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開山斧

經過小人們把自己認成二郎神的洗禮後，再聽見這個，池久已經能淡然面對了。不就是把火腿腸當鲲鵬肉麽，對小人們來說這麽大的一塊火腿腸，他們有所誤會也正常。

只當那是鲲鵬肉，而不是認為他是佛祖在割肉喂鷹。池久很知足。

和池久預想的一樣，原野村落消失後，之前那些被他救助過的受災地點，又全都按着最開始出現的次序，依次出現。

如同村落裏的小人一般，這些地點裏的小人們，也全都在忍饑挨餓。有的甚至已經有了肢體沖突，眼看着就要往更嚴重的方向發展了。池久不敢怠慢，連忙把火腿腸放下去。

這些小人們的反應，大都與第一個村落裏的小人一樣。無非是感激神明的恩賜，驚詫火腿腸的美味和巨大。

唯有一個地點的小人不同。

也許真的是怕什麽來什麽。池久的臉出現在這個小鎮上空時，當他伸出手，放下一段火腿腸的時候。小鎮的鎮長竟然當場哭了出來。

七尺大漢淚灑衣襟：“仙人真是為我等付出太多了。見我等腹饑難忍，竟割肉賜予。”

“昔有佛祖割肉飼鷹，仙人想必是佛祖化身，怪不得如此大慈大悲。”

萬萬沒想到，還是逃不過這個。沒等池久開口，他就看見站在鎮長身後的一個老漢，伸着大巴掌往鎮長後背就是大力一拍：“就知道念你的佛！”

“念佛都念傻了？虧你還是一鎮之長呢！要我說，仙人分明是二郎真君！”

“爹，仙人面前，怎好動粗？”話是這麽說，鎮長不敢惹怒老父親，到底不甘不願地把話裏的佛祖替換回仙人。

“我都多大的人了，您也不給我留點面子！”

“嘀嘀咕咕什麽呢？”見兒子還有不服，老漢一一把自己的推測說了出來。從池久額頭上的胎記說到了他們腳下的餐叉。思路與最開始誤認池久是二郎神的村落小人如出一轍。

甚至他還多了一個判定證據。

老漢指着飄蕩在餐叉附近的牙線，問他兒子：“這些白色的神器形狀，像不像一把把斧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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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聽茶館說書的人說過，二郎真君慣用的神兵，除了三尖兩刃刀之外，還有開山斧。”

“二郎神劈山救母的故事，大家夥兒都聽過吧？！”

“神君劈山的時候用的，就是這開山斧！”

鎮民們聞言，不由得端詳起了牙線。之前還沒往這邊想，老漢這一說，還真是這樣。

這神斧的斧頭雖然不是鐵打的，但既然是神兵，自然與凡間的斧頭不同。看神兵上安着的一條索狀物，有人好奇，使盡力氣拉了一下，雖然拉不動，卻也能感覺到那索柔韌無比。想必是抽了奇珍異獸身上的筋炮制而成。

也許那囚了二郎神母親的神山，就得用這樣的斧頭去劈也說不定。

畢竟凡間鐵打的斧頭，可劈不開山，只能砍砍木頭罷了。

越想越覺得有道理，鎮民們心悅誠服：“還是老大人有見識！”

這獸筋這麽長，沒準就抽的是鲲鵬身上的筋。至于開山斧、三尖兩刃刀為什麽會有這麽多把。

也好解釋。

扔下來的估計都是二郎神看見他們受難後，為了救人煉制的仿制品。真正的神兵真君自個還要用呢，哪能就這麽抛下。

這下好了，原本就只是一個村落誤認，現在又多了一個。不過池久卻沒顧得上再去糾結這點，他想起自己疏忽了很重要的一件事。

水。

現在這些地方正鬧洪災，按說最不缺的就是水。可洪水再泛濫，也是髒水，不能取用。人不喝水三天就會死，之前小人們情況那麽糟糕，顯然除了缺少食物之外，最重要的還是缺水。

洗手池裏的‘模型’在池久分完食物後，沒多久就消失了。怕小人們渴出事，池久連忙去準備水。

想要給小人們送水，最關鍵的不是水，而是裝水的容器。小人們實在是太小了，火腿腸他們還能直接拿匕首或者小刀切割下小塊食用，但飲水，如果裝水的容器過高的話，小人們想要取水，就會格外困難。

