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打劫

招待所的玻璃正門外擠滿了面色各異的學生,都睜大了凸出的雙眼,争先恐後地把臉貼在玻璃門上,用膨脹到不可思議大小的眼珠子向裏張望着,手扒過的地方留下一道道血痕。

見他們下樓,學生們更加激動,有人不斷用額頭撞擊玻璃門,砰砰砰得敲出了一片血花。

門上拴了條自行車鎖鏈,剛才謝從心進來時還沒有,應該是餘磊和徐明義找來的。鋼化玻璃門理應足夠結實,抵禦住了地震,此刻頂着幾十人的推搡,卻顯得搖搖欲墜。

王永打了個寒顫,“真他媽吓人……”

餘磊也渾身雞皮疙瘩,厭惡道:“趕緊走吧。”

一樓應急後門也鎖着自行車鏈,餘磊摸出鑰匙開鎖,謝從心被押着通過,他們開來的翼虎就停在招待所後門的小路上。

這裏是死路,繞過來要通過一個不算小的坡道,因而沒有學生游蕩到這裏,唯二兩個跟着車過來的,已經被餘磊和徐明義捅穿了心髒。

徐明義打開後座的門,從車鬥裏翻出一條粗麻繩。

“給我準備的?”謝從心從容一笑,“挺周全。”

“少他媽廢話!”餘磊拉起他的雙手,徐明義過來給他綁上,說是五花大綁也不過分,死結連環扣了三個。

“別再給我出什麽幺蛾子,”餘磊煩躁道,“不然弄死你。”

幾人迅速上車,謝從心坐在後座左邊,車門鎖死了,他又被綁着,幾乎沒有了逃跑的可能。

車子剛駛回大路,引擎聲吸引了聚集在招待所門外的學生們的注意,又成群結隊跟了上來,浩浩蕩蕩,還挺壯觀。

謝從心腦袋靠在車窗上,懶洋洋道:“鄭城這麽遠,不準備點水和食物再走?”

“不用你操心這些,”徐明義把綁着他的繩子牢牢綁在駕駛座頭枕下方的鋼撐上,還貼心地給他系上了安全帶,“你好好坐着就是幫了大忙了。”

謝從心卻不消停,繼續問:“把我送去鄭州能拿多少錢?現在外面這樣的情況,錢還能流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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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會給我們準備黃金,”徐明義答道,“而且這混亂不會持續太久的。”

謝從心一挑眉,“你怎麽知道?”

“他向我保證過,”徐明義轉過頭來,鏡片後目光微凝,微笑道,“只要有你,就能很快制作出喪屍病毒的解藥,你自己也承認了這一點。”

謝從心眼中閃過驚訝。

他本來推測派徐明義來的是國科院裏的人。

但徐明義話中對他的能力太過信任了,他在給國科院的求救電話裏,并沒有表現出對藥物制作十足的把握。

而且如果是國科院裏的人,為什麽要徐明義送他去鄭城?直接送回京不是更快一點?

這世上會在病毒爆發第一時間就想到他的人,除了蘇時青,就只有那一個了。

而蘇時青不可能害他。

忽然駕駛座上餘磊一聲大喝:“坐穩!”

随即方向盤猛烈朝右滿打——

砰——!

一聲巨響,右前方有什麽東西猛地撞了上來!

翼虎打了個旋,餘磊強踩剎車,車輪胎在地上擦出刺耳的聲音,劇烈的震動晃得謝從心差點飛出去!

徐明義攀着前座的靠背才勉強坐穩,大吼:“怎麽回事?!”

“有車!”王永在副駕駛上嚎道,“操!又來了!”

只見他們右側一輛軍綠色的大號裝甲吉普,速度起碼有50碼,在校園不過兩米寬的路上狹路相逢,明明已經将他們逼至無路可退的角落,卻還不減速,筆直朝他們撞了過來!

餘磊慌張喊道:“趴下!趴下!”

“啊!啊——!” 副駕駛座首當其中,王永發出驚恐的叫聲,手腳拼命向後縮去,那吉普車卻在千鈞一發之際一個猛剎,滋得一聲長音後精準無誤地停了下來,車頭距離副駕駛的門不過幾公分!

王永魂飛天外,坐在副駕駛上面色慘白,對方駕駛員如果再晚一秒踩剎車,他現在恐怕已經被撞成肉泥。

餘磊大口喘着氣,“瘋……瘋……”

還沒等他說完,對面的車門開了。

駕駛座副駕駛,連帶後面兩扇門裏走出四個男人,穿着統一的黑色修身戰鬥服,風塵仆仆,發型都算不上整潔,衣服上更是明顯深一塊淺一塊,駕駛室裏走出來的那位帶着專用的防眩目墨鏡,後排下來的體型稍胖一些的,手裏扛着……

一把步|槍?!!!

衆人震驚時,扛着槍的胖子清了清嗓子,說:“裏面的人聽着!都下車!打劫!”

“………………”

餘磊納納:“他說什麽?”

“說……說……”王永色厲內荏,看到槍已經吓得說不出話來。

謝從心:“說打劫。”

徐明義心知這是遇上正主了,“……先下車吧。”

但是尋常人怎麽可能有槍,說不定是把假的呢?

餘磊和王永猶豫着沒動,胖子咧嘴一笑,擡頭對空開了響亮的一槍,“沒聽到是嗎?叫你們下車!”

是真槍!

餘磊和王永立刻慫了,除了被綁着的謝從心,三人開門下車,餘磊舉起雙手說:“這位大哥……您們要什麽東西?我們車上什麽都沒有啊……”

“有沒有的,你們說了可不算,”胖子嚣張一笑,槍頭揚了揚,“都去那邊蹲好!”

