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暗殺3
☆、暗殺3
狄斯來到二樓,一個黑影迅速從蘭父書房沖出,一手按着大腿,向走廊盡頭奔去。狄斯飛奔的身體一頓,轉而去追那個黑影。那人受了傷,速度大降,準備跳窗逃跑時,被狄斯逮了個正着。
那人一身職業殺手打扮,轉過來一看,是個五官清秀的男子。職業殺手槍上必定裝了消聲器,那麽剛才那聲槍響,應該是蘭父發出的,正好打在他腿上。
狄斯手腳利落地收了他随身帶的武器,有槍、匕首和短刀,還有攀爬用的工具。帝國少将将其雙手反剪,為防止自殺,從兜裏掏出塊手帕塞進他嘴裏,轉身回蘭父書房。
入眼的情景讓他吓壞了,蘭父渾身是血躺在窗下,尚未失去意識。任江蹲在旁邊,慌張地試圖止血——他晚上總是悄悄潛入蘭喬的卧室休息,離書房很近,槍聲一響,他便趕了過來。
無奈還是遲了,無論是他還是狄斯,都遲了。
“上将大人!”狄斯驚呼一聲,先找東西将殺手捆結實了扔在一邊,接着去看蘭父的傷勢。
胸口一刀、腹部槍傷刀傷各一處,職業殺手從來都是簡單快捷地刺殺要害部位,狄斯心道不好,打電話叫副官趕緊帶軍醫過來。
此時樓梯上咚咚作響,是被槍響驚動的保镖。任江眉頭一皺,反鎖上門,對狄斯說:“你找個理由讓那些保镖回去,絕對不能把上将受傷的消息傳出去。”
狄斯露出疑惑的神色,任江急切道:“你先去,回來再跟你解釋!”
狄斯點頭,站起身吸了口氣,裝作若無其事地開門。
十名保镖已經站在門口,一臉緊張,“狄少将,出什麽事了?怎麽書房會有槍聲?”
狄斯笑道:“上将大人讓我試試新槍,不小心走火了,真不好意思,打擾各位了。”
保镖們半信半疑,還欲問什麽,蘭父的聲音突然從門內傳來,“狄斯,說完了嗎?快進來。”
蘭父聲音平穩,保镖們這下全信了,轉身離去。狄斯連忙進屋,蘭父虛弱地靠在牆上,剛才竟是在重傷中,拼命撐着說了那句話。此時他已面無人色,進氣多餘出氣。
任江滿頭大汗,想辦法止血包紮,蘭父卻像是知道自己已經回天乏術,并不太在意傷勢,反而贊許地看了任江一眼,“你做的很、很好……這個時候,不能讓人知道我受、受傷了……”
任江點點頭,問狄斯:“少将先生,你說這件事最大的嫌疑人是誰?”
狄斯找來綁帶和藥,幫着任江一起給蘭父做應急處理,想也不想便答:“白家。”
“沒錯,據我猜測,他們的目的一定不僅是想殺掉上将先生這麽簡單,肯定有些事是以上将的死為前提,并對他們有利的。現在殺手在我們手中,他們收不到回信,不知道上将的具體情況,當然就不敢輕舉妄動。”
狄斯恍然大悟,有些佩服地看了任江一眼,“那也就是說,現在還不能通知蘭少?”
“對,蘭喬和白楚……”任江想到此時他倆正躺在一張床上,頗不痛快,“說不定白楚正等着收消息呢,上将受重傷,告訴蘭喬,他恐怕不會冷靜。我們得等他自己回來,再告訴他。”
狄斯擔憂地看了看蘭父,其實有些事,他跟任江已經心照不宣,但誰都沒說出來。
“對了,”任江又說,“軍醫過來的時候一定要低調,千萬別被人盯上了。”
狄斯連連點頭,打電話給副官吩咐一切。
這期間蘭父一直看着任江,微微擡起手指着他,“你、你到底是誰?”
