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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暮壓根就沒想過要跟尹修竹分開。
說好的罩着,分開了還怎麽罩?
他爸說了,男子漢大豆腐說話要算數。
不對……好像是男子漢大丈夫?管他呢,反正他爸在他媽面前就是大豆腐。
齊暮把有點兒化了的巧克力推給他:“你吃不吃嘛?”
他還沒說完,老師發現了:“齊暮,你在做什麽?”
齊暮趕緊把巧克力收進掌心,坐得板板正正。
老師威風凜凜地走過來,問道:“是不是又帶零食到學校了?”
咱們齊暮坦坦蕩蕩,從不屑撒謊,他呲牙道:“是。”
老師:“……”噢,好氣,可是又沒辦法!
尹修竹不想齊暮挨訓,想開口,齊暮已經蹭地站起來,問:“老師,我是去後面還是去門外?”
老師:“門外!”看到他就肝疼。
齊暮喜滋滋地起身,臨走前偷偷把巧克力塞到了尹修竹手裏。
尹修竹看着他的背影,攥緊了溫熱到有些變形的巧克力:他要和齊暮在一起,一定要和他在一起,除了他再也沒人對他這樣好了。
齊暮哪裏會老實在門外罰站?他拐個彎就去了洗手間,撒泡尿再洗個手,拿起自己香噴噴的小毛巾擦了擦手——尹修竹真好,每次都幫他把毛巾洗得這麽幹淨。
教室裏在上課,齊暮在外頭和二班的董季生撩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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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小混球也被老師趕出來罰站了。
董季生問他:“你要去實小?”
齊暮道:“對啊,別想我。”
董季生:“我想你個大頭鬼。”
齊暮聳聳肩:“沒了我,誰陪你罰站?”
董季生:“我才不用人陪!”
齊暮道:“那我走了。”
他轉身就要走,董季生沒他膽肥,老師讓罰站他就老實站着,哪兒都不敢去,平日裏也就齊暮陪他,他一走,他自個兒還真無聊。
“诶……”董季生喊他,“你走了,你們班的小……”
神經病三個字沒說出來,齊暮瞪他一眼,董季生改口道:“你的小跟班怎麽辦?”
小跟班也不好聽,齊暮道:“尹修竹。”
董季怕他一言不合就怼拳頭,只好道:“尹修竹尹修竹,記住了。”他和尹修竹同班兩年都記不住他的名字,如今倒是記得實實在在。
齊暮理所當然道:“他跟我一起呗。”
董季生也就是個小屁孩,懂不了那麽多,他道:“也是,你倆可以一起。”說完他就美滋滋了,瑞小好啊,沒了齊暮大魔王還沒了小神經病,真讓人期待。
下課的時候,尹修竹第一個出來,把手心的巧克力給齊暮。
齊暮詫異道:“你怎麽沒吃?”
尹修竹道:“我吃了一口,這些給你。”他知道齊暮想吃。
齊暮沒饞住,問道:“你真不吃啊?”
尹修竹道:“快吃吧,別被老師看到。”
齊暮嘿嘿一笑:“還是你對我好!”說完他就剝了塑料紙,把巧克力整個塞到嘴裏。
尹修竹見他這樣,心裏比吃了巧克力還開心。
放學回家,齊暮囑咐他:“別忘了回去和你媽說啊。”
尹修竹鄭重點頭,他攥了攥拳頭,給自己打氣。
齊暮早早回家了,尹修竹直到天邊微暗才等來了接送他的司機。
一路無話,直到車子駛入了大門,他才微微緊張起來。
他家很大,車子駛進大門後還要繞過花園才能看到後頭的樓房。
花園被修整得很好,但對尹修竹來說卻算不上漂亮,他不喜歡這些暗綠色的松柏,他覺得它們很高,而且陰森,仿佛将所有光都擋住了。
花園後面的樓房占地面積廣,風格雅致,取得是鬧中一靜。不過這一切落在一個六歲孩子眼中,全是寂靜與壓抑。
他不想回家,不喜歡屋子裏那無處不在的陰冷,即便是開了空調,即便溫度計上顯示着溫度宜人,可那股穿破皮肉、滲進骨縫的冷漠卻無處不在。
尹修竹深吸口氣,推門進了屋。
客廳裏一個人都沒有,連燈都沒開,漆黑且空曠的屋子像一個張開嘴的巨獸,随時準備将踏入其中的獵物吞噬。
尹修竹小跑過去,開了燈。巨大的水晶燈,将整個房間都照得猶如白晝,可微顫的手指卻沒那麽快平複下來。
他又深吸了口氣,退回玄關處把鞋子換好,然後用毛巾擦了擦自己的鞋印——保姆發現的話會罵人。
做完這些他才慢騰騰地上樓,去了最右手邊的屋子。
門關着,無聲地拒絕着所有人。
尹修竹敲了敲門,裏面什麽聲音都沒傳出來,但他知道他的母親在裏面。
他按下門把手,推開了門。屋裏很暗,只有窗外血色的夕陽投了進來,照在了坐在那兒的女人身上,映出了些暗紅。
女人穿着一身白色的衣裳,極安靜,仿佛一尊冷漠的雕像。
她生得很漂亮,有着讓人驚嘆的綢緞般的黑發,還有着迷人得仿佛冷玉般細致的肌膚。
她正值最美的年紀,卻失去了生機,成了一朵枯萎的花。
尹修竹的樣貌随了她,這樣的五官落在一個男孩臉上,精致得有些陰柔了。
他看了母親一眼,垂眸道:“媽,我回來了。”
沒人回應他,她甚至連一個眼神都吝于給他。
尹修竹眼中還是升起了一絲失望,即便次次如此,即便早就知道了結果,他還是在隐隐期待着,也許哪天會不一樣,也許哪天她會看他一眼。
可惜沒有,就像他堅持不懈地來向她問好一樣,她也始終給他無盡的冷漠。
尹修竹這是回家後第三次深吸氣,他只能用這種方式來讓緊繃的胸腔松快一些。
下樓後尹修竹拿起了電話,他父親很久沒回來了,他只能給他打電話說一下小學報名的事。
他不知道父親會不會同意,但他一定要邁出這一步,他要去争取。
電話號碼還沒撥出去,外頭傳來了一連串的腳步聲。
尹修竹一愣,緊接着一股難以控制的喜悅湧了上來——爸爸回來了!
