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事實證明,真的道士不僅能算過去,還得通未來。

楊舟輕還沒來得及去兌賭資,就看到了隔天的頭版頭條——愛麗橫屍公寓,陳漁被警方緝拿。

彼時楊舟輕難得起了個大早去買一戶要排老長隊的蔥油餅,為免排隊無聊便買了這份早報,想不到卻聽聞如此晴天霹靂,瞬間覺得手中的蔥油餅都不香了。

拖沓着腳步回了住所,忍不住推開張嘉聞的門,将蔥油餅和報紙全都扔到他床上。

張嘉聞雖已醒了,卻仍縮在被褥中,見此忍不住緊蹙眉頭,“什麽東西都往床上扔,也不嫌髒。”

“你怎麽猜到的?”楊舟輕翻到頭版,将那标題指給他。

張嘉聞掃了眼,“果然如此,面相罷了。對于相師而言,這些小人物的榮辱興衰,掃一眼便也足夠。”

“那是不是大人物就很難?可我看那些史書不都說厲害的相師一眼就知道誰有龍氣天子氣麽?”

張嘉聞不置可否地“唔”了一聲,“這些還不是任人評說,這些人存在與否、是否說過如今都已經無從考證,比如說現在我就可以說你身上有龍氣,若是日後你出人頭地,我就跟着以鐵口直斷聞名于世,而倘若你籍籍無名,誰又會知道我說過這個話呢?”

楊舟輕愣了愣,“你說的也有道理,不管如何,你現在可以去兌獎了吧?”

張嘉聞将那報紙放下,“不着急。”

“怎麽,那人死的有蹊跷?”

張嘉聞點頭,“你知道為何當時我未選前兩名麽?因為他們二人從一開始身上就怨氣纏身,絕非福壽之相。”

“也就是說那個時候,你便知道他們沾了不幹淨的東西?”

“是啊,”張嘉聞起身,“若是他們當時便給我幾個大洋,恐怕立時便能幫他們将邪祟除了。”

見楊舟輕還站在那,張嘉聞不耐道:“我要更衣了。”

楊舟輕反應過來,“哦哦哦。”

随即他便上前,不由分說地将張嘉聞的睡袍一把扒了,露出一大片胸膛。

張嘉聞整個人愣住,臉上青一陣白一陣,楊舟輕還渾然不知,徑自在和張嘉聞的睡袍帶子作鬥争。

張嘉聞雖然看着文弱,想不到脫了衣裳卻頗有看頭,那白皙的肌理竟有如堅硬的和田寶玉,竟是個練家子。

此時張嘉聞的臉已經黑到了極點,也看不清他是如何動作的,瞬息之間便又将睡袍披到身上,單手将楊舟輕猛推了出去,狠狠地摔上了門。

楊舟輕很是委屈,“先生難道不是讓我為您更衣?這不是小厮的本分麽?”

一陣雞飛狗跳後,二人再度來到新世界大酒店,出了這麽大的事情,新世界似乎一夜之間便寥落下來,再不見昨日風光。

離大門還剩百餘步時,楊舟輕正準備進去,張嘉聞卻突然把他攔住,“你看。”

只見幾個富紳模樣的人簇擁着一個道人往裏走去,那道人穿得極為考究,道袍上的雲紋都似是用金線繡成。

“是他?”張嘉聞喃喃道。

楊舟輕眯着眼看過去,只見那人年紀尚輕,不過二十歲出頭,又想起張嘉聞說過自己和天師府有七彎八拐的關系,在心中默算了下,試探道:“他是你的遠遠遠遠房親戚?那應該也很厲害吧?”

張嘉聞微微蹙眉,“他是正一道六十三代天師,出身正統、法力高深,我可不敢高攀。”

“你這話聽起來好酸。”楊舟輕一雙大眼滴溜溜轉了一下,“他們為何要請道士過來?他們該請的難道不是警探嗎?你這個遠方親戚應該比你貴很多吧?”

“呵,”張嘉聞冷冷一笑,“放在古代最起碼得要個中散大夫的俸祿吧?如今就連這些煙花之地都能請天師府前來做法了,何其淪落!”

從帝王座上賓,到鄉野一村夫,再到市井尋常客,數百年光陰,國力衰微、神州陸沉,就算是方外之人,又哪裏能獨善其身?

他面色冷峻,楊舟輕小心翼翼地拍了拍他的背,感覺他嶙峋骨骼在微微顫動,卻也不知如何勸解,結結巴巴道:“咱們是回南京,還是……”

張嘉聞見他那小心翼翼的樣子,心裏禁不住湧上一絲暖意,“此間事未了,咱們回去也不好和劉媽交代不是?”

他從袖中取出一張符貼在楊舟輕額上,手指點着他額心,口中念念有詞,随即道:“咱們也進去看看。”

也不知這個新世界大酒店是個什麽來頭,按理說死者屍體應該放在警局,然而偏偏就在酒店的劇場裏,就在那舞臺上,愛麗靜靜地躺在那裏。

他們大搖大擺地走進去,但裏間所有人都熟視無睹,楊舟輕猜到估計那符是個隐身符,便在張嘉聞手背上寫道:“他們聽得見我們說話麽?”

張嘉聞虛空點了點他嘴唇,搖了搖頭。

那年輕天師繞着愛麗轉了三圈,似乎是在端詳,臉上露出些許不敢置信的神色,最終緩緩開口,“此人之死,非人所為。”

那些人既然請天師來,當然因為靈異,聽了他這話,自是千請萬謝,求他幫忙。

天師嘆了聲,“她是為厲鬼所害。”

張嘉聞帶着楊舟輕往前又走了走,離那屍體只剩五米時停住。

興許是怕那天師察覺,張嘉聞此番極為克制,打量屍首都有些小心翼翼。

那天師終于開始布置了,“首先要為我布置一個道壇,以備作法之用,其次,我修習的是天雷法,在場之人越少越好,最後,那個陳漁要是也被厲鬼附身,也非常麻煩。”

“可她人在警局裏,這……”有一經理打扮的人頗為為難。

“你懂什麽,請青爺出面,不管是警局還是巡捕房都會将人放了的。”另一人沒好氣地打斷他。

年輕天師轉過身來,掐指一算,“雖然有些倉促,但今日是個難得的黃道吉日……”

“不倉促,天師要的東西,咱們一定能盡快找齊。”經理滿臉堆笑,“待這事了了,咱們還要請天師做法,去去晦氣。”

“好說。”

作者有話要說:

民國初年一直到抗戰 張恩溥确實一直在滬蘇一代活動 貼補家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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