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意識到被偷襲的裴雲也愣了一瞬間便回過神,而明央也在同一時間放開他,朝着身後不知什麽時候醒過來又或是一直裝暈的那刀疤臉快速走了過去。
他臉上滿不在乎的玩世不恭已經消失,冷冰冰地蹦出殺意,将人手裏的槍支一腳踢開,然後踩着他中槍的小臂用力碾着。
“啊——”
刀疤臉的痛呼出聲,手臂上涓涓血流将明央的鞋底染紅,他臉上的痛苦也随着明央彎腰而逐漸生出恐懼之情。
明央蹲下身,用還留着餘熱的槍口盯着着他的腦門,只要他輕輕扣下扳機,刀疤臉的腦袋就會像一簇鮮紅煙花般炸開。
沒有人在臨近死亡威脅時還能面不改色,即使他親手結束過別人的生命。
但寸頭男人依舊沒有求饒,他瞪着明央痛苦地低吼:“你...不敢殺我。”
“哦?”明央扯了扯嘴角,扳機又往下扣了一毫。
“我為什麽不敢?”
他的聲音比這夜風還冷,刀疤臉瞳孔驟然緊縮,顫抖着說了句笑話,
“殺...殺人犯法。”
明央嗤的一聲笑出聲,他垂眼看着腳下任人拿捏的生命,漠然地毫無畏懼。
一個殺人犯跟他說殺人犯法。
他好玩似的腳下一點點加重力道,鮮血不斷的從傷口湧出,明央甚至能感覺到那堅硬的彈頭在血肉中滾動,一點點地碾過骨骼摩擦出轱辘聲響。
“啊啊啊啊——”
男人痛苦的叫喊也一聲高過一聲,他另一只完好的手無力地想要推開明央的腳踝,但顯然如蜉蝣撼樹,徒勞無功。
裴雲也站在身後冷眼的看着,看着這個想要他命的男人痛苦的面容,還有明央嘴角越咧越開的笑容,不合時宜的,裴雲也心裏也生出些許的暢快。
或許在這一刻他和明央一樣在享受着這人無力地痛苦與嘶吼。
明央他真的會開槍,他并不畏懼殺人,甚至還會因此感到愉悅。
裴雲也心裏清楚。
忽然起了陣風,汽車燃油味兒混在風裏掩過了血腥味兒,裴雲也好像又聞到了一點兒花香,這一點不合時宜的氣味将裴雲也拉回神,他上前在明央按下扳機之前捏住了他的手腕。
明央回頭對上了裴雲也的雙眼,借着微弱的車燈光,明央看到了裴雲也眼中毋庸置疑的拒絕。
癫狂與平靜,沖動與理智。
一滴兩滴的雨水逐漸落下,砸在兩人相握的手上。
過了四五秒,明央周身氣場徒然一松,方才将明央包裹的瘋狂狀态在裴雲也冷靜的視線中緩緩褪去,他沖裴雲也挑眉無所謂地笑了一下然後丢開手槍往面包車走去。
裴雲也撿起那把槍,走到另一個更加明顯更加恐懼的吊梢眼身邊:“這裏是什麽地方?”
既然能追到這裏來,他們必然更加清楚地形。
吊梢眼男人畏畏縮縮地看着裴雲也,顯然是被吓得有些懵了,聽他問話猛地搖頭。
裴雲也不耐煩地皺了眉,踩着他的喉管,直到吊梢眼面容因為窒息而漲得青紫他也還是不住的搖頭。
看來是真的不知道地方。
那麽能追上來可能就是面包車上有定位器,既然如此,這兩人身上必然有信號器,或者通訊設備。
裴雲也才松開腳,“通訊器交出來,你還能在監獄裏多活幾天。”
吊梢眼比寸頭男人怕死得多,他可沒開槍,就算進了局子也不會判死刑,一回生二回熟,某種程度上說局子要比外面安全,他忙不疊地交出了藏在身上的通訊器。
裴雲也拿到那只堪稱古老的手機直接聯系了林現。
在等待林現過來接人的時間裏,裴雲也避免一會兒還有人追過來,便和明央離開了面包車,往前又走了一公裏左右進倒是發現了一間房子。
這兩排平房是一間廢棄工廠,一推開門就聞到了非常重的硝煙味兒,因為閑置太久電路已經報廢,裴雲也用那只僅剩一格電的手機照亮四周打量一番确定這是一間廢棄的煙花爆竹廠。
右胳膊脫臼的疼痛已經幾近麻木,等到現在終于安全下來,裴雲也才分出一絲心神想要将脫臼的胳膊複位。
等到他簡單處理完自己的胳膊,額上已經沁出一層冷汗,在這過程中裴雲也也就只有在正骨那一瞬間發出了一聲悶哼。
他試着活動活動手臂發現并沒有其他不适,環顧四周這才發現明央不知何時已經不在室內,裴雲也眉頭皺了一下,忽然聽到頭頂傳來細微響動。
外面漆黑的天幕也逐漸透出靛藍,裴雲也借着這點光亮也看清了在他身後許多廢棄爆竹的旁邊有一道長長的階梯通向房頂,上頭的木門已經被打開,隐約透出些許亮光。
随着裴雲也走上去,鼻尖的硝煙味兒變淡了許多,倒是聞到了先前嗅到的淡淡香味兒。
房頂是個很寬闊的天臺,兩邊堆着些不知道是什麽的東西,門的對面倒是一片空曠。而明央這會兒就站着那處邊緣眺望着遠方,夜風掠過吹起他的頭發,衣擺飛揚,莫名地有些蕭瑟,好像他下一秒就會被吹落。
或許是因為兩人剛才一塊經歷生死,裴雲也石頭做的心難得的生出了一絲柔軟。
不過這一點柔軟很快就在明央猛然回頭,朝着裴雲也丢出一道黑色的東西之後消失。裴雲也眉頭微皺,迅速側身躲開。
裴雲也垂眸看清的腳邊掉落的東西,正是一支小臂長類似于箭矢的東西。
“幹什麽?”
