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陸小鳳輕車熟路來到銀鈎賭坊,寂靜的巷子裏沒有行人,不管裏面有多熱鬧,外面看上去都冷冷清清不會惹人注意。

藍胡子很會做生意,知道在京城不能太過惹眼,所以行事向來很低調,和以前的謹慎相比,這次就顯得格外急躁。

財帛動人心,江湖中很多人都想拿到羅剎牌,可是想得到羅剎教不可能只憑一張牌子,西方魔教那麽大的勢力,沒有本事降服教衆,拿了羅剎牌也是白搭。

他想不明白的是,藍胡子的賭坊在京城,在西域毫無根基,尋常人可能口花花兩句也就算了,他為什麽非要摻和進去?

羅剎教的三位長老想争權奪位他能理解,藍胡子哪兒來的自信能當教主?

就很迷惑。

長巷盡頭的窄門上依舊挂着殘破的白色燈籠,陸小鳳看到這東西就開始難受,因為他又想起了前兩日上的當。

他是個很有本事的男人,只要他想,他就能做很多事情,也能賺很多銀子,只可惜再大的本事也擋不住他有個毛病,就是喜歡女人,尤其是不該喜歡的漂亮女人。

所以,就算他很聰明很能幹,也還是經常被女人騙,這次也不例外。

銀鈎賭坊銀鈎賭坊,釣上鈎的就是他這種愚昧的蠢人。

走過寂靜無人的長巷,裏面便是布置豪華的大廳,幾十張大桌子散落在裏面,每一張桌子旁邊都圍滿了人。

外面秋風蕭瑟,裏面卻暖和的很,陸小鳳脫了鬥篷,聽着篩子撞擊發出的聲音,看着廳中癫狂興奮的賭徒們無聲嘆息。

他以前也喜歡浪跡賭坊,世上大多數人都喜歡奢侈享受放縱自己,他是個不折不扣的俗人,自然也喜歡這些,只是他和尋常賭徒不太一樣,很多賭徒上了賭桌就停不下來,最終落了個妻離子散家破人亡,他還好,有錢就玩兩把,見好就收,從來不貪多。

只是以前是以前,現在的陸小鳳已經今非昔比,聽小祖宗說過那麽多賭錢的危害,他就是再喜歡往賭坊溜達,也做不到像以前一樣心安理得。

多少人因為賭錢傾家蕩産,他是個沒有家的浪子不假,可萬一将來想安定下來,再被人嫌棄是個賭鬼怎麽辦?

大廳裏人頭攢動,酒香混着脂粉的想起,銀錢敲擊發出陣陣清脆悅耳的響聲,陸小鳳捏着下巴,看着旁邊身姿挺拔的英俊青年,總感覺這人有點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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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不記得什麽時候見過這人,難道是錯覺?

旁邊,衣着精美的英俊青年見陸小鳳終于注意到他,眉眼彎彎朝他點點頭,“陸公子,許久不見。”

聲音溫和,神色自若,這人淡定矜貴的模樣和賭場格格不入,像是誤入這裏的清雅貴公子,銅錢放在他身邊都要擔心會不會有銅臭熏着他。

“怎麽會是你?”陸小鳳哭笑不得的走過去,要不是這家夥聲音沒有變,他還真猜不到這會是小祖宗身邊那個侍衛,這兒不是說話的地方,倆人走到人少的角落裏,然後才小聲說道,“銀票兄來賭坊,那位知道嗎?”

“主子在宮裏出不來,怕陸公子遇到事情找不到幫手,這才讓我過來幫忙。”銀票咧嘴一笑,貴公子氣質很快被破壞的一幹二淨,“對了,我叫姜逐雲,反正外面知道我名字的沒有幾個人,現在可以直接喊我本名。”

“我還以為你從小就叫銀票。”陸小鳳震驚的說道,還真別說,就這家夥剛才那模樣,和這個名字還挺般配,可惜到熟人面前就暴露本性。

銀票撇撇嘴,他雖然從小長在暗衛堆裏,但也是有名有姓的好吧,皇家暗衛不只有孤孤兒出身,還有很多是繼承父輩的位子暗二代,他是暗二代他驕傲了嗎?

“主子從小就缺錢花,你懂的。”他叫銀票,宮裏還有個金錠,主子的貼身內侍叫金元寶,這仨名字放在一起,說不是一個地方出來的都沒人信。

陸小鳳強忍着沒有笑出聲,抖着肩膀好奇的問道,“姜兄是這樣,金錠兄呢?”

“要不是他姓金,我也不會叫銀票。”銀票哼了一聲,仗着金錠在宮裏守着他們家主子,說起話來一點面子都不給他留,“他叫金如意,也不知道他爹怎麽取的名,娘們兒兮兮的。”

陸小鳳的笑容僵在臉上,“哦。”

他叫小鳳,是不是也娘兮兮的?

