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老婦人11

這件事情大家都知道,特別是靠近山腰下的那片田地,裏面的糧食都被折騰得所剩無幾了。

後來雖然搞了些護欄,可也沒有多少用處,而且成群的野豬沖下山,人去攔也攔不住。不過它們也不敢太靠近人多的地方,所以後來也就沒有理會,算是放棄了山腰下的田地。

老張家在那兒種有一小片的包谷(也就是玉米),現在也沒有到收成的時候,就被撞倒踩爛了,等于是毀了辛苦勞作的心血。

也幸好種得不多,不然那時候以糧食為命的老太太,肯定是氣得都要罵老天爺了。

随即,聽聞此話的老大媳婦就是嘴角一癟,興致缺缺,“劉叔,糧食都被折騰沒了,這哪能算得上喜事。”

農民靠啥生活?當然是靠糧食了!

沒有銀子可以熬,但是沒有糧食就熬不下去,糧食就是命根子。

野豬群下山糟蹋糧食的事情鬧得村裏現在好多人都是愁眉苦臉,劉叔居然能說這是喜事,要是讓外人聽見了,也不怕被說三道四,有損身為村長的名聲。

“別急別急,我話還沒有說完,喜事自然是另外一件。”劉柱又是喝了一口茶水,笑得神秘兮兮的在鼓弄玄乎。

寧秋瞪了他一眼,“行了,趕緊說正事,不然就回你自己家去唠嗑,少來這裏找人陪你。”

老年人的身體就是容易犯困,就算內裏年輕的靈魂很有精力,可也扛不住生理反應,再加上老太太的身體那是大病初愈,她只感到乏力。

劉柱輕咳一聲,也沒有繼續打啞迷直接道:“是這樣的,今天早上村裏的張鐵山進山打獵,發現咱們之前挖好的陷阱,半個月都沒有動靜,都以為廢了,可就在昨天,你們猜怎麽着,居然掉進去了四頭野豬,這可真是神了!”

說到後面,他的眼睛锃亮锃亮很是激動,就連在場的其他人也是如此。

四頭野豬算是村裏的共有物,也就是說宰了分割的話,他們也能拿到不少肉,未來家裏一段時間就會見葷腥了。

“劉叔,這确實是件喜事啊。那四頭野豬,你們扛回來了沒。唉,也不提前回來說一聲,好叫有富他們也一起過去出力幫忙才是。”老大媳婦笑呵呵的心情很不錯,心裏已經盤算着中秋佳節要到了,等拿到肉的話,可以央求婆婆給她一點點拿回娘家,好威風一番。

嫁入他家的婦女都有這種心理,逢年過節探親時風風光光的回去,臉上漲面子,告訴別人她過得很好咧。

很少吭聲的張有貴,他擡頭看向劉柱,直言其中的關鍵,“叔,這和您來我們家報喜,有什麽關系嗎?”

雖然劉柱和老太太是表姐弟,不過也隔着一層關系,但是劉柱和已去世的張老爺子是很親近的兄弟關系,他們就習慣叫劉叔了。

再而言,老太太的娘家人都是一群吸血蟲,當年別說幫忙了,一看老太太守寡了就馬上物色好下家,聽聞還是個幾十歲滿臉麻子的寡公,硬逼着老太太嫁過去,想再拿一次彩禮錢。

不過老太太也是剛烈,一把菜刀架在脖子上,誰敢逼她,她就自殺,這可是染上人命的事情,她娘家也就沒人敢再提了,但也老死不相往來。

所以叫劉柱為劉叔,也是有這層原因在,和那邊斷開。

“半個月前,你們兄弟三人也跟着進山挖陷阱。而野豬掉進的坑,正是你們兄弟三人選的地方。當時候大家都說你們選的不行,現在卻靠你們的陷阱才能抓住野豬,這不就是件大功勞大喜事嘛!”劉柱笑眯了眼,他也是跟着上山,畢竟陷阱在什麽地方,他這個村長肯定要知道的。

當時候每個人的意見不統一,而且都藏着自己挖的陷阱要是掉入了野豬,那就是件占便宜的私心,所以他就自己讓他們自己選地方了。

只要标注好位置,讓上山的人不要掉去,就行。

老大媳婦眼前一亮,沒忍住,一拍大腿急吼吼的拉着張有富的手臂站起來,讓他趕緊去搶回家,“哎呀,劉叔,你說的太對了,這可是天大的喜事!這野豬現在已經回來了吧,有富,還不趕緊去幫忙野豬殺豬。這大熱天的,要是悶臭,還咋吃呢。”

既然是他們家的陷阱,那他們家要回一整只野豬也是理所當然,這次中秋節回娘家,多拿些肉回去,肯定會被捧着!

這副作态,讓在場的人嘴角一抽,頗為不忍直視。見過貪的,還沒見過貪得如此明顯。

老二媳婦倒是擡頭看了眼張有貴的側臉,發現他臉色平淡似乎早在意料之中,她心中有點意外,不過也沒有講話。

老三媳婦也是眼前一亮,肉啊,誰不喜歡。不過張有財不在,她沒有主心骨,沒敢像平常那般叽叽喳喳,而是安靜得很。

“老大媳婦,怎麽,家裏現在是輪到你來當家做主了?是不是沒把我這個老婆子放在眼裏!”寧秋冷冷看向她,語氣極其不善。

倒不是她不讓兒媳婦講話,參與家事。而是太愚蠢,淨講些丢辱門面的蠢話,那就不是她能容忍的事情。

身為長媳該有的氣度和能力,這老大媳婦沒有一樣是具備的。

老太太一出聲,這老大媳婦被興奮沖昏的頭腦立馬清醒,她笑得極其尴尬,已經擡起的屁股又慢吞吞坐下來,低着頭像個受氣小媳婦般不敢看向寧秋,連說話也是小心翼翼賠笑,“娘,我這不是在擔心,野豬死了,肉會壞掉嘛。要是壞了,那得多浪費,您說是不是。”