偏偏家裏還真就沒适合裝水的物件。

哪怕是池久拿來最淺的調味碟，對小人們來說，也過深了。

家裏還有一瓶可樂，池久想過拿可樂蓋當容器。可先不說可樂就只有一瓶，蓋子自然也就一個，根本不夠用。再就是，可樂蓋對小人們來說，要從裏面取水，還是稍稍有些困難。

好在池久靈機一動，想到了裝藥的鋁殼。包裝膠囊藥的鋁殼先排除，膠囊藥一般都比較大顆，鋁殼也會比較深比較大，不适合。小一點的藥片鋁殼應該可以。

他記得家裏的藥箱裏就有這樣的藥。池久迅速翻出藥箱，找到相對應的藥。極其浪費地将藥片從鋁殼包裝裏整板扣出來，然後把鋁殼裝藥的那一個個小坑拿剪刀仔細剪下來，小心地往裏面倒上燒水壺裏沒喝完的涼白開。

終于弄好了，池久松了一口氣，試着将裝了水的藥殼拿進衛生間。

他原本還有些擔心，洗手池裏的‘模型’都消失了，水會不會送不過去。又或者，能送過去，但兩邊的時間流速不一樣，這麽一耽擱，那邊會不會已經過了很久，小人們都渴出問題來了。

好在池久擔心的事并沒有發生。原本還沒抱什麽希望，沒想到他一走到洗手池邊，本來空蕩蕩的洗手池底部，熟悉的原野村落又出現了。

而且看村民們的狀态，還有火腿腸存貨的情況，顯然沒過去多久。

池久連忙把水送下去。

有了上一次的經驗，這回不用池久開口，小人們就已經主動讓出放水的空地。

“莫非這就是傳說中的瓊漿玉露？竟這般甘甜可口！”

早就渴極了的小人們，在跪謝過他們心中二郎真君的賞賜後，迫不及待地開始喝水。

清水才一入口，小人們紛紛發出了不可思議的贊嘆。

……就只是隔夜的涼白開罷了！他們覺得甘甜可口，那完全是渴久了。渴的時候喝什麽不甘甜？不過池久已經習慣了小人們的反應，倒沒在意。

一一給各個受災的地方送了幹淨的飲水後，在一次又一次的送水中，池久也發現了。并不是他錯覺，這回找合适的裝水容器，明明花費了比上次尋找牙線更久的時間。但小人們在的地方，過去的時間卻沒上次久。

難不成自己能夠調節兩邊時間流速的比例？

因為着急給小人們送水，怕他們渴死，所以他無意中控制了時間流速，沒讓小人那邊的時間過得太快？

但上回找牙線的時候，他分明也很急。池久有些不解，或許，自己這突然冒出的能力，會随着他的使用進化？

就和游戲裏增加技能熟練度似的？！

只有這個理由能解釋了。池久把這事放在了心裏。

想到能力，趁着才送完水，洗手池裏的‘模型’還沒消失，池久拿出手機，打開攝像頭，點擊錄像。

他明明能清楚地看見洗手池裏的微縮建築群，能聽見小人們說話的聲音。可視頻一直錄到建築群消失，洗手池恢複原樣。錄到的視頻裏，洗手池卻從頭到尾，一直空無一物。沒建築群，看不見小人，也沒有聲音。

既然手機拍不到，那很可能，除了自己之外，其他人都看不見這些。有問題的果然不是洗手池，多少有點猜測的池久，忍不住喃喃自語：“這是覺醒了超能力？”

十一歲的時候他沒等來霍格沃茨魔法學校的貓頭鷹，成年後就不再做夢了，沒想到還有這一天。

同一時間那麽多地方鬧洪水，再看衣着打扮，那些小人可能是同一個世界的。池久其實一直在想，小人的世界發洪水，到底和他打開水龍頭有沒有關系？

池久是愧疚的，他一直在努力救人，除了一直以來的教育，作為一名長在紅旗下三觀正常的成年人，看到有人遇到危險，在力所能及的情況下提供幫助，是應有之義。但也有補救的意思在裏面。

好在這會冷靜下來，仔細一回想，池久就反應過來，之前完全是他想太多。如果真的是洗臉水沖過去，兩邊時速不一樣，但那邊一直比較快。沒道理他都洗完臉，水龍頭都關了，最開始那邊的洪水卻還在上漲。

不過兩者也不能說是完全沒聯系。小人的世界在鬧洪災，自己又剛好在洗臉，都有水。也許這就是他為什麽能看到小人世界的契機。

關系是有，但不該有的負罪感，卻大可不必往自己身上背。想通以後，池久終于放松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