三人對視一眼,只好照做,謝從心坐在後座上無言地看着,胖子也看到了他,用槍屁股敲着另一側的車窗,拖長了聲音道:“怎麽還有人沒下來啊?”

謝從心忍住了強烈的想要翻白眼的沖動。

對方也是四個人,身材都很高大,駕駛員看起來跟餘磊差不多,戰鬥服下勾勒出完美勻稱的肌肉線條,是和餘磊那種壯實不同飽滿流暢。

身材不錯。

他繞過車頭,走到車門旁摘下了墨鏡,露出一張足以匹配這副好身材的臉,鼻峰高挺,眼眶偏深,薄唇深瞳,就連東一簇西一簇,一看就是沒時間好好剃的青黑胡渣也帶着荷爾蒙的味道。

他彎腰,居高臨下地,與謝從心隔着車窗玻璃對視了兩秒。

“謝從心院士?”低音炮般的嗓音也可以給九十分。

謝從心掀起眼皮,“是我。”

他略一颔首,拉開車門,腿側口袋中抽出一把軍刀,手起刀落割斷了綁着謝從心的繩子。

“國安部第三小隊,裴澤,”他說,“奉昆原鵬部長的命令,接謝院士回京。”

謝從心揉着發紅的手腕,蹙眉道:“太慢了。”

“抱歉。”裴澤說。

沒有更多的解釋,只有冰冷的兩個字,謝從心輕哼了一聲。

裴澤将刀插回口袋,大步走向一旁蹲着的三個人,“你們是誰?為什麽綁架謝院士?”

裴澤等人身上散發的壓迫力太重,根本不需要進一步驗證,真假立判,餘磊和王永慌張不已,怕被一槍爆頭,齊齊看向了徐明義。

徐明義卻沒打算開口,他還不知道,王永其實已經都交代的差不多了。

謝從心下車來,鄭城這一條線索他沒打算讓別人知道,“該問的我都問過了,這幾個人沒什麽價值,不用浪費時間了,走吧。”

裴澤回頭看向謝從心,謝從心道:“不然裴隊長上點酷刑試試?”

酷刑是沒有的,審訊人的手段倒是有一些,但裴澤只是收回了目光,淡淡道:“走吧,全體上車。”

胖子訝然:“啊?就這麽走了?”

豈不是太便宜餘磊等人?

謝從心一笑:“那你留下,跟他們做伴?”

胖子:“……”

留下是不可能留下的,胖子小聲逼逼了句什麽,裴澤突然伸手,從胖子手裏拿過了槍。

全黑的95式槍身不短,足有三千克重,裴澤單臂一擡,也未對瞄準鏡,板機連扣砰砰兩聲巨響,子彈打穿了翼虎的兩側前胎。

胖子樂了,吹了個響亮的口哨,“這下看你們怎麽走。”

沒了車,餘磊等人面臨的是數千喪屍化的學生,想要逃出生天無疑非常困難。

“走吧。”裴澤把槍扔還給胖子,拉開後座車門,看向了謝從心。

如果不是連日奔波的狼狽都寫在了臉上,這個略帶一點命令意味的冷冽動作打個滿分也不過分。

謝從心踩着腳踏上車。

吉普車後座寬敞,座位改裝成直條形,靠着前排座位也能坐兩人,謝從心坐在了最後一排靠右的位置。

裴澤沒有再上駕駛座,把鑰匙扔給了戴眼鏡的隊友,坐在了謝從心對面。

駕駛座上的人發動車子。

謝從心盤腿坐在寬敞的吉普後座上,蜷着食指抵着側臉,“裴隊長,介紹一下?”

裴澤點頭,指着後座上的另一個人道:“周安,副隊長。”

“也是隊醫。”周安對謝從心溫和一笑,他長得比裴澤斯文不少,單就外貌來說,他明顯更适合拿手術刀而不是槍。

謝從心也回以一個疏離的笑,伸出左臂,“玻璃割到了,幫我包一下。”

周安卷起他的袖子左右看了看,沒看出別的來,“割得還挺深,自己處理過了?”

“擦過酒精。”謝從心觀察着他的表情。

“幸好沒化膿,”周安從座位底下取出醫藥箱,“我再給你處理一下。”

謝從心把手臂架在醫藥箱上,周安給他擦碘酒,裴澤繼續道:“開車的是殷商。”

“姓程,禾口王程,殷和商都是朝代。”程殷商從後視鏡裏看了後排一眼,“實驗室電腦上的字是謝院士留下的嗎?”

他們接到的命令是去重城大學B校區生物學院的實驗室,接名叫謝從心的國科院院士回京,然他們抵達實驗室時裏頭并沒有人,只有一地牛肉幹包裝紙,和紙杯裏還未完全冷卻的水,證明不久前有人在這裏待過。

桌上的電腦處于待機狀态,彭禾無意中碰到鼠标,屏幕亮起,發現Word文檔上寫着“西側招待所”幾個字,便猜想是謝從心留下的訊息,立刻趕過去,這才在半路遇上了餘磊等人的車。

“不然?”謝從心反問,“你是狙擊手?”

程殷商意外:“能看出來?”

謝從心一笑,沒答。

程殷商體型在四人中最小,皮膚都比其他三人白了兩個色號,一看就不是擅長近身的尖兵,而且他還戴着保護視力的平光鏡。

“彭禾。”裴澤繼續道。

副駕駛座上的胖子回頭笑道:“叫彭彭就行,就《獅子王》裏那個彭彭。”

謝從心打量他,偏黑的皮膚,偏偏帶肉的兩頰曬出了一點高原紅,年紀看起來不大,應該還沒有二十,不算很高,整個人顯得有些敦實。

聯想到那頭紅棕色的非洲疣豬,謝從心落下評價:“是挺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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