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同窗

聽着幾個舊日好友你一言我一語,陸離面上笑容淺淡,眼底卻始終是一派平靜和淡漠。陸離天生就是讀書的材料,開蒙的比陸晖陸明幾個兄弟都晚,但是卻短短不過數年,年方十四就奪得了泉州府院試第一的好成績。院試雖然只排泉州府的名次,但是陸離的文采卻是整個西江公認的出衆,說一聲西江第一才子也不為過。只是陸離是庶子,剛進書院的時候又有陸晖這樣一個長袖善舞的兄長在,自然沒有多少人看得起他。陸離也不擅長這些人情往來,幾年下來所熟悉的也不過就是那麽幾個人而已。

今日前來這三位,正是與陸離平時最相熟的同窗。

言希,字望安。是泉州府下一位知縣的公子,從小便聰慧過人,十三歲考入泉州府官學書院。原本言希也不怎麽看得上陸離,只是幾次考試都敗在陸離手中之後兩人才漸漸有了些交情,算不得好,也算不得不好。這個時候言希會跟着一起來探望,其實也讓趙林二人頗有些驚訝。

趙煥,字子明。年方二十五,出身書香門第,只是父母早逝,從小跟着伯父伯母長大。雖然算不得被苛待,但是伯父伯母自然更看重自己的兒子,一切都要靠自己奮鬥。趙煥倒也不怨天尤人,一心想要金榜題名将來好自己自立門戶。

林青書,字崇文,年方二十四。出身貧寒,家中有兩位兄長三位姐妹,卻是舉全家之力供養他讀書。他倒也十分争氣,剛剛二十出頭就考中了秀才,三年前被原本私塾的先生保舉前來泉州府官學求學。與言希到算是同鄉,林青書出身清貧,陸離出身低微,兩人許是同病相憐,素日裏關系倒是頗為不錯。

“對了,陸離。”言希想起來開口道:“你還沒說呢,你怎麽就成了那什麽清籬居士?我倒是不知道,你竟然還會畫畫?”

趙煥低頭悶笑,道:“望安,你別說笑成麽?咱們這些人誰不會畫兩筆?只是陸兄不愛在人前展示罷了。”讀書人講究個琴棋書畫,君子六藝,就算不是全通,多多少少還是會一些的。言希望天,沒好氣地道:“畫兩筆,和一畫成名能比麽?不管了,陸四,無論如何你也要送我給我一副畫。若是好,将來本公子留着當傳家寶,若是不好…就別怪本公子要出去拆穿你了。”

陸離淡淡瞥了他一眼,随手從一邊的畫缸裏取出一個畫軸就朝着言希扔了過去,道:“前些日子剛畫好,昨兒才裱好,別的沒有了。”

言希接在手裏展開一看,卻是一副墨竹蘭草圖,不由得愣了愣。

趙煥探頭一看,不由贊道:“好畫!好字,沒想到陸兄的字竟也如此出色。倒是不太像平時的字跡。”

陸離淡淡道:“科舉未過,寫字自然還是規矩些好。”

趙煥一想,也是不由一樂。贊道:“陸兄說得是!”朝廷有規定,科舉考試作答一律需用臺閣體。于是為求加分,無論私人喜歡擅長哪種字體,讀書人必定都寫得一手不錯的臺閣體字的。若是誰自恃書法高明,考試的時候寫上一紙的草書,縱是你再怎麽才高八鬥,寫得行雲流水龍飛鳳舞,也脫不了一個被淘汰的下場。是以還未參加科舉的讀書人平時大都用這種字體,縱是有什麽別的愛好也只當成個興趣,留待将來再發展也不遲。

言希也不客氣,将畫卷一卷直接塞進了自己袖中,道:“還行,這畫兒本公子就帶走了。”

趙煥無語,清籬居士的畫如今泉州城裏可是要幾百兩一副了。偏偏傳出名聲這些日子,陸離除了給知府曹大人府上和同知大人各送了一幅畫以外,竟再無作品面世。于是越發的一畫難求。不過也不奇怪,陸離受傷了麽,哪裏還能作畫?

“言希兄,你這也…”趙煥摸摸鼻子提醒道。你跟陸四的關系也沒好到哪兒去,好意思随随便便就拿人家一副幾百兩的畫麽?

陸離倒是大度,道:“無妨,閑來無事随手戲作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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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希。總覺得特別想一巴掌拍到他臉上的感覺。

趙煥覺得今天跟着兩個一起來探望陸離,簡直是自己腦子有問題才做下的決定。一個半點不拿自己當外人,一個總也不開口說話。心底暗暗嘆了口氣,趙煥道:“鄉試将近,陸兄還是安心養傷吧。咱們耽誤了許久,也該回去了。”

陸離微微點頭道:“我如今不便,鄉試過後再請三位喝酒?”

趙煥有些驚訝,陸離倒是當真不同了,若是往常陸離是萬萬說不出這話來的。其實也不怪從前陸離人緣一般,無論是誰也不會喜歡一個總是沉悶木讷,半天說不出兩句話的人。若是往常,便是同窗真心誠意來探望,要走了陸離做多也就是點點頭說句慢走罷了。是以,從前趙煥雖然敬佩陸離的學識,卻着實不怎麽看好陸離的前途。只是他跟言希關系好,言希跟陸離又是說不清到底是敵是友,所以才熟悉一些罷了。

又寒暄了幾句,三人這才起身告辭。陸離喚來陸英,令他親自送了三人出門。

陸英領着三人往芳草院外走去,言希抱着手中的畫卷時不時看看,顯然覺得十分喜歡不過方才在陸離面前不肯表現出來罷了。趙煥看看陸英有些好奇,“這位小哥是新來的?”往日只見陸離身邊有一個麥冬跟着,跟仆從如雲的陸晖比起來,陸離可真不像是陸家這樣的大家族出來的公子哥兒。

陸英微微點頭,也不多話只說了聲是。

趙煥微微揚眉,他從小寄人籬下看人的眼光自然不錯。也看得出眼前的少年與一團單純孩子氣的麥冬的不同。正要開口,卻見陸英停下了腳步,恭敬地朝着前方路口道:“少夫人。”

卻見前方芳草院的大門口,一個穿着紫衣的絕色麗人帶着一個青衣小丫頭緩緩行來。女子正回頭與小丫頭說話,聽到陸英的聲音回頭看來笑容明媚,豔光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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