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安慰

梁遠星不想在趙伯禮面前哭。

他想得比別人多,  淚點也比別人低，但真把敏感的心思暴露在別人面前，也太丢臉了。

梁遠星控制不住地想傾訴,  嘴唇卻放不下緊繃的防備，一點點脆弱的話都不願意吐出來。

轉頭看向窗外，從玻璃裏看着趙伯禮的倒影,  心想：自己如果有趙伯禮一半的氣度就好了。

卻聽趙伯禮緩緩開口：“你比我強大。”

“……哪裏強了？”

“至少你還願意相信他們。”

一瞬間，梁遠星腦海中無數碎片一樣的場景。

媒體抨擊趙伯禮目中無人。

韓子真被嫉妒淹沒後無中生有的指控。

以及揭穿韓子真的心思之前,  趙伯禮輕飄飄的一句“知道”。

——“想害我的人,  沒有一千也有五百。都不合作,  我的戲也不用拍了。”

“趙老師……”

別惹我哭啊。

趙伯禮現在太過強大，他差點忘了，對方也曾經被不止一個朋友背後捅刀。

為什麽面對自己的遭遇可以故作坦蕩揚起笑臉,  可是想起趙伯禮過去經歷過一模一樣的失望，會這麽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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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間車已經停到別墅門口。

趙伯禮走到副駕駛座上為他開門，把他來不及掩飾的委屈神色盡收眼底。

“這麽難受？”

梁遠星怕自己再說話就淚崩了，拼命搖頭。

趙伯禮把手放在梁遠星亂動的腦袋上摸了兩把：“行了，進去洗個熱水澡。”

“趙老師。”

“嗯？”

“我要是能回到過去,  就把那些傷害你的人都打走。”

趙伯禮輕笑一聲,  把他從座位上拉起來,  順手在他細白的手腕上捏了兩下。

“那你先多長點肉吧。”

手腕上癢癢的,  燙人的溫度從腕上傳到胸口。

梁遠星小聲嘀咕：“我也沒有那麽弱吧……”

趙伯禮默默看了他一眼：給你個眼神,  你自己體會。

這間別墅和上次的不一樣,  顯然是趙伯禮目前住的地方，客廳裏的布置也更有生活氣息。

梁遠星吹幹頭發，從浴室出來之後迷路了，繞了一圈才找回客廳的位置。

沙發上的趙伯禮低着頭,  梁遠星從後面低頭一看，又是在看《辭火》的劇本。

他想問趙伯禮：你為什麽要來接我？

想問，可是太累了。

也不好意思打擾專注做事的偶像，只好趴到旁邊跟他一起看劇本。

趙伯禮問：“明天行程多嗎？”

“不多，就一個采訪，沒有別的安排了。”

“結束之後跟我去打球吧。”

“……”

你堵了一路的車開到機場就是為了找個人一起打球？？？

梁遠星一頭霧水，結果趙伯禮低頭繼續看劇本。

“……好吧。”

其實他不怎麽喜歡球類運動。

但偶像都發出邀請了，他也只能舍命陪君子。

在趙伯禮身邊他總是格外安心，聽着趙伯禮的聲音，輕松和困意也總是來得特別快。

他趴在趙伯禮肩頭上睡着了。

……

第二天，微博和各大論壇裏抹黑梁遠星的言論都齊齊轉了風向，統一說：梁遠星對粉絲說自己會戀愛，商務代言一定會受到影響。

梁遠星接到的代言裏，還有一個就在今天開預售。

【粉絲都跑光了吧，還會有人買嗎？】

【賭五毛，銷量慘淡。】

【真的不出來解釋一下嗎？】

幾個大粉絲的賬號立場卻都很堅定，一邊辟謠一邊科普代言的購買方式和地址。

【星星的微博和視頻已經說得很清楚了，被私生襲擊還被偷拍，受害者是他，是別人欠他一個解釋。】

衆人矚目之下，梁遠星代言的那款彩妝按時放出了鏈接。

銷量轉眼間沖到了五位數，不停地往上漲。官博的轉發裏，粉絲的言論各不相同，但都表達了差不多同一個意思。

【這兩天崽崽被黑得太慘了，不多買點支持一下都過意不去。】

【人好看用什麽産品都是對的！買就完事了！！！】

……

代言銷量暴漲的時候，梁遠星被趙伯禮帶到了體育館。

梁遠星不會打球，兩個人也玩不了什麽團隊競技，趙伯禮來回分析，發現最适合新手的只有羽毛球。

拿着拍子的梁遠星一臉懵。

體育場館就在這棟別墅附近。

所以趙伯禮從機場接他，真的是為了找個人陪着打球？

和趙伯禮來往的人本來就不多，愛運動的應該沒有幾個。

雖然他心情不好，但也不能讓偶像失望。

要對得起這份沉甸甸的信任。

梁遠星笨拙地揮舞着拍子，最後沒接到幾個球，反而腳滑摔了兩次。

趙伯禮安慰他：“沒關系。”

