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月色

第六十章:月色

誠妃被簡嫔哭嚷的有些頭疼,下意識的捂住了耳朵。鄙夷道:“皇後娘娘,請恕臣妾直言。她說這耳當是如貴人所贈,根本只是她的片面之詞,并未有任何證據能證明簡嫔的話。但瑩嫔跌倒,始終是簡嫔不慎,實在不知她存了怎樣的心思。這種風氣若不斬除,後宮必不得安寧,還請皇後娘娘從嚴處置。”

“皇後娘娘,臣妾冤枉啊。皇上方才也說了,必不能冤枉了一人。”簡嫔跪着匍匐向前,停至在皇後面前,連連叩首:“娘娘恕罪啊,臣妾當真是冤枉的。”

“這話好像不是說給你聽得吧?”誠妃捂住了嘴,偷笑道:“皇上說的,可是不要冤枉了如貴人。”

誠妃這樣的奚落,簡嫔的臉色難的不行。抵死咬住了下唇,竟滲出血來。

如玥的眸子一動不動的睨着貴妃的臉頰,見她依然鎮定自若,心裏也不得不敬佩。這樣陷害簡嫔,還敢當着皇後與一衆宮嫔的面出言要挾,當真是令人敬佩。

何況貴妃處事間沒有半點憐憫之心,能游刃有餘的操弄着各式各樣的肮髒伎倆,還可以安心度日,更讓如玥自愧弗如了。

“如貴人老是盯着本宮,是本宮今日的妝容精致的緣故麽?”睿澄冷不防的冒出這樣一句來,引來衆人側目。

“娘娘的妝容從來都是精致的,舉止言談更是缜密的挑不出錯漏來。如玥不過是想有樣學樣,能做到娘娘一半的精湛,也就如願足矣了。

不過如玥心裏也有些疑問,方才簡嫔向娘娘求救,不知貴妃娘娘是否會替她說情?”如玥的性子本就是剛柔并濟,且勝自傲無畏。從來不會輕易向誰屈服,哪怕是面前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陰毒貴妃。

言談間如玥依然優雅從容,不慌不亂,周身散發的氣度竟與貴妃不相上下。

只怕這梁子結定了,貴妃也不是好惹的。

細之下,不難發現貴妃的憤怨。然而貴妃就是貴妃,心暗恨縱生面上依然明媚:“本宮不過是協助皇後娘娘料理後宮之事。此事既然由皇上親**由皇後處置,那本宮自然無權幹涉。一切但憑皇後做主也就是了。”

睿澄緩緩起身,嘴角的弧度彎曲的恰到好處:“方才孫禦醫也說了,瑩嫔需要靜養,既然此事由皇後操心,那臣妾就告退了。”

“也好。”皇後颔首阖目:“貴妃倒是提醒了本宮。瑩嫔尚在穩胎之期,着實不可心煩。“

好似皇後說着自己的話,與貴妃半點無關一樣。貴妃道一句告退,竟自顧自的揚長而去,也不皇後的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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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人,将簡嫔打入冷宮。”皇後憋了一口怨氣,肆意将這句話喊給貴妃聽。如玥的目光一直随着貴妃移動,只聽皇後冷聲道:“簡嫔德行有虧,着實不配服侍皇上。本宮顧念你誕育過皇長女,留你這條殘命已經是法外開恩。

然而死罪可免,活罪難饒,本宮自會令人從史冊上勾去你的名諱與種種,只當你在生育皇長女時難産去了。自乾隆四十五年四月十一之後,就再無你這個人存在。”

居然是這樣的懲罰,如玥的心一凜。

盡管知道皇後是在保全自己,卻仍然難受。僅僅一句話,一個女子數十年的光陰盡消,那麽她與皇帝的情意也将從乾隆四十五年四月十一而斷送了吧。

不管往日她對皇上怎樣用心也好,不管皇上是否憐愛過她也好。總之這數十年,終究是不複存在了。原來愛恨情仇,只是一句話就能抹去的。

如玥不敢想,甚至不敢聽。這太過殘酷的懲罰着實叫人難以釋懷。

“皇後娘娘,皇後娘娘您不能啊,皇後娘娘……”簡嫔發了瘋似的哭喊,連頭都撞破了,蔭在地上一灘血水。

如玥也是這個時候才知道,原來皇長女是簡嫔誕育的。可惜了那個孩子未活過四歲,現在連親額娘,也難逃這樣悲怆的命運。

“怎麽簡嫔你還不肯知足了,皇後娘娘這是賜你死後哀榮呢!”誠妃朝德寶遞了眼色,德寶也不敢怠慢:”你們幾個,來,送簡嫔入冷宮,哦,不,是關佳氏才對。皇後娘娘懿旨,往後咱們這宮裏就沒有什麽簡嫔了。”