任江一愣,沒說話。
蘭父又問:“你和蘭喬……你是蘭喬的……”
看來岳父大人猜到了,任江也不再隐瞞,認真道:“是,我愛蘭喬,他也愛我。”
“蘭喬、蘭喬的孩子……”
“孩子是我的,我……我是人類,孩子也是人類,現在在我們那邊,過得很好。您和伯母兩年前就有孫子了,應該高興才是。”
蘭父吃驚地睜大眼睛,再也說不出什麽。
“我會在這兒陪着蘭喬,一起把他的責任履行完,”翁婿相認,任江的話便停不住,他也堅信,這些都是蘭父願意聽到的,“等一切結束了,我就帶他走,到我們那裏,和孩子一起生活。蘭喬很累,他不能再被這些虛無的東西束縛,他需要幸福。”
蘭父雙目渙散地看着他,表情卻有些震動,好像自己多年來為蘭喬着想的,甚至不及這個僅與他相識兩年的男人,就連狄斯聽到這番話,也不由得內心震動。
半晌,蘭父虛弱地說:“我代蘭喬,謝、謝謝你……”
不久之後,蘭父緩緩地閉上眼睛,軍醫到來,所目睹的不過是一個悲劇的結尾。
狄斯、副官、軍醫當場落淚,他們的長官,這位掌握了真靈國軍事大權的軍人、這位鐵血剛毅的上将,他最終的歸宿,不是保衛帝國的戰場,而是因為家族鬥争,死在暗殺者手中。
任江失神地坐在一旁,喃喃自語:“什麽家族鬥争,狗屁,全都是神經病。”
狄斯深吸一口氣,哭紅的雙眼望着他,“任先生,照你的意思……”
“秘不發喪,”任江低聲說,“能拖多久是多久,必須弄清白家的所有目的,後發制人。”
狄斯點點頭,站起身來,恭敬地朝蘭父行了個軍禮,轉身去處理一切。
第二天午後,蘭喬回來了。
這個家像往常一樣,衆人各司其職,有條不紊,欣欣向榮。
正要上樓,任江突然冒出來把他一拉,神神秘秘的,“你跟我來,有話跟你說。”
來到卧室,任江握着他的雙手,眼神癡癡、神色複雜。
蘭喬莫名其妙,揉了揉任江的腦袋,笑道:“你怎麽了?有話就快說啊。”
任江把蘭喬的雙手放在掌心裏細細摩挲,事發之後,他最擔心的不是白家有什麽舉動、局面會發生哪些改變以及誰輸誰贏,他最擔心的,是蘭喬。背負着那樣沉重的責任,蘭喬早已累得喘不過氣,不久前失去了母親,可僅僅過了半年多,父親就又……
一種深深的無力感籠罩着他,為什麽這些悲慘的事都發生在蘭喬身上?而偏偏,要由自己親口告訴他?為什麽昨晚自己動作不能再快一點兒?或許他早一步趕到,蘭父就不會死了呢?
“蘭喬,我有件事……”
“你說啊,你都醞釀多久了怎麽還不說?”
“你要有心理準備。”
蘭喬一愣,突然緊緊抓住他的胳膊,“寶寶怎麽了?”
“不不不,寶寶沒事,他很好。”
“那……那是你……”
“不,蘭喬,跟我和寶寶無關,是你爸爸,”任江看了看蘭喬,低下頭去,“他昨晚遭到暗殺,身體三處要害部位受重傷,軍醫來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你說什麽?”蘭喬瞬間神情呆滞,低聲自言自語,任江明顯地感覺他的雙手一下子就涼了,他不斷地搖頭,“這不可能,你在騙我……你怎麽能拿這種事騙我?!”
蘭喬失控地怒吼,不可置信地連連後退,任江上前抱住他,“蘭喬,我沒有騙你,這是真的。當時狄斯也在,他的副官、軍醫都在!我們考慮到一旦将你爸爸去世的消息公布,很可能會引發家族間的大變動,所以就一直瞞着!狄斯秘密聯系了軍區醫院,今天黃昏時就要把你爸爸送走,蘭喬,”任江頓了頓,心疼地望着他,“去看看你爸爸吧,時間不多了。”
蘭喬呆呆地任由他抱着,只是不住搖頭,“你胡說,這不可能,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他猛地一推任江,轉身要跑,任江趕緊追上去攔住,“小聲點兒!這件事不能讓別人知道!你爸爸死前也是這麽吩咐的!冷靜點兒蘭喬!我知道你很難接受,可這是事實你不得不信!”
蘭喬一頓,突然想起那天蘭父對他說,和平年代動用武力找不到導火索的事,頓時明白了。
蘭父被暗殺,白家不僅除掉了心腹大患,還能借口說蘭父軍中出現了叛國者,賊喊捉賊,他們發動戰争奪權,反而顯得光明正義。
“我爸爸……在哪兒?”
