論文寫完之後再也沒來過！”

米若最愛聽八卦，來了興致：“那你說你到底有沒有在這裏睡過？”

“就兩次。”

“哇，整整兩次！”

幾個人哄笑一片，氣氛瞬間解凍。

梁遠星：“……”

算了，他剛才找攝影組聊了半天，就是為了讓所有人都看到趙伯禮溫和的一面。

開一開他們的玩笑，熱鬧些也挺好。

梁遠星抽到兇手，趙伯禮是偵探。

為了玩的時間長一點，他們挑的是困難劇本，內容一環扣一環，至少能玩上三五個小時。

“偵探怎麽玩？”

梁遠星解釋道：“就是根據每個人說出來的線索推理出真相，帶大家猜出兇手，但是每個人都可能撒謊，偵探要自己判斷。”

公開線索取證環節，趙伯禮的視線掃過每個人，眼神似乎把每個人都當成了潛在的罪犯。明明是第一次玩，大家卻都被他的眼神鎮住。

接下來，唯一的新手趙伯禮碾壓全場。

“你出家門見他，是幾點的事情？”

“你拔刀是幾點的事情？”

“細節對不上，你撒謊了，重說。”

原本很感傷的蔡一童忍不住哀嚎：“趙老師真的真的好嚴格！我承認我八點半的時候去了一趟房間，但那是為了确認受害人還有沒有喘氣！”

結果只過了一個小時，劇本裏大大小小的支線劇情就都被爆出來了。

趙伯禮的目光終于轉向梁遠星：“你八點十分的時候在做什麽？”

“我在……”

偶像深邃的眼睛注視着他，他實在不知道怎麽編謊話。

恰在此時，攝影組的人推門進來了。

幾人都愣住，齊齊朝門口望去。攝影師也有點忐忑地對趙伯禮鞠躬：“趙老師，這是節目組的突擊檢查環節。我們剛去過其他三位導師的房間，只差你了。”

很多綜藝節目裏都有突擊推開嘉賓的房間環節，暴露他們最放松的狀态下是什麽樣子。

因有不少對外形象清新脫俗的偶像演員，房間裏臭襪子亂丢一地，漸漸就用得少了。

攝影師小心地問：“可以拍嗎趙老師？”

梁遠星轉頭看他，祈禱他能答應。

剛才他半路繞道，自作主張找攝影組磨了半天嘴皮子，就是為了這一刻。

終于，趙伯禮說：“可以。”

梁遠星松了口氣。

等錄完這個片段，他再想辦法勸趙伯禮以此為支點，安撫一下粉絲。希望趙伯禮不會嫌他多管閑事。

那邊攝影機架好，趙伯禮視線重新回到梁遠星身上：“剛剛只剩你沒說實話。”

“我說了啊，八點十分的時候我和他在倉庫裏收貨……”

“他說你們收貨的時間是七點十分。”

梁遠星叫苦不疊。

這還沒到劇本殺流程裏第一步取證之後的一對一單聊環節，梁遠星身為“兇手”根本來不及和“幫兇”對口供，趙伯禮已經把所有真相都套出來了。

又過了兩輪“審問”，梁遠星瞞不住，只能自曝。

四個小時的本子，被趙伯禮兩個小時帶到結束，連支線劇情都探索得七七八八。App裏有評分功能，猜出支線劇情的真相也算分，最後大家得分都很高。

攝影師問：“大家玩累了吧？我去幫你們拿可樂。”

梁遠星趕忙揮手：“趙老師不喝可樂的。”

盧海：“你連這都知道？”

梁遠星笑道：“我是趙老師粉絲啊。他在兩年前的采訪裏說過讨厭碳酸飲料。”

趙伯禮簡單“嗯”了一聲表示同意。

攝影師暫時離開，梁遠星感受到趙伯禮安靜地望着他，不覺心跳加速：“怎麽了？”

“你剛才撒謊。”

“劇本殺抽到兇手，本來就是要撒謊的。”

“演技不夠好。”

“現在又不是在演戲！”

“有劇本就是演員。”

其他人旁觀兩人拌嘴，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玩個劇本殺都像對待拍戲一樣認真，趙老師也太嚴格了吧！

他們對趙伯禮肅然起敬，敬畏又加深一分。

——趙老師邏輯缜密，眼神肅殺，審訊的時候毫不留情，天生就是玩偵探的材料。

不敢惹。

梁遠星挺委屈的。

劇本裏其他人都撒了謊，也不見趙伯禮找他們秋後算賬。

只是想到劇本殺的拍攝素材也許能幫趙伯禮辟謠，心裏就輕松多了。

今天的主角是蔡一童，他平時看起來沒心沒肺的，被淘汰之後也和大家說說笑笑，可是游戲結束，喝着飲料聊天的時候，他終于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淚了。

“其實我也沒指望自己能當什麽大明星，就想讓更多人在舞臺上看到我。但還是做不好……”

幾人安慰蔡一童，只有趙伯禮說要去陽臺透透風。

外面很冷，梁遠星不放心，跟了過去，一下子被寒風吹得清醒了幾分。

皎月當空，銀白色的光映出趙伯禮的側臉，給雕塑般優美的線條打上模糊光暈。

“你怎麽出來了？”

“悶。”

“不喜歡這種煽情的場合嗎？”

“嗯。”趙伯禮輕聲說，“你很了解我？”

“畢竟是粉絲嘛。”

趙伯禮在月光裏轉過頭：“是你去找了攝影組。”

梁遠星突然被戳穿，有點不好意思：“嗯……”

“理由。”

“你在臺上讓冉瑜別自稱你的粉絲那一句，被好多人斷章取義了。”

月光下趙伯禮的神态也是朦胧的，看不清情緒：“壓下去的方法很多。”

“嗯，所以我在想，如果節目組拍到你和學員相處融洽，會不會有幫助？”

“側面印證，比直接澄清要有用。”趙伯禮輕聲笑了，笑意很快融解在月光裏，“你很聰明。”

夜色掩住梁遠星臉上的微紅：“能幫到你就好。”

“多謝，不過一次澄清，攔不住想走的粉絲。”

梁遠星忽然愣了：“什麽意思？”

“謠言一出，營銷號推波助瀾，偏激的人無論是不是粉絲，都會堵上耳朵不聽你的辯解。”

“以後你也會面對這樣的問題，粉絲圈迎來送往，人聚人散，不用放在心上。”

趙伯禮平常不怎麽說話，更讨厭講人生大道理。

但是面對梁遠星那雙澄澈的眼睛，他不知不覺就說了很多。

他從前任性自如，只拿作品說話，從未走進粉絲的世界。直到遇見梁遠星，他才發現自己有個粉絲，在他看不到的二十幾年裏，長成了這麽優秀的人。

像是無心栽柳，恍然間望見柳條飛揚。

梁遠星是感性的，也明顯在意別人的眼光、照顧別人的感受。趙伯禮不想看他為迎合別人的品頭論足走彎路。

果然，梁遠星又開始為粉絲們鳴不平了：“其實粉絲都很單純的，你只要願意澄清，他們都會信的……”

“單純嗎？我看你鬼點子挺多的。”

“啊？我……我不是……”

夜色中看不清表情，但趙伯禮看到了梁遠星局促的小動作。

沉默着吹冷風的确難受，他輕輕一笑，把窗戶打開：“進去吧，外面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