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薛定谔的渣攻

“陳抒意，這是你欠我的！”男人背光而站，陳抒意看不清對方的臉。

但是這樣的場景陳抒意已經相當熟悉了，他熟練的爬起來，而後跑到窗戶那兒一躍而下。

在身體接觸地面的一瞬間，陳抒意醒了。

他差點從自己的辦公椅上翻下去，幸好速度夠快，用手撐住了辦公桌。

“呼……”陳抒意松了一口氣。

他坐直之後看了一眼已經黑屏的電腦，從電腦屏幕的反光裏頭看清了自己的模樣。

他今年剛好三十二歲，面容清冷俊秀。陳抒意年輕時候的長相其實是纖細豔麗美少年那一挂的。在成年之後身量上去了，看着沒那麽單薄，再加上陳抒意本身不太愛笑，乍一看去就特別有距離感，不好接近。

只是現在這張好看的冷臉上多了個紅印子，是陳抒意在休息的時候被自己手表表盤壓出來的。

陳抒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嘆了口氣。

他最近一年多失眠有些嚴重，偶爾會在空閑的時候補補覺。

而造成失眠問題的就是那場夢。

這場夢來源于一年前，那個時候陳抒意的公司在趕一個大項目，他工作加班熬夜太猛，成功胃出血把自己送進了icu，體會了一把瀕死的感覺。

在瀕臨死亡的那一瞬間，陳抒意感覺自己踏入了一場夢，一場光怪陸離的夢。

有個聲音告訴他說他是一本小說中的配角，一個玩弄感情的渣攻。

陳抒意那個時候腦子不太清醒，可就算是腦袋不清醒，他也不相信這種莫名其妙的話。陳抒意很确信自己的世界是真實的。

最重要的是，陳抒意壓根就沒有對象！更遑論玩弄感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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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聲音跟陳抒意說了很多，大概是劇情。

陳抒意油鹽不進。

那個聲音讓陳抒意想辦法找到主角，然後自救，眼見陳抒意左耳朵進右耳朵出，氣不打一處來。再然後陳抒意感覺有兩只手摁在自己肩膀上，試圖把自己搖醒。

他确實被搖醒了。

在icu病房醒來，那時的陳抒意只當自己做了一場夢，直到有護士過來給他換衣服，在看到陳抒意肩膀的時候誇張的呀了一聲:“你肩膀上怎麽有兩個手印？！”