任江雙手撫着他的臉,“你冷靜,我帶你去看,無論如何千萬別表現出異樣。”
蘭父身着幹淨筆挺的軍裝,頭發梳理的一絲不茍,身上蓋着被單,靜靜地躺着,神色安詳,仿佛睡着了一般。蘭喬緩緩走到他跟前,渾身都在顫抖。
他在床邊跪下,猶豫地伸出手,摸了摸蘭父的臉,又抓住他的胳膊,輕輕地搖了搖。任江和狄斯看得心裏難受,蘭喬仍是不遺餘力地搖,好像這樣父親就會醒來。
“爸、爸……”蘭喬一邊搖一邊叫,可過了很久蘭父都沒反應,蘭喬急了,雙手上去大力搖晃,整個床鋪都晃動起來,“爸……爸!”
任江連忙從背後抱住他,“蘭喬冷靜!伯父已經去世了,你這是幹什麽!”
蘭喬頹然倒在任江懷裏,神色木然,語氣冰冷,“為什麽不早點兒告訴我……他是我爸爸,你們為什麽最後一個才告訴我?!”接着又憤怒地看向狄斯,“你看到了吧?!不殺他們,他們調過頭來就殺你!如果那天你出現了,如果那天把他們幹掉了,我爸爸還會死嗎?會嗎?!”
任江立刻捂住蘭喬的嘴,“蘭喬住口!“
蘭喬扯開任江的手,“我爸爸對你親如兒子,可你的失誤卻導致了他的死亡!你……”
“蘭喬!”任江拼命制住他。
蘭喬嗚嗚大哭起來,狄斯眼圈發紅,悶聲道:“蘭少說得對,是我,是我對不起上将大人……”
“你們倆都別這樣,”任江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少将先生你也別多想,更別跟蘭喬計較,他現在情緒太激動,容易說氣話,我勸勸他。”
任江拖麻袋般拖着蘭喬回去,蘭喬只哭了一陣兒就不哭了,躺在床上,呆滞地看天花板。任江坐在床邊,知道此時再怎麽勸都沒用,便握着他的手陪他。
不知過了多久,蘭喬突然說開口,“我不想管了,什麽都不管了……任江,你帶我走,帶我回去……那裏只有你和寶寶,沒有人知道我是誰,我會過得很快樂……”
任江心裏一緊,指腹拭過他眼角滑落的一顆淚珠,“總有一天,我會帶你回去。”
蘭喬不再說話,閉上眼睛,一動不動。
當晚他發起燒,一夜昏昏沉沉,只記得自己床邊來了些人,說了一通,然後又走掉。
第二天快中午,身體終于感覺好了一些,他坐起身,發現任江在屋裏。
任江頂着一對黑眼圈笑着走過來,摸了摸他的額頭,“退燒了寶貝兒,還難受嗎?”
蘭喬搖搖頭。
任江說:“昨天黃昏狄少将親自把伯父送走了,軍區醫院裏全是伯父的部下,很安全,你放心。”
蘭喬很自責,他身為兒子,居然連父親的最後一程都沒能陪同。
“昨天來給你看病的醫生說……我們有寶寶了。”
蘭喬驚訝地擡起頭,眼神中終于有了些不一樣的光彩。
“寶寶已經九周了哦,醫生說它很健康。
“是嗎……”蘭喬喃喃應道,手掌不由自主地搭上小腹。
“這一次我會陪着你,一起迎接寶寶的出生。”
午飯後,蘭喬找來狄斯,抱歉地說:“少将,昨天很對不起,我太激動了,說了不該說的話,請您諒解。我現在平靜了很多,後面的路還長,父親不在了,我又年輕,沒什麽經驗,以後希望您能幫我,我們共同努力,去完成父親未完成的事,好嗎?”
狄斯一震,敬了個軍禮,“蘭少請放心!”
蘭喬點點頭,這個軍禮,說明狄斯已經把他當做了上司和主人。
“殺手在你那裏是嗎?我去看看。”
狄斯領着蘭喬來到關押殺手的儲藏室,那人腿上的槍傷已經做了處理,纏着繃帶,但仍是在角落裏縮成一團,瑟瑟發抖,好像很痛苦。
蘭喬上前,捏起他下巴一翻,頓時大吃一驚。
“杜攸?!怎麽會是你?!”
殺手滿臉虛汗,張張嘴道:“蘭、蘭醫師……”
蘭喬太震驚了,正要問話,卻見一灘殷紅的鮮血從他身下緩緩蔓延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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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