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別再受欺負
前輩們來助陣之前, 梁遠星拿着錄音先去找盧海扒下譜子。
盧海也聽不出這段旋律和現有歌曲有任何重複,一個個音節在電腦軟件裏敲出來之後聽了一遍:“星星,你是要把選秀綜藝做成頂級音綜嗎?”
“哪有那麽誇張。”
“有, 你這段旋律,天賦、靈感、情緒三者哪怕缺一個都是寫不出來的。配上你天然的嗓音優勢……冠軍如果不是你,我就去跟節目組抗議。”
“……求你別誇了。”
“哈哈哈為什麽一誇你你就臉紅!!!”
說笑着, 門口傳來鑰匙開鎖的聲音,兩人對視一眼, 都專心扒譜不說話。
容楠不能忍受自己被忽略, 在他們身邊打轉, 問:“你們幹嘛呢?”
盧海簡單答道:“寫歌。”
“你決賽的歌不是寫好了嗎?”
“現在寫的這首我不唱。”
“哦。”
容楠自讨沒趣,又出門了。梁遠星餘光瞥到他的眼神,從裏面看出了幾分算計, 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忙活了一陣,盧海笑道:“好了,你把錄音發給我一份,我再校對一遍,不嫌棄的話, 我給你加幾個音, 充實一下層次感。”
“多謝。”
第二天梁遠星再去找盧海, 屋子裏坐着的是容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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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海和容楠相處不好, 往往不在一個空間出現, 梁遠星留下一句簡單的“我還是找盧海”就要走, 卻忽然看到容楠手中拿着的線譜有幾分眼熟。
盧海寫歌時儀式感很強,只要主旋律有了成品,哪怕用軟件記錄過也要手抄一份珍藏起來,譜子用的都是定制的紙, 從背面能看到精致的水印,一眼就能認出。
梁遠星壓住疑惑,等去練習室找盧海才問:“你把自己手抄的譜子給過別人麽?”
盧海滿臉懵:“你是說我抄在紙上的成品?”
“對。”
“怎麽可能!不可能給別人的!不熟的人碰都不能碰一下!”
“冷靜……”梁遠星趕緊按住他,“我剛才去你們宿舍找你,看到容楠拿着你的譜子。你跟他說一聲吧,免得弄髒了紙面,你還得再抄一份。”
“不對啊,我抄完譜子都放在櫃子裏,從來不放在桌面上。而且我說過不想讓別人碰……”盧海說到這裏,臉色就變了。
梁遠星也意識到不對。
明明知道盧海不喜歡,還要偷偷摸摸去翻找,總不會只是為了摸一摸紙的質感吧?
盧海攥緊了手壓抑着怒火:“我去問問容楠的決賽選曲。”
十分鐘後,盧海風風火火地跑回來,在屋子裏煩躁得直轉圈:“他用的是你的曲子!”
梁遠星眼皮突突地跳:“我的?”
“對啊!他還和老師們說這是他自己寫的!一個音符都沒改!這種人來參加比賽就是玷污了舞臺好嗎!!!”
人生中第一次創作就碰上這種糟心事。
趙伯禮還在為他找前輩團隊來幫忙完善作品,容楠怎麽可以一聲不吭就把他的靈感偷走?
盧海已經忍不住哀嚎:“怎麽會有這種人啊啊啊為什麽我的兩個室友都這麽歪門邪道。”
“小點聲,先別沖動。”盧海比他本人還激動,梁遠星只能拼命讓自己冷靜下來,“趙老師聽過我唱這一段,把錄音發給過其他人,很容易證明這段旋律是我原創。”
盧海勉強鎮定下來,腦子開始轉了:“你說我如果當面去質問他,他會承認嗎?”
