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36]開始過上了
在這一次之後百夜蓮見再也不會上老虎的車了。
對方的飙車技術不知道是向誰學來的, 在寬闊的公路上,對方有如猛虎般狂飙。
別的“老虎”只是個形容詞,這個“老虎”, 可是貨真價實的啊。
這次的敵襲, 以露娜撞壞他們的車作為結束。事罷, 她拍着自己那輛車頭損毀的豐田卡羅拉, 大呼幹得好。
至于蓮見……已經……沒有世俗的欲-望了……
“喂?喂?”露娜戳了戳副駕駛座上的青年, 對方的狀況比先前更加萎靡。如果說之前的程度是1的話,現在的萎靡程度就變成原先的三倍了!
她有些無法理解蓮見此時的狀況, 對方就像一只在太陽下暴曬的可憐的流浪狗。
“算了……”她低吟之後, 決定帶着對方先回港口的醫務室躺一段時間。
剛出地獄,又入虎口。
躺在港口黑手黨的醫務室裏的百夜蓮見,心情難以言喻。怎麽,他要不是去壓榨偵探社,要不就過來壓榨港口黑手黨, 難道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其它可以容納他的地方了嗎?
絕對是因為“橫濱”這個地域的問題, 下次, 更換一個城市的話, 這兩個組織估計也不會被他來回欺騙、來回壓榨了吧。
被露娜狂放的開車技術所壓迫到心髒的他,靠着病床的床頭,然後又掏出自己放在衣服口袋裏面的安眠藥——由于罐裝實在是太硌皮膚了機智的他, 将藥片全數裝進了小小的透明塑料袋裏面。
照例按糖豆磕安眠藥的他, 突發奇想想要看看邊上,簾子後面的那位病患又是誰。
由于近來機械鬥毆、異能鬥毆的事件大幅度增加, 病房的剩餘數量急轉直下。到了現在, 部長級人物也須和普通隊員同處一個病房。
人們說, 相逢就是有緣, 玩的就是一個刺激。
百夜蓮見拉開藍色的簾子,一看床裏躺的那個人,又立馬把簾子給拉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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芥川龍之介沒有睜開眼睛看病友的想法,他昨天回來的時候還好,但是夜裏也開始不停地咳嗽。原因是有個擅長近戰的敵人傷到了他腹部這塊地方,他的肺本來就不怎麽好,被狠狠地打了一拳之後,胃髒都受到了些許損傷。
芥川龍之介,打最狠的架,受最嚴重的傷,這已經是組織內的共識了。
蓮見想,昨天看見對方的時候他看起來還好好地,怎麽過了一夜就躺到病院來了?果然,做黑手黨的話生命安全真是沒辦法得到良好的保證啊。他又眯着眼睛歇了一會兒,露娜就進來了。
白色的襯衣袖子挽起,露出兩條又細又長的手臂。這對雙臂看起來十分的細弱,但是其中蘊含的力量根本想不到。
“醒啦,我還在想你怎麽了。”露娜大咧咧地在蓮見的床邊坐下,而青年只是面容疲倦地看着她。經歷了這一切,露娜也大概理解了對方目前應該處在一種類似于心情低落的狀況之中,這應該是扮演所帶來的消極影響吧。
黑發的青年在那裏唉聲嘆氣。前一天才剛剛從醫院裏出來,現在又回來了。“太宰治”與醫院的情分,真是緣,妙不可言。
好一會兒以後,青年向白發的女性伸出手。他的手算不上小,但也大不到哪裏去。
“給我錢。”
明目張膽找一個女人要錢,這是蓮見過去根本想不到的事情。可是現在,他卻自然而然地說出了這句話,并且百夜蓮見并不覺得這有什麽不好意思的。
露娜雖然嘴上問着“要做什麽”,但還是打開錢包把裏面的工資卡交給了青年,“錢不怎麽多,但應該能用一段時間了。”她入職也不過兩個多月的時間,要不是她以前就是幹這一行的,新手上路說不定兩個月不賺反賠。
百夜蓮見接過那張工資卡。他明明手上還有一百萬,卻根本不敢用。尾崎紅葉帶給他的威脅,讓青年将那種情緒帶到了那一百萬上面。
蓮見慢慢吞吞地說了句“好哦”,然後把卡收了起來。
露娜低頭看表。
“再休息一會兒就走吧。”
“去哪兒呢?”