再然後就是長達一年的噩夢。

這讓陳抒意不得不在意。

現在唯一的疑點就是，那個聲音給他講過比較詳細的劇情，大概是主角一片真心給了自己，而自己毫不在乎，不止不在乎，甚至還肆意踐踏。

對方為了自己受了傷，而自己卻連一滴眼淚都沒施舍給對方，簡直人渣。

最後主角心如死灰，涅槃重生，把自己這個渣男狠狠的報複了一頓，在玩弄渣男感情之後毫不猶豫的抛棄渣男，把渣男整成了神經病。

這似乎是個複仇的故事，是個看了之後會讓人血脈噴張被爽到的劇情。

但作為渣男本人的陳抒意，偏偏連個對象都沒有。

那個聲音也沒告訴他具體的“主角”到底是誰。

他也想自救，沒目标啊！活了三十二年，他還沒來得及有個穩定的對象。

上學的時候陳抒意就意識到了自己性取向的問題，但他是單親家庭，他的母親是非常傳統的那一類家長，陳抒意不敢暴露這個秘密，只能好好的将其隐瞞起來。

二十三歲大學畢業之後陳抒意投身工作，在公司幹了三年，硬是用三年時間幹到高管。那段時間陳抒意腦子裏想的都是汲取知識。

學校裏教的遠遠不如公司裏面學到的全面，他就像一塊海綿一樣，沒日沒夜的學習，學習各種經驗，直到三年後他和原公司老板鬧翻，帶着自己的團隊出來單幹。

三年就能擁有自己的團隊，說明陳抒意本人的能力相當不簡單。

這個時候就更沒有時間了，他得帶團隊，當時整個團隊只有十五個人。人少，但是基本的配置還是齊的。

那個時候基本就是沒日沒夜的加班工作，陳抒意還要管團隊十幾人的生活，相當緊張。

他們是個游戲公司……當然，那個時候還只能說是工作室。

那時他們花了一年硬磨出來可一個單機小游戲，投放市場的時候他們都沒有抱太大希望。

結果第一款游戲意外的火爆，不止回本，他們這個小團隊簡直是賺的盆滿缽滿。

第一桶金到位之後也不能放松，因為伴随着項目掙錢，他們這個小團隊也被其他的大公司注意到，盯上了。

陳抒意周旋了兩年多，最後還真讓自己這個越來越大的小團隊活下來了，一枝獨秀杵到現在。

整整六年時間下來，陳抒意站穩腳跟，憑借着公司的過硬作品和穩定的産出，外加相當不錯的市場反響和用戶粘性，兩部國民級的手游和一部國民級網游，還有好多部爆火過的游戲，如今陳抒意的公司在國內游戲公司裏頭也算是數一數二。

問題是這六年來，第一年陳抒意在和團隊拼死拼活搞游戲。之後兩年陳抒意在應付那些大資本，後面幾年都撲在公司上，原本去年陳抒意可以輕松一些的，結果去年年初陳抒意的母親直腸癌去世，沒能搶救回來。

年末陳抒意自己加班把自己送進了icu。

別說戀愛了，陳抒意連個暧昧對象都沒有，這讓他怎麽自救？

陳抒意把那位被自己“渣”過的主角設定一條一條拿出來，用周圍人來做參照。

始亂終棄，虐身虐心，陳抒意最後把目光投向了陪伴自己快十年的筆記本電腦。

不怪他異想天開，自己的生活都已經成一本小說了，那小說裏頭還有什麽事是不可能發生的呢？

指不定他這就是一本聊齋志異。

他對自己的電腦也确實算得上始亂終棄了，他已經好幾年沒有打開過這個電腦。

如果不是因為電腦是他媽媽送給他的，陳抒意估計這電腦早就被自己扔了。

至于虐身虐心？虐心這一點陳抒意不清楚，他摸不透電腦的心。

虐身是肯定的，他不只一次用自己的老筆記本電腦墊泡面，外賣，後來甚至弄碎了電腦顯示器，重新去修複的。

為了以防電腦真的成精黑化，陳抒意先是把裏面比較重要的東西都備份了。

等确定所有東西都進了移動硬盤，陳抒意開始思考，對于這臺電腦自己要不要采取渣到底的策略。

就在這時候，陳抒意的門被敲響。

“請進。”陳抒意調整了一下位置，坐好。

推門進來的是一位女士，大夏天的穿着長褲。進來之後先沖着陳抒意點點頭:“陳總，這邊《星空帝國》新一批的設計原畫都已經上交審核通過，我這邊整理發給你了。”