寧秋冷哼一聲,“人家吃肉是補腦子,我看你吃肉就是浪費。”

這話,讓其他人有些忍俊不禁,想想也是這個道理。

那饞得好像一輩子都沒有嘗過肉的模樣,确實讓人看着都替她尴尬。

“老大家的,該是你們的份量都少不了,你急了也不會多。還是你在認為,我這個村長,會做得不公平。”劉柱瞥了她一眼,語氣涼飕飕道。

笑話,老太太可是他表姐,甭管說老太太兇不兇,在不在理。只要老太太發話,他肯定是站在他姐這邊啊,毋庸置疑。

妻子犯蠢事,還被訓誡,張有富面上自然無光,他不耐的瞪了一眼,低聲呵斥道,“你可閉嘴吧,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

“我,我這也不是為了家裏好嘛。”被當衆諷刺一通,老大媳婦漲紅着臉還想狡辯,可在寧秋一記冷眼神下,她就是縮着腦袋,不敢再吭聲了。

不過她轉着眼睛明顯不服氣,心裏小聲嘀咕着,明明每個人都很饞,可就是等她說出來,又想看她的笑話,真是虛僞,哼!

劉柱捋着白胡子,解釋了一番,“四頭野豬,我已經派人給扛回來了,現在就放在村裏宗祠那邊,準備宰殺。本來也想叫你們一起上山,不過沒看到大侄子你們在田地裏幹活,所以扛回來了,才來報喜。”

最近生活不景氣,有些村戶已經有大半年沒有見過葷腥味了。

這四頭野豬一分下去,每戶得到的肉不多,但也不少。省着點吃,也能夠解饞好一段時間。

他這個村長除了解決鄰裏瑣事,和一些糾紛外,也沒有別的本事讓村民都吃飽,幫他們解決糧食問題,所以這次,是個難得的機會。

老大媳婦屁股下動來動去,恨不得立馬飛去宗祠,不過老太太沒動,她不敢動,又怕被教訓。

和他們沉浸在開心中不同,寧秋則是深深擰着眉頭,覺得不太對勁,“這野豬,怎麽會無緣無故的跑下山搶食,而且還是成群結隊。如果不是餓極了,是不會這樣的。”

在老太太的記憶裏,就算曾經會有野豬出沒,那也只是偶爾一次,而且間隔很長時間,也不會破壞農作物,只是出現走動痕跡。

能讓動物瘋狂的奔走且搶食,要麽是它們本來的地方被侵占了,要麽就是生活地方沒有了食物來維持它們生存。

不管是哪一種,都是不善的信號。

因為絕大情況下,森林裏都有自己的生存食物鏈,和外界人類生活并不相關,只有在外力破壞的情況下下,才會打破這一規律。

自然災害,更或者是,人為毀壞。

近些年除了有些幹旱之外并無其他自然災害,還算風調雨順,難道是和戰事有關?

寧秋暫時沒法做出判斷,因為村裏的消息和外界很大程度上都是隔絕的,她所能知道的,都是老太太記憶裏的事情。

看來要盡快去趟鎮上了,老百姓或許被瞞着,可一些奔波各地跑商的商販,對國事都會有最新的消息,如果真是戰事開始了,那他們肯定會有動作。

劉柱皺了皺眉,不太理解寧秋的話,“姐,這對咱們不就是件好事嗎。管它餓不餓,現在掉入陷阱裏面死了,在我們眼裏就是食物。從去年收成不好開始,村裏有多少人沒沾過葷腥了,現在可是個大好機會。”

“我問你,野豬肚皮低下是不是出現一些紅點,且掉入坑裏的野豬,都很瘦,差不多要皮包骨了。”寧秋看向他,很嚴肅問道。

本以為在開玩笑,可看着寧秋如臨大敵的謹慎模樣,劉柱瞬間心裏頭發慌,好像有什麽事情要發生一般,他點頭道,“你說的沒錯,四頭野豬都瘦不拉幾,而且肚皮下還有幾顆紅點,這不就是被蚊子叮咬的嗎,難道有什麽問題?”

聞言,寧秋心中了然,她刷一下站了起來,沉聲道:“有富有財,你們趕緊去宗祠,讓他們不要殺了野豬,更不要碰到野豬血!”

大家被寧秋的突然反應吓了一跳,一時間有些怔住了。

“愣着做什麽,還不快去!”寧秋臉色陰沉,厲聲罵道。

“哦,哦,我們這就去。”張有富兄弟兩連忙奪門而出,飛奔去宗祠。

雖然不知道老太太為什麽叫他們這樣做,可這副也許會死人的急迫性,連帶着他們也是跟着心驚肉跳,生怕慢一秒,就會發生不好的事情。

劉柱的眉心狂跳,他不安道,“姐,發生了啥事,難道是野豬有問題。”

他不笨,很快就聯想到了其中深意,所以也更加心驚膽戰。

“先別問了,趕緊過去。”寧秋快步往外走,走到了門檻,她回頭看向張聰明。

“你在家裏帶好幾個小的,不要讓他們喝井裏的水。就算要喝,也要燒開了之後,放鹽再喝。你們三個,跟上來。”

三個兒媳婦,皆是渾身一個哆嗦,連忙跟上去,大氣不敢喘一下。

實在是此刻,寧秋的臉色太嚴肅了,嚴肅到她們的神經也緊繃着,生怕慢一步就被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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