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此事很快就傳到廖氏耳朵裏,将紀廷元叫來問話。

聽下人說,紀廷元把沈妍弄哭了。

“她送我酒,難道讓我接受不成,被人說私相授受?我只不過是拒絕了她。”紀廷元面沉如水,母親是不知道沈妍的目的,姑娘家不知廉恥,還把他當什麽了,要喝酒,他自己不會買嗎?要一個女人的錢?

可就算這樣,也該好好說。

畢竟不是什麽大錯,他們兩家來往頻繁,姑娘家情窦初開,傾慕上他,也非怪事,有他這樣拒絕的嗎?

廖氏道:“那你不要便是了,還踢一腳算什麽?傳到沈夫人耳中,只當你如何不屑!沈姑娘好歹也是官宦之女,此次做事是魯莽了些,可你年長她六歲,就不能包容點,這是酒又不是什麽別的東西!”

紀廷元皺眉,卻不吭聲。

廖氏道:“你還不覺得自己有錯?”

“何錯之有?我若是說理,她下次指不定還要糾纏,萬一被人看見,傳出閑話,有損名聲。”紀廷元道,“這件事,母親不必再說,我自有分寸。”

有什麽分寸,簡直是要沈夫人惱恨他們!

廖氏自己也有女兒的,若是女兒去送個酒,卻被對方的兒子如此對待,心裏也不會好受。

她嘆了口氣。

紀玥也很關心,問紀瑤:“沈姑娘昨日來見你,與哥哥那事兒,當真?”

“當真,我親眼瞧見了,哥哥別提多兇,不收就不收,居然還把酒壇打在地上,用力踢了一腳。”

紀玥怔住:“他竟如此無情?”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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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沈姑娘怕以後不會再來了。”

紀瑤也是這麽想的,畢竟紀廷元與她認識,在沈妍心中,自以為紀廷元會看着兩家面子,結果全然不是。

不過這樣也好,省得她鑽牛角尖。

…………

這陣子,太子有些不同,謝鳴珂發現他不再神游天外,愁眉不展,眉宇之間也略微恢複了神采,想來是因為皇上那道聖旨,死灰開始複燃。

不過他并沒有任何親近之念。

因他雖然任職東宮授講,內心對太子是不屑的,這個人不顧大局,喜用奸佞,手段拙劣上不得臺面,反而宋昀有儲君之相,學富五車,能謀善斷。不過太子假使真有所長進,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他講課完畢,宋焱上前道:“辛苦謝大人了。”

他一直都想拉攏謝鳴珂,可惜這個人性子冷淡,無論他怎麽暗示,都不為所動,漸漸也就歇了心思。

謝鳴珂道:“不敢,此乃微臣本分。”

仍跟以前一樣,并不多話,宋焱無奈,只好任他離去。

六月悶熱,沒有殿內的冰鼎,走得片刻,背上就有汗水滲出,謝鳴珂行到陰涼之處,拿帕子擦了擦額上的汗。

旁邊有個小太監過來避陽,見到他,躬身問好:“謝大人。”

謝鳴珂認識他:“小林子,你不在慈心殿伺候,怎麽上這裏來了?”

“去了庫房尋畫,”小林子嘴朝着手臂上托着的畫像努努,“就是這個,太後突然想看,也是怪了……”

裱得好好的,外面一圈綢邊,謝鳴珂瞄一眼:“是嗎,那你快些給太後送去。”

小林子道:“正想去呢,但是這天兒,弄地奴婢滿頭大汗,生怕流下來污了這畫,先擦擦。”

他把畫像放在石凳上。

晃動間,謝鳴珂發現,這原來是張人像畫,上面是個穿着海棠紅的姑娘家,隐約露出一張臉,竟讓他産生了幾分熟悉感。

他愣了下,問道:“這畫中的是誰?”

小林子搖頭:“奴婢也不知。”

他才十來歲,但這畫像光是看紙張,都像是保存了好多年的,比小林子的年紀還大,不知也正常。

謝鳴珂沒再問,走向宮門。

一直到坐上轎子,他才忽然回味過來,那姑娘竟跟紀玥有些像……皇太後突然要看這畫像,到底因何理由?

皇太後與皇上母慈子孝,是為美談,但皇後去世之後,這母子兩個的關系就變得有些微妙。

因皇後是皇太後的表侄女,當初就是她指了與皇帝為妻的,太子宋焱不僅僅只是她的孫兒,也是未來,他們趙家所有權勢名利的根基,如今有所動搖,皇太後豈會滿意?