他匆忙放下電話,小跑到了客廳裏,這時門開了,身着筆挺西裝的尹功正走了進來,他身後還跟着随行的助理,不過助理們并未進屋,只交代了一些明日的行程後便出去了。
尹修竹直到所有人都走了才小心出來,謹慎地開口:“爸。”
尹功正看都沒看他,扯了扯領帶道:“你媽呢?”
尹修竹一頓,說道:“在樓上。”
“嗯。”尹功正大步走向樓梯,徑直上了樓。
尹修竹抿了抿嘴,跟了上去,他要和爸爸談談,關于小學的事……
剛走上去,他就聽到了母親的尖叫聲:“尹功正,你滾,給我滾出去!”
尹修竹停下了腳步,臉色蒼白如紙。
屋裏傳來了重物落地的聲音,緊着頭發淩亂的尹功正走了出來,他罵道:“瘋女人!”接着從外頭把門鎖上了。
尹修竹站在樓梯處,渾身不受控制地顫抖着。
尹功正瞥到他,心中升起一陣煩躁:“讓開。”
“爸!”尹修竹都不知道自己哪來的勇氣,他扯住了尹功正的衣袖。
尹功正皺眉看他:“怎麽了?”
尹修竹嗓子顫着,聲音卻不小,他努力把話一口氣說清楚:“我、我馬上就要畢業了,小學、我想、我想去實驗小學。”他說出來了,他真的說出來了。
尹功正眼中的厭惡毫不掩飾:“實驗小學?你是嫌我還不夠丢臉?”
尹修竹愣了下,擡頭看他:“實驗小學很……很好的。”
“你以為你姓什麽?你以為尹修竹這個名字是誰給你的?”
“我……”尹修竹不知道該怎麽回答父親的這句話。
尹功正煩躁道:“那種垃圾學校你想都不用想,我就是給你請家庭教師在家裏上課,也不會讓你去念。”
說完這話,他甩袖離開。
直到外頭傳來了汽車的轟鳴聲,尹修竹才回過神來。
父親走了,被鎖在屋子裏的母親瘋狂砸着能夠觸碰到的一切東西。
保姆和護工陸續上樓,去安撫發瘋的母親。沒人理會尹修竹,他拄在那兒,如同一個透明人般,被所有人無視了。
他去不了實驗小學,他即将失去唯一一個将視線落在他身上的人。
許願精靈……不可能來到他身邊的,因為他是個連生日都沒有的孩子。
尹修竹哭了一整宿,撕心裂肺地嚎啕大哭,似乎要把從小到大積攢的眼淚都給哭出來。
可有什麽用呢?這個空曠的家能把一切吞沒。
尹修竹請了三天病假,再回來整個人都瘦了一圈。
齊暮心疼道:“你家空調是不是開太低了?我跟你講,夏天也要蓋被子的,萬一空調抽風,很冷的。”
尹修竹見到他就想哭,可是他忍住了,最後幾天了,他想好好和齊暮在一起。
齊暮又道:“你要好好吃藥,別怕苦。”說着他又道,“反正我是不怕苦的,我都是閉眼一口悶,超帥的!”
尹修竹想了想那畫面,嘴角帶了些笑意:“嗯,我也不怕。”
齊暮還惦記着正事:“你和你媽說了嗎?能去實小不?”
尹修竹垂着的眼睫顫了顫,他輕聲道:“說了。”
齊暮喜笑顏開:“那我就放心了。”他又道,“你別怕,實小裏雖然沒有熟悉的同學,但只要有我在,就沒人敢欺負你!”
尹修竹笑了笑,聲音很澀:“我知道。”
作者有話要說: 安心,咱們齊暮暮很牛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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