“陸公子莫怪,我沒說你。”銀票看他反應不對勁趕緊改口,可惜已經晚了,陸大俠揚起下巴看着他,哼了一聲轉頭就走,“你等着,下次見面我就告訴金兄,說你在背後編排他。”

銀票瞬間不慌了,“行吧,那沒事了,反正他打不過我。”

兩個人在角落裏嘀咕了半天,穿着藍衣的小厮繞過人群走過來,臉上挂着笑容說道,“陸公子,我家主人有請。”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銀票就從憨批變回了優雅貴公子,一雙眼睛風流多情,笑起來令人如沐春風,“既然如此,陸兄去忙便是。”

“別介,咱們兄弟誰跟誰,這裏的主人和我很熟,不會介意我們兩個一同過去。”陸小鳳朝他眨眨眼,直接拉着他的袖子跟着小厮走。

他今天來銀鈎賭坊可不是為了和藍胡子喝酒談心,萬一兩句話不投機說不定就得動手,有個武功高強的幫手在不要白不要,藍胡子的武功不弱,真打起來他就不跟着摻和了。

繞過擁擠的大廳,樓上是各種玩法不同的房間,再往上才是賭坊主人藍胡子所在之處,房間裏,青面獠牙粗眉怒目的男人手裏端着一杯酒,一嘴大胡子黑得發藍。

他的心思顯然不在酒上,滿杯的酒水從開始到現在一滴沒少,大胡子覆蓋下的臉上有些疲憊,事情越發撲朔迷離,已經完全脫離了他的掌控,這種感覺非常不好。

藍胡子看到跟在陸小鳳身邊的銀票,眉頭一皺顯得更加兇惡,“這位朋友似乎來錯了地方。”

銀票看上去不像是混跡賭坊的人,不是說他的穿着,而是他的氣質。

“他閑着沒事,我帶他來這裏長長見識。”陸小鳳笑眯眯說着,非常自來熟的将桌上的酒壺拎起來,嗅着酒香陶醉道,“好酒。”

“是嗎?”藍胡子狐疑的看着從容與他對視的銀票,汴京人多,天下各處乃至海外的人都彙聚于此,他對京城的地方足夠了解,卻不敢說自己能将所有的富貴之人全都記住。

穿金戴銀在賭坊一待就是好些天的并不多見,比如前些天才來過的羅剎教少主玉天寶,吃穿用度無一不精,喝酒賭錢玩女人也一樣沒落下。

他不明白玉羅剎為什麽能把兒子養成這樣,如此一個廢物,把羅剎教交到他手上必定會敗落,果不其然,那廢物來到中原後便沉迷于汴京的繁華,連魔教至寶羅剎牌都抵押到了他手上。

既然要敗落,不如他去接收,他和玉羅剎好歹是能在西域齊名的人物,羅剎教落在他手上,總比被玉天寶那個廢物揮霍幹淨強。

相信玉羅剎地下有靈也會同意。

藍胡子對羅剎教勢在必得,他的計劃容不得半點閃失,沒想到之前計劃的有多好,現在就有多糟心,誰能想到寒梅三人如此不中用,來到中原後竟然能被六扇門的人給拿捏住,簡直丢盡了他們江湖人的臉。

“藍胡子,事到如今,我也不和你說太多,只一句,羅剎牌在你手裏嗎?”陸小鳳把酒壺放下,心思已經飛到了花滿樓小樓的酒窖,等這裏的事情解決,他一定要在江南窩一整個冬天,不把花滿樓的酒窖喝空就不離開。

“如果羅剎牌在我手裏,我還找你幹什麽?”藍胡子冷着臉,看上去格外不好惹。

陸小鳳唇角微揚,他當然知道真正的羅剎牌在西門吹雪手裏,這麽問單純只是詐他一詐,看藍胡子這反應,玉天寶手中那塊假的羅剎牌根本沒有被偷走。

陸大俠伸了個懶腰,放松了身體靠在旁邊的架子上,“行吧,你說什麽就是什麽,所以找我過來有事嗎?沒有的話我就帶朋友下去見識賭坊了。”

“羅剎教三位長老的事情是你促成的。”藍胡子臉色陰沉,手裏的就被被捏到出現裂痕,“告訴我,你都知道些什麽?”

“該知道的都知道了,不該知道的也都知道了。”陸小鳳笑嘻嘻說着,上下打量着兇神惡煞的藍胡子啧啧稱奇,“你我認識的時間不短,我竟不知你還有如此野心,以後出門還真不能說我們認識。”

銀票聽到他說“認識的時間不短”時指尖微動,很想知道這人到底有多少認識很久的朋友,他們家主子對名單可好奇了。

按照主子的話來說,陸小鳳簡直有毒,他的朋友幾乎一抓一個準,拔出蘿蔔帶出泥,簡直是發家致富的不二之選。

看上去格外無害的年輕公子擡眸,毫無征兆的問了個問題,“聽說江湖中有西方一玉、北方一玉,西方之玉是羅剎教教主玉羅剎,北方之玉是黑虎堂總堂主飛天玉虎,陸兄知道這二人嗎?”

陸小鳳看了他一眼,眸中似有精光閃過,“黑虎堂是江湖近些年才崛起的一個組織,在關外俨然已經能和羅剎教分庭抗禮,姜兄為何提起這二人?”

“若黑虎堂吞并了羅剎教,陸兄覺得關外還有勢力能夠抵擋黑虎堂嗎?”銀票故意如此問道。

“自然不能。”陸小鳳心中已經有了猜想,拉仇恨拉的非常熟練,“但是黑虎堂不可能吞并羅剎教,翻過來還差不多,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黑虎堂在羅剎教面前還不夠看。”

咔嚓——

藍胡子手中的杯子被捏成了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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