明央聽見他說話,看清他的臉時眼中迷茫一閃而過,很快便又恢複,然後他拍了拍手,“沒什麽,玩玩而已。”
裴雲也并沒有錯過明央表情的變化,盡管夜色依舊不明朗,就像他聽到樓頂動靜時第一反應是警惕,他忽然出現在明央身後,明央在警惕下攻擊他也無可厚非。
所以裴雲也并沒有因此生出不滿,他撿起那只煙花棒,語氣沒了平時的冷漠:“這東西可不是這麽玩兒的。”
明央走了過來,看着他手裏的東西饒有興趣地問道:“這是什麽?”
裴雲也聞言側眸看了一眼明央,他臉上表情認真,像是真的不知道這是什麽。
“嗯?”見他不答,明央又問:“是什麽?”
或許是因為明央迷茫的樣子難得的讓裴雲也生出些有趣的感覺,他多了些耐心了,“煙花棒。”
明央點點頭,恍然地‘哦’了一聲,又問:“所以怎麽玩?”
裴雲也也有些疑惑:“你小時候沒玩過?”
雖然城市嚴禁燃放煙花爆竹,但這種小玩意兒應該是孩童時期都玩過的東西,逢年過節,大街小巷,處處可見。
聽到這話明央臉上的興趣瞬間消失,他沒回答裴雲也的問題,像是對這東西失去了興趣又走回了天臺邊緣。
裴雲也視線挪了過去,越過明央的背影看到了他面前,或者說在這間廠房的後面所對的是一片綿延的花田,微風中淡淡的花香便是源于那處,裴雲也走到明央的身邊,嗅出這花香是玫瑰。
因為靛藍的天幕,一切的美景都蒙了層暗藍的濾鏡,大片的花田像是平地上一幅暗黑風格的墨畫,深色的黑,深色的紅,而遠處的夜空卻是繁星滿天,夢幻又溫柔,它們截然不同,卻又奇跡相融。
“為什麽不讓我殺了他?”明央忽然開口。
裴雲也并沒有直接回答,看了他兩秒然後問:“你殺過人?”
這問題銳利且沉重,但裴雲也語氣卻是稀松平常,輕飄飄地和方才那句‘你沒玩過’如出一轍。
明央并沒有覺得被冒犯,他反而玩味兒側眸看了一眼裴雲也,“如果我說殺過呢,你像處理他們一樣把我送進監獄?”
裴雲也笑了一聲,不置可否。
過了一會兒,明央忽然開口:
“還沒有。”
這句話聲音很低,混在風聲裏裴雲也并沒有聽清,只聽到了句‘沒有’。
裴雲也眉梢一挑,他打量着明央,看見他将視線移回了正前方的花海上。
“他們想要你的命,你殺了他們不是理所當然。”明央說。
這話裴雲也不予置否,以他的性格當然不會就這麽放過這些雜碎,他不動手只是沒必要因為這些雜碎髒了自己的手。
而幕後主使崔華績走投無路下的放手一搏,下半輩子在監獄裏裴雲也也不會讓他好受。
“如果有人想要毀了你,你報複、反擊、毀了他們不是應該的嗎?”