“我家。”露娜有獨立的房屋,這是大姐幫助她尋覓來的。
那一天,“中島敦”失蹤之後,虎像是失去了頭腦一般到處亂竄。她根本不知道要到哪裏去,兜兜轉轉之後,竟然再次回到了港口黑手黨,這個她最為熟悉的地方。她只會做這個,所以只是思考了一點點的時間,就去找了尾崎紅葉。在她的那個世界裏,首領在生命的最後一刻将露娜的主人以及小鏡花解職了,他說,希望二人到光的那一方去,可是露娜覺得首領是在癡心妄想。長久留在少年少女們心中的瘡疤,是無法那樣輕易地就被消除的。
她也一樣。
找到了尾崎紅葉的露娜,攥緊着拳頭告訴對方,“敦”不見了。她如今口中的敦,自然指的是蓮見所扮演的那一個。她向來稱呼自己的主人為主人,而不是其他什麽稱呼。
大姐用愛憐的眼神看着露娜,就好像她早知道對方會落到這樣被人抛棄的局面。
“接下來就由我來照顧你吧……”對方如此說道。
從某種意義上是被迫“死亡”的百夜蓮見,冷汗止不住地流。果然,他在他人眼中已經是不負責任的怪人了!他僅存不多的顏面,也要因此而逐漸消失了。
聽聞了露娜的悄悄話以後,黑發青年口中說着“太抱歉了、太不好意思了”,然後抽出床邊的紙巾開始擦拭不斷從額頭上滲出來的冷汗。沒一會兒,醫生過來看了。在得到沒事的答案後,露娜就帶着蓮見走了。
但是,壞運氣一旦到來了,就會像無法被人工停止的潮水一樣呼嘯着而來。先後經歷了死亡威脅×2、車禍現場以及心肌梗塞現場的百夜蓮見,只是剛出門,就遇到了昨天讓他拿着一百萬滾蛋的尾崎紅葉。換了身花紋依然繁多豔麗的和服的紅發女性,在看到自己剛剛帶着慢慢養大的小姑娘背後的那名長相略為眼熟的男子的時候,她剛剛揚起的充滿母愛的笑容頓時消失不見,雪白的臉頰上只遺留怒氣。
尾崎紅葉可沒有想到這個男人竟然陰奉陽違。她給了對方錢,要求他離開佐久間和金井,可是一轉頭,一夜之間,他又勾搭上了露娜。
這一點,讓她無法忍受。
果然,所有的男人都是會為了自己罔顧女人幸福的存在。
這個漂亮的女人臉上揚起刀一樣鋒利的笑容,她在笑,在冷笑,笑得讓人遍體生寒。
黑發的青年将雙手揣進寬大的和服袖子裏面,亞麻文的深色和服襯得他的皮膚幾近病弱的慘白。他的眼睛下垂,沒有普通男子的氣概。沒有任何一絲英武的勇氣,唯一存在的,只是如同脆弱的能夠被人一把手抓住的鳥雀般那般戰戰兢兢。
——就像是個随時都會因為外界的壓力而死去的虛弱的孩子一樣。
尾崎紅葉抿着嘴唇問露娜,對方是誰。
太宰治這個名字,如今是不可以說出來的。
百夜蓮見這個姓名,斷然不可能出現在這個世界。
在露娜開口之前,黑發的青年以幾近“孱弱”的口氣說:“……我是津島。”
青年的語氣是虛弱的,讓人能夠聯想到從土溝之中穿越過的手指大小的細流,細膩一點的就是雨中飛舞的蝴蝶。
道德感。
這個男人沒有任何對他人的道德感。
尾崎紅葉想。而他之所以會這麽想,是因為青年裸露在頭發外的那雙眼睛,毫無人類的同情感。他的柔弱是真的,他的憐憫是假的。
……她在那個“中島敦”的眼睛裏看到過相似的光彩。
“拜托了,這是我很重要的人。”露娜用含糊的口氣說。她用兩個月的時間過出了二十年的跨度感,但是她本質上只是一個缺少自我感的異能體化身。
很重要的人,這是讓人很容易猜測頗多的一個用詞。喜歡的人,家人,朋友,這些都可以歸入“重要的人”之中。
尾崎紅葉無言以對。她知道的,人們一旦失去什麽的時候,才會知道口中的“重要”,在他人眼裏微不足道。
罷了……“我知道了。津島,對吧?”
被那名成年女性念叨名字的時候,蓮見的心中升起了一股詭異的心虛。他沒有在欺騙他人,絕對沒有。
他就是津島,津島修治……!
為了阻止情況向更惡劣的方向發展,露娜就拉着青年跑掉了。
對方所住的屋子,位于濱松的三樓,三室二衛對于一只老虎來說,其實沒有多大的意義。房間裏的狐尾百合在陽光下蜷縮着自己的尖角,空氣裏彌漫着樓外樹葉的植物香氣。
然後,“津島修治”就在這裏住下來了。
接着,一個很嚴重的問題出現了。
他毫無“創作”的欲望。
可是不寫出什麽的話,文學破壞者就不會聞訊而來,他就無法将其消滅、完成任務了。
虎非常生氣,她甚至用叫罵的口氣道:“你支楞起來啊!”
百夜蓮見支楞不起來。
他的心中,只留下傷悲和空虛。
周六那天,他拿着露娜的銀行卡,打算去買點畫具。
他想畫畫了。
畫的內容就連房子的主人也不得而知,因為它一被創作出來就被畫手丢進了雜物間裏。那精挑細選過而拿到手的畫具,滿打滿算也只用了半次——大多數顏料都不曾拆封過。
露娜落入了焦急的全套。
得想個方法,讓對方振奮起來才行。
試圖打造一具棺材作為自己的沉睡之所的百夜蓮見,達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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