她是不太喜歡宋昀的,也不喜歡皇貴妃。

謝鳴珂暗自思量,隐隐覺得此事不簡單。

而此刻紀家,紀瑤正催促母親,讓她快點把姐姐嫁出去。

廖氏雖然也心急,但也不能随便挑個姑爺。

“好歹等老爺有個看中的……”廖氏斜睨女兒一眼,“你也是閑得無事了,每日有老龜玩還不夠,管到我這裏來?我看得給你請個女師傅了,教你女紅,識字,束着你才好。”

“識字還用女師傅教嗎,爹爹自小就教過了,再說,還有哥哥呢。”紀瑤站到廖氏跟前,“娘,姐姐真不小了,您得說說爹爹,讓他快些。”

“怎麽快?你不知朝堂事,盡給我胡鬧!”廖氏又不是沒催過,實在是碰到那麽大的案子,個個都怕丢了烏紗帽,誰還有心記挂這些,“等過陣子,啊,你回去吧,為娘還得算賬呢。”

紀瑤急得不知道怎麽辦。

确實不是時候,正好是碰到赈災糧一案……

但她還是想再催催,賴着不走。

等到傍晚,紀彰回來。

紀瑤又說了一通。

紀彰心情好,看情形,那些貪官必被懲處,笑眯眯道:“曉得了,為父會給玥兒挑個好人家,你莫擔心。”

光會嘴上說有什麽用啊,等女兒入宮就知道慘了,難不成她又要借神仙托夢?紀瑤正待回去,好好籌謀籌謀,卻聽母親跟父親商量起了一件事情,這內容還挺讓她吃驚的。

紀瑤就沒有走,假裝整理荷包,站在一側偷聽。

“那懷遠侯與我們女兒有恩,謝大人也是,不如我們找個機會相請,相公你看如何?我們雖不是他們這等望族權貴,但也不能理所當然欠下人情,要不等休沐日,一起請來,酬謝一番。”

紀彰有點心虛:“我們能拿得出什麽酬謝?”

“禮輕情意重,他們不缺銀子,要的是一份心意,整桌宴席便罷。”

廖氏當然有自己的小心思,平時想盡辦法也近不得的貴人,難得有這機會,怎麽能不結交一下,與丈夫,與兒子,都有助益。

不然就憑她那老實的丈夫,也不知要熬資歷熬到何時。

紀彰還在猶豫不決:“你的提議雖好,但也不知他們會不會來。貴人事忙,應酬也多,那謝公子是常去東宮的,懷遠侯也要操練兵馬,我是怕白白送去請帖,被他們退回。”

所以她的娘家總說紀彰是個酸腐秀才,他不喜歡攀附誰,也要面子。

廖氏仍舊堅持:“送去再說吧,總要試一試。”

聽完了,紀瑤悄悄從門口退出。

假如她猜得沒錯,母親這是要把兩個情敵同時請到家中啊,她都不知道說什麽!

不過也許也是好事?雖然這兩個,一個是心狠手辣,滅殺親族的未來首輔,一個是她前世的丈夫,可姐姐就算嫁給他們其中之一,也是比入宮為妃的好……

過得幾日,兩封請帖同時被送去了懷遠侯府與謝府。

為了這兩位貴人,廖氏親自去了集市,買回一大堆東西,大早上的,就從廚房飄來濃郁的香味。

那是青螺老鴨湯,也是紀家廚子燒得最好的湯了,勉強拿得出手。廖氏還是很擔心,時不時去廚房,叮囑他們一定要弄幹淨,做出最好吃的菜,說今日兩位客人是家中請過最尊貴的了。

廚子吓得摔壞了兩只碗。

紀彰道:“娘子,我們家就這等條件,何必為難他們?別到時候燒得更不堪,讓客人敗興。”

廖氏不理:“你別在這裏杵着,想想到時說些什麽。”

“……能說什麽。”

廖氏又指示:“書房也該整理一下。”

兩個人如臨大敵,紀廷元站在門口,悠然一笑:“人家願意來,早就做好準備,要吃難吃的東西了,再如何,廚子做得也比不上這些侯門望族,還是順其自然,太過莊重,謝大人與侯爺反而覺得不适。”

“是嗎?”廖氏怔了怔,突然道,“周嬷嬷,快把玥兒,瑤瑤叫出來,兩位大人是幫了她們的,怎麽也該當面道謝下。”

周嬷嬷快步而去。

門口,一輛馬車停住,李玉拉開車簾,謝鳴珂略一彎腰,從車上走了下來。

白牆黑瓦,小小的一座院子,擡頭看去,從院牆裏伸出兩支海棠的枝丫,綴滿了粉色的小花。

他正要上前扣門,後面又傳來馬蹄聲,回頭看去,只見到一匹烏黑的駿馬,馬上的人穿着郁藍色的夏袍,英姿勃勃。

他翻身下來,把缰繩扔給小厮,微微笑道:“沒想到,煜善你也在。”

只以為請了他,紀家居然還請了謝鳴珂。

“侯爺。”楊紹直呼他字,謝鳴珂卻沒有那麽随意,心裏也奇怪,紀家為何會請楊紹,不過想到府邸花林一事,有些了然。

楊紹記挂着那個小姑娘,笑一笑道:“原本也想請你喝酒,正好今日一聚,進去吧,別讓紀大人好等。”

他剛想去敲門,門房已經把門大開,“侯爺,謝大人,我們老爺與夫人恭候多時了,快請。”

作者有話要說:  拉拉,二更~

紀瑤:擦亮眼睛,選個姐夫。

楊紹:……(以後收拾你!)

謝鳴珂:這用不着選。

紀玥:……就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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