陣陣夜風拂過,那片花海猶如深海之上的波瀾起伏,神秘卻又透出絲絲詭異。
明央的聲音很低,相比問裴雲也他更像是自言自語。
明央這幾句話所透露出的信息都在證實着裴雲也的測寫,他和他一樣都不是什麽善良大度的人,睚眦必報是他們的共同點。
裴雲也早就清楚,但他卻是說:“報複是人的劣根性。”
餘光裏的明央出神地看着那片黑紅的花田,像是陷入了某種癔症,視線甚至有些恍惚。
他微微皺眉側首去看,這時明央忽然轉過頭對上他的視線,接道:
“但天性使然不是嗎?”
說這句話的時候明央表情認真,好想方才的恍惚不過是裴雲也的錯覺,而裴雲也并不是什麽好奇心重的人也就沒有深究。
他‘嗯’了一聲算是應承了明央的話。
明央嘴角咧開,笑得有些真心實意,然後他起身往天臺右邊走去。
夜風開始變得柔和,混着花香讓裴雲也緊繃的神經逐漸放松,手臂的疼痛緩解之後就是一陣陣疲憊,他并沒有去管明央又發什麽風,沉默着擡頭看着星空,看着那些星星點點閃爍。
報複或許是不對,但确實天性使然。
活在這個世上,總會有各種各樣的束縛,法律束縛,道德束縛,天性束縛,自由是一可言不可及的虛無缥缈,或許他只有掌控的更多,才能擁有更多的自由。
“喂。”明央忽然出聲。
裴雲也回頭,眼前亮光一閃,像是無數顆星星齊聚,擁擠着争先發着光,歡呼雀躍的占據了他的視線。
明央舉着手裏燃燒的煙花棒朝着裴雲也走近,他笑着問:“是這麽玩的?”
裴雲也凝着那簇閃亮的火花,“嗯。”
煙火的光照亮了明央的臉,他面容變得清晰,眼角彎彎,漆黑的瞳孔裏映着那簇煙花不斷地閃耀,閃耀,這一瞬間,裴雲也好像在明央臉上看到了一個孩子天真的笑臉。
這張臉要比平時更加生動,更加美麗,也更加的迷人。
不受控地,裴雲也在這一瞬間對明央的臉産生了一種類似于欣賞的情緒。
他嘴角彎了彎,在昏暗晨曦時分無人發覺。
直到煙花逐漸縮小,然後熄滅,那張笑臉也随之消失。
“沒了?”明央垂眸看着手裏只留一縷白煙的,眉宇間的平和瞬間被不滿遺憾取代。他像是丢掉垃圾一樣将燃完的煙花棒丢掉。
兩人已經在此逗留了一個小時左右,沒過一會兒,遠方的天空逐漸越出些許魚肚白,裴雲也正想拿出手機聯系林現,忽然察覺到風中混着一股熱浪,同時硝煙味兒也将花香全部掩蓋。
他回過頭,橙色的火光刺目,天臺兩側那堆積的廢棄煙花爆竹不知何時已經被明央點燃。
深秋氣候幹燥,夜風拂過火光綿延迅速,不過幾秒鐘火焰便沖天之上。
那些明亮灼眼的火舌洶湧着随風撲上去,噼啪的燃燒聲裏偶爾傳出幾聲爆破,随着爆竹炸開,天臺之上火星四濺,綿延一片洶湧着幾乎将一切吞噬,連同裴雲也腦海裏那些繁雜的胡亂思想。
不然他怎麽會覺得眼前火光熠熠猶如一場盛大的美麗煙火。
而明央就站在火光之前,他笑着,很開心的樣子,可惜熱浪将他的面容扭曲,看上去更像癫狂之後的猙獰。
可裴雲也并沒有覺得眼前的畫面難看,反而有種瑰麗的壯美之感。
撲面而來的熱浪讓裴雲也回過神,很快天臺之上入目即火,裴雲也在片刻的肆意之後生出危機感,夜風裹挾着硝煙猝然竄進他的口鼻,煙霧堵在喉間,裴雲也咳嗽不止,連呼吸都變得有些困難。
他擡起頭,看向明央的方向,他看到明央依舊站在那裏,仿佛毫無畏懼,接着明央從口袋裏掏出那塊沾了血的手帕,扔進了火海裏。
“明央!”裴雲也喊了一聲。
那邊的明央循聲望來,臉上的笑容看起來莫名地有些悲傷,只一瞬間他便又笑了起來穿過火海奔至裴雲也身邊。
裴雲也只覺得手腕受力,下一秒後他便被明央拉着跑向天臺邊緣。
“怕死嗎?”明央問他。
在這一刻,裴雲也幾乎所有的情緒都化為了憤怒,但越是憤怒,裴雲也越是冷靜。
他看着眼前的人,在被熱浪包圍之中他感受最深的竟然是捏着他手腕的…屬于明央的體溫。
或許是在一同跳下天臺時短暫的失重令他大腦停止思考。
裴雲也第一次承認所謂‘吊橋效應①’并不是無稽之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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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