這位女士名叫楊春桦，是公司的主美，也是陳抒意的老朋友，老同學。

現在陳抒意的公司很大，很多小項目都是由底下的團隊負責。

但《星空帝國》是他們公司的一次新嘗試，陳抒意想要做出一個對标國際3A水準的單機ARPG游戲。也就是角色扮演類的動作冒險的單機游戲。

他想要将自己的公司繼續往上推，《星空帝國》的投資非常大，這毫無疑問是一場冒險，但是值得。

想到這裏陳抒意就頭疼，他都忙成這樣了！哪兒還有閑工夫去談戀愛的？

【又胃疼？】這是楊春桦的聲音。

“不是胃疼。”陳抒意下意識回了一句。

楊春桦從他帶着團隊出來單幹就跟着他，再加上多年老同學，比起上司下屬，兩人更像朋友。

【嗯？我沒出聲啊！】楊春桦的聲音帶着驚訝，【難不成我剛剛下意識開口了？】

陳抒意擡頭，正好對上楊春桦詫異的目光。

這次陳抒意又聽到了那個聲音【這家夥是不是中午又不打算吃午飯？】

交稿子很顯然不需要楊春桦刻意跑一趟辦公室。她主要是來抓人吃午飯的，要知道去年陳抒意可是胃出血把自己搞進icu去了。

陳抒意:……

他确實聽到了楊春桦的聲音，但是楊春桦壓根沒開口啊！

兩人對視了一會兒，陳抒意默默低頭摁了摁自己的眉心，感覺事情開始變得詭異起來了。如果楊春桦沒有出聲，那他聽到的是什麽？總不至于是楊春桦的心聲吧。

【完了，估計是給餓迷糊了。這腦子都不好使了，待會兒工作還能看的進去？】

“能看進去。”陳抒意又是下意識的回應，他有些頭疼，覺得這大概率是自己的幻覺。

楊春桦一驚，詫異的看向陳抒意:“你知道我在想什麽？”

陳抒意愣了一下，他半信半疑的詢問:“剛才是你說話？”他剛才沒注意楊春桦有沒有開口。

“不然呢？”楊春桦說完又覺得不對勁，“你剛才那句‘能看進去’是在回應些什麽？”

陳抒意沉默了好久，最後雙手合十交疊在下巴底下:“我接下來要說的話，你別害怕。”

楊春桦也算是他的多年老友了，陳抒意原先誰都沒告知，主要是他自己本身對這個夢也是将信将疑。

而現在事情的走向明顯不對勁。

等陳抒意一五一十的交代清楚，楊春桦的表情也變得極其糾結。

“嘶。”楊春桦覺得自己接觸到了一些自己不太熟悉的領域。

陳抒意說出這種荒唐的話，楊春桦的第一反應就是完了，這人真加班加傻了，而後又覺得不對勁。

在和楊春桦确認過陳抒意确實能夠讀心之後，楊春桦糾結的撓了撓頭:“你是渣攻？你？”

作為工作第一位的鋼鐵直女，楊春桦對BL沒什麽興趣，但作為是游戲行業從業者，各類的題材都了解一些，畢竟他們旗下游戲的衍生同人并不少。

“道理我都懂。”楊春桦又嘶了一聲，“你都能做渣攻了？你對象是誰啊？”她确實和陳抒意很熟悉，算是好友。

楊春桦知道陳抒意喜歡男人，同時也知道這家夥經常把自己搞得連吃個飯的時間都沒有？談戀愛？拿命談戀愛嗎？

一下子從三十二歲處男魔法師變成渣攻？這個段位跨的幅度已經不是扯着蛋了，這屬于登月碰瓷。

陳抒意搖搖頭，表示自己不清楚，同時提醒她:“我能聽到你的心聲。”

“可你連個暧昧對象都沒有。”楊春桦并不覺得被戳破想法有什麽尴尬，她左思右想了很久，而後繼續表示不理解:“你都能夠做渣攻了嗎？”

陳抒意默默喝了一口茶:“你在看不起我？”

“沒有。”楊春桦當即搖頭，“對于你的魅力我表示肯定，畢竟從高中到大學暗戀你的人不少，現在咱們公司還有些小姑娘甚至小夥子是奔着你這張忽悠人的臉來的。”

“是嗎？”陳抒意有些詫異。

“看！你不知道，你從來不管這些。說實在的，你就是個鋼鐵彎男。我一直很敬佩你的實力和膽魄，我們公司能夠有現在，我們這些人能夠有現在，都是因為你這個領導人。這不是我在誇你，這是事實。”

“但是對于戀愛，做渣男……”楊春桦話風一轉，思考了半天，幹脆不開口了。

聽到對方心裏在尋找讓自己舒服的措辭，陳抒意嘆了一口氣，明白了。

楊春桦的沉默其實是沒什麽作用的，畢竟陳抒意有了讀心術。

楊春桦就是不覺得自己這個鋼鐵彎男能夠進化成渣攻這種高端技術性“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