梁遠星：“……”笑不出來。

休息時，他坐在球場旁邊的長椅上，忍不住打開了一下午沒翻的手機。

點進微博。

明知無數陌生人的惡意藏在小小的屏幕後面，陳露已經刻意瞞着他，他還是忍不住去搜自己的名字。

看到那些肆意扭曲真相的抨擊，他還是會難過，手指卻不由自主地沿着每一條微博的評論翻下去，不願意錯過每個刺痛自己眼睛的細節。

的确有粉絲因為這些天的黑料脫粉，他都看在眼裏。

也有本來對他沒什麽感覺的人因為他被抹黑産生同情，進而了解他，反而喜歡上他。他也看在眼裏。

陳露說過：不想被影響心情，就不要看微博評論。

有些謾罵是買來故意黑他的，并不是所有人的真實想法。

可是坦蕩面對罵聲，遠比他想象得要難。

梁遠星的銷量一飛沖天之後，米若之前用過的一個營銷號發了假的黑料，編得栩栩如生。

【《辭火》劇組開機又延遲了，這次是因為梁遠星接了太多綜藝，跟開機時間撞檔了，只能延期。】

開機延遲是因為趙伯禮要參演。

即使他撞檔，劇組完全可以從配角戲份開始拍——男主角的入組時間根本不需要和全劇一致。

明明是拙劣的謊話，卻有很多人信。

【爆出了這麽大的料，梁遠星還不上來發個微博嗎？】

【還炒認真好演員人設，不就只出過一部作品嗎？還是個電影配角，看完都記不住臉。】

【天天接代言割粉絲的錢罷了。】

【為了他一個人延遲開機，趙導得多生氣啊……】

【趙導肯定不是會服軟的人，坐等趙導出來撕他。】

梁遠星這兩天上的話題實在太多，吃瓜的人新鮮勁還沒過，只要多爆出一個料，熱度立刻就會爆開。

如果黑料一個個被辟謠了，還可以黑他“自我炒作”。

無解的循環。

梁遠星給陳露發微信，陳露只回了一句：【交給我。】

趙伯禮走到他旁邊：“別看手機了，打打球放松一下。”

梁遠星哭笑不得：“趙老師，我很累啦。”

他下意識抱緊了身邊的書包當枕頭，沾了一下，立刻就有了困意。

趙伯禮眼裏，梁遠星低着頭，抱着書包，清瘦的下颌抵着深色書包，更襯他的白。

睫毛輕輕顫抖，漸漸被疲憊打敗，又睡了過去。

趙伯禮推了推他，把他叫醒。結果兩人從體育館回到家，坐在客廳裏，燒一壺水的功夫，梁遠星又睡着了。

梁遠星放松的時候喜歡往別人身上蹭，趙伯禮一來，他本來仰面躺在沙發上，一轉身就滾到了趙伯禮懷裏。

趙伯禮又不忍心叫他，只能讓他靠着自己。

他實在想不明白，只能給李召打電話。

“梁遠星心情不好，我安慰他，可是沒效果。”

“你怎麽安慰的？”

“我帶他打羽毛球。”

李召：“……”

“怎麽？”

“祖宗……”李召大喘了幾口氣，才把話給憋出來，“你就是這麽安慰人的？？？”

趙伯禮說得頭頭是道：“心情不好就要轉移注意力。運動起來不就把煩心事忘了？”

李召簡直要炸：“人家心情已經很糟糕了還被你拽着打球算什麽事啊！！！”

“他把事情憋在心裏不說，我還能怎麽辦？”

确實。

別看梁遠星安慰別人的時候一套一套的，可輪到自己有煩惱，他恨不得把悲傷情緒打成個死結抱在懷裏不讓別人看。

緘口不言，無從下手。

“買點禮物，帶他吃點好吃的，都能轉移注意力。但是你帶人打球真的是……”李召有一萬句吐槽，最終化成了一句話，“你們一個有話不直說，一個遲鈍，以後交流會出大問題的。”

趙伯禮頓覺耳熟：“卓天闊也這麽說過。”

“那你倒是改改啊！”

“怎麽改？”

這下李召語塞了。

他自己都不知道何方神聖才能撬開趙伯禮遲鈍的神經。

顯然梁遠星目前還難以當此大任。

趙伯禮挂了電話，趴在他肩膀上的梁遠星朦朦胧胧地說着夢話。

他把人扶到沙發上躺好，輕輕掰開手指把梁遠星的手機放到茶幾上。

夢裏還盯着手機裏糟心的消息，怎麽可能睡好呢？

趙伯禮去倒了杯水，回頭就聽到茶幾上的兩部手機之中的一個響了起來。

音樂是趙伯禮用了很多年的鈴聲，他下意識地接起，卻聽到一個柔聲柔氣的男孩子在對面說話。

“星星，你把下一個綜藝推了，讓給我，我就不買熱搜黑你了，怎麽樣？”

嗓音十分耳熟，是趙伯禮教過的學員。

米若。

他才反應過來，梁遠星在采訪裏聽到過他的手機鈴聲，回去就設置了一模一樣的。

他們還不熟悉的時候，趙伯禮也是無意中接起了電話，才知道那個滿身狼狽，帶着絕望的眼神向他求助的少年都經歷了什麽。

對面的米若聽他不說話，還在滔滔不絕：“你別再掙紮了，再鬥下去對我們兩人都沒好處。你把指責我偷拍的部分澄清了，我就反過來幫你辟謠，怎麽樣？”

趙伯禮輕輕笑了一聲，對面的人終于察覺到不對，吓得聲音都發抖，剛才的得意一掃而空。

“趙……趙老師？！”

“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