“不要打草驚蛇。”梁遠星思索片刻,“萬一他轉頭讓團隊做了改編,反而說不清楚。也不要指望江老師,他多半不會幫我們。”
別人不好說,可江向跟制片人聯系緊密,一定偏向容楠。
盧海:“那我去找邊老師吧!他是導師裏資歷最久的前輩,如果他願意幫忙就事半功倍。”
“別。邊老師雖然脾氣溫和好說話,可看上去不像是會管這些事的人。”
臺前幕後,邊槐只會笑着給出一些不太打擊人的意見,但無論誰覺得委屈找他傾訴,他都只會說些不痛不癢的安慰。
圈子裏混久了的人都不傻,沒人想和節目組選定的人作對。
“那你怎麽辦啊!難道你只能忍着他?”
“不會。”
“那你找誰啊?鐘老師?她年齡跟我們差不多,而且剛回國發展不久,說不上話吧?”
“……趙老師。”
盧海瞪大了眼睛,梁遠星簡直無奈:“你是有多怕趙老師?這麽明顯的幫手都想不到?”
“你不知道,趙老師身上,有種特別的氣息。”
“嗯?”
“讓人想跪下唱征服的王者之氣。”
“……”
玩笑歸玩笑,正事不能拖。
梁遠星先去找了趙伯禮說明情況,卻見對方輕輕皺眉:“早就說過,你脾氣太好,容易招人欺負。”
這和平常脾氣好不好有什麽關系?
梁遠星有點委屈:“我生氣的時候也是會怼人的。”
趙伯禮挑眉:“怼一個試試。”
“……”他怎麽可能怼自己偶像!這人犯規!
梁遠星總覺得趙伯禮和以前不太一樣了,時不時就要逗自己一下——他就算粉絲濾鏡再厚,也免不了要炸毛。
辦公室裏除了容楠和盧海之外,還有江向和邊槐。他們本來只等着梁遠星出現,看到趙伯禮的一瞬間俱是一驚。
學員們或許不知道,導師們卻很清楚,趙伯禮一般不管別人的事,一旦插手就不可能善了。
容楠也吓了一跳:“趙老師……”
“你叫什麽?”
偏在此時,容楠自我中心的毛病又犯了:“你居然不知道我叫什麽?”
趙伯禮擡頭懶懶地看了他一眼,容楠聲音打了哆嗦:“容……容楠。”
梁遠星:“……”不合時宜,但是想笑。
邊槐是屋子裏最年長的,也是最先出來當和事老的:“大家先別激動,說清楚是怎麽回事,我們好判斷。”
盧海最先坐不住:“邊老師,昨天星星作了一段曲子,唱出來找我扒譜,準備當決賽曲目。我才剛把成品抄下來,容楠就拿走說是自己寫的。”
“這明明……明明是我寫的歌,我昨天晚上睡覺之前想出來的。”
盧海嗤了一聲:“別裝了。”
梁遠星:“我昨天唱出這段旋律的時候趙老師在場,幫我錄了音,找到團隊來幫我做單曲,你呢?”
“我有線譜……”
盧海搶着說:“那是我手抄的譜子,我的線譜紙從來不讓別人碰的!”
容楠被幾雙眼睛盯着,忍不住往後縮了縮:“這怎麽能叫偷稿?除了盧海之外,大家決賽選曲唱的都是別人的歌,你這個也沒出版,最多只能算借鑒。”
梁遠星只覺得一股氣悶在胸口。
不僅犯錯,而且是清醒着打擦邊球,看似愚蠢,實則精明。
容楠賭的是梁遠星不敢計較,可偏偏梁遠星不會如他所願。
梁遠星走到容楠面前,凝神望向他:“我只想問你一個問題。”
“幹……幹嘛?”容楠吞了吞口水。
“你有那麽多可以選擇的歌,為什麽偏偏要偷我的?”
“盧海說這首歌他不唱,我還以為是他寫廢了的稿子。我聽旋律太好聽,就想拿去用了,哪裏知道是你決賽要唱的……”
梁遠星本以為容楠會說嫉妒自己票數領先,卻萬萬沒想到答案會是這樣。
別人憑實力賺來的冠軍,容楠要搶。別人熬夜趕出來的曲譜,他也要搶。仿佛全世界只要是他想要的東西,就自動歸屬于他。
自我中心,爛到骨子裏了。
盧海簡直氣得要吐血:“如果星星不唱,你就心安理得一聲不吭地把我的作品拿去用了???”
“你寫了那麽多歌,也不是每首歌都好聽,還堆在櫃子裏不讓人碰……”
梁遠星差點驚掉下巴,趕忙去拉了一下盧海的袖子,低聲說:“別氣。”
創作者最珍惜自己的作品,哪能受得了別人這樣貶低?
何況還是試圖偷走創意的人。
江向還沒來得及說話,趙伯禮就悠然開口:“小偷不配上舞臺。”
江向聞言臉色一變:“這,趙導,到了決賽環節,選手的出場順序和節目時長都設計好了,不能淘汰啊……”
“少五分鐘而已。”
“真的不行,趙導,使不得……”
梁遠星還是第一次見到江向語無倫次卻拼命解釋的樣子,有點好笑,有點無奈。
自己萬般控訴,可能都不如趙伯禮的一句話。
趙伯禮環視四周,屋子裏的空氣都随着他安靜下來。連最年長的邊槐也不太敢說話,只是笑得有些僵硬。
“我也不是不講理的人。”
江向松了口氣,下一秒卻聽趙伯禮說:“公開承認偷別人原創曲目,取消決賽獎勵資格,投票通道繼續留着。”
“這樣不是鬧得更大了……”
“我不是在和你商量。”
《創夢星途》前五名的獎勵,就是山竹電視臺提供的舞臺和資源,取消獎勵,就算能登臺表演,獲得了再多的投票也是廢票。
而且容楠和第三到第五名的票數差距拉得并不大,承認偷曲之後保留投票通道,簡直就是要讓觀衆看着容楠的票數一點點被超過。
公開處刑。
太狠了。
容楠似乎才反應過來趙伯禮的意思,結結巴巴的說不出話:“趙……趙老師,馬上要決賽了,我好歹也準備了這麽久……”
“你準備什麽了?”
“編……編曲都快好了。”
“抄別人的。”
容楠面色慘白,嘴裏喃喃說着“不行”,卻再也無力辯駁。
江向知道背後的投資方“不好惹”,可更清楚趙伯禮“不能惹”。伸出手想去擦一擦自己頭上的冷汗,卻撞上了趙伯禮刀子般的眼神。
“江向。”
“趙導你說。”
“塑料球的事我記得。”
梁遠星只見江向的目光忽然鎖在了自己的身上,在節目組和學員之間充當傳聲筒、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江老師露出求饒的眼神,乍一看,還挺可憐的。
可梁遠星并不會盲目心軟。
劍拔弩張的氣氛随着邊槐的幾聲勸和漸漸消散。江向和邊槐帶着容楠走了。
盧海走過來,小心翼翼地喊了聲:“趙老師。”
“嗯?”
“你剛才真的很霸氣。”
“嗯。”
梁遠星:“……”
這麽浮誇的誇獎,趙伯禮居然也沒否認。
盧海不敢和趙伯禮多說話,轉頭對梁遠星嘟嘟囔囔:“我今晚就想搬出宿舍,搬到哪裏都行,一個人住也挺好的,我對室友有陰影了。”
盧海去找節目組申請換宿舍,空蕩蕩的房間裏忽然又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一片靜默之中,趙伯禮的目光輕輕凝在他眼中。
“這才叫怼人。”
“啊?”
“學着點,別再受欺負。”
低沉的嗓音輕輕在他心上撥了一下,忽然泛起一陣驚天動地的回響。
仿佛那挺拔的身姿,會是自己永遠的依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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