德寶的這一句話,驚的簡嫔當即昏死過去。

誠妃這才覺得耳根子清淨了些:“皇後娘娘處事間心存仁善,當真是給了關佳氏好大的恩惠。”

皇後聽了誠妃的話倒也笑不出來,只揉了揉腫脹的腦仁:“孽障而已!你們都先跪安吧,本宮也去瑩嫔。”

衆妃嫔先後起身,一并向皇後跪安。如玥總算是松了一口氣,這一次與貴妃交鋒,不過是意料之的事。只是不知為何,她自己竟然和貴妃一般,那樣在意瑩嫔的龍胎了。

前一次因為瑩嫔成孕,皇上撇下自己就走。

這一次因為瑩嫔的龍胎無礙,皇上便不再理會自己遭人陷害,還未有得雪。

縱使如玥再大度,也實在難以接受同樣的傷害,兩次侵蝕自己的心。

叫她怎麽能不怨怼?

走至正殿門檻時,沛雙扶了如玥的手:“小姐,您沒事兒吧?手怎麽這樣涼?”如玥邁過紅木的高門檻才道:“許是正殿殿門未掩,方才當風吧!”

“是呢,封口浪尖上的人,當風也是難免。”春貴人走過如玥身旁,耐不住性子奚落到。沛雙沉不住氣,意欲開口,卻被如玥死死握住了手加以制止。

“哼!”春貴人譏諷一笑,昂首闊步的先如玥一步走了過去。

“小姐,您為何這樣容忍她!”沛雙恨惱的不行,如玥卻笑了:“皇上皇後都在內寝,這個春貴人還是這樣張狂不知收斂,還能如此輕狂的笑出聲來。依她這樣的性子,有什麽都擱在明面上,我才當真是覺得該笑了。”

沛雙自然明白如玥的意思,然而這個春貴人也的确是太過分了。三番兩次的與自家小姐過不去,想不出手教訓她都不行。

反正這會兒天已經黑了,想來也是沒有人能清楚。

“小姐,你等着瞧。”沛雙撇開如玥的手,徑直往前走了兩步。

見她蹲在一旁的花壇邊,不知道再找什麽。如玥本是要喚她的,可又不想驚動了周圍散去的妃嫔。也只好立在原地,靜靜着。

來承乾宮的時候,天色尚早,奴才們并沒有準備宮燈。這會子又因為瑩嫔的胎動,皇上皇後皆在,承乾宮的宮人早已忙亂的不可開交,更沒有心思為各宮的小主準備。

幸好月色撩人,宮嫔們就着宮婢的手,小心翼翼的走在這漆黑的夜色,總不至于不清路。

忽然一聲凄厲的慘叫,劃破了夜空的寧靜,似有人重重摔在了地上,一聲悶響。如玥尚未清是誰,沛雙憋着笑意一蹦一跳的走了回來:“小姐,咱們回宮吧!這下子,可是什麽氣都出了。”

“你呀!”如玥好氣又好笑,這丫頭如今算不算原形畢露了。大抵是沒有剛入宮那股子收斂勁兒了。

“小姐,您說過不能跟她沖突,卻也沒有說不能擲石子害她跌倒啊。何況天黑路又不好走,承乾宮連宮燈也不曾準備。這筆賬顯然是不能記在我們頭上了。”沛雙的聲音不大,足夠如玥能聽見。然而眉眼間的得意,卻是連月色也遮掩不住。

如玥着她這樣開心,也情不自禁跟着癡癡的笑起來。然而如玥這一笑,沛雙卻忽然哭了。一瞬間的表情,由笑到哭,如玥得愣了神。

“你這是怎麽了?我又沒怪你。”如玥着她哭的可憐,淚落如雨,卻硬着沒有發出一點聲音。只好拉着她停下來,在拐角的一處避風亭坐下。

“小姐,您已經有好幾久沒有這樣開心的笑過了。”沛雙嗚咽的聲音,低低沉沉的,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一樣的難受。“您在這宮裏,想笑笑不出來,想哭又得忍着,受了這樣多的委屈,奴婢瞧着心疼。”

“好了,不哭。”如玥的口吻滿是寵溺,聲音也不自覺的輕柔:“我也是這樣想,入宮之後的日子當真是難熬。然而我已經走進來了,再也沒有退路了,除了承受根本無從選擇。”

就如同這冬日一樣,夜來風在寒涼也無計可施。總不能跳過冬日不過,每每總活在春天。如玥不允許自己的心裏有一絲怯懦,不允許自己軟弱到只會逃避。

因為她知道,唯有昂首挺胸的挨過去,才有嬌花綻放,陽光明媚的春日。

如玥的堅毅,沛雙在眼裏。遂抹去了淚水,垂首問道:“小姐,你會不會後悔?”

“後悔?”如玥不止一次問過自己,說不後悔那是騙人的。可皇上到底也是信她的,既然他心裏有她,她就不能後悔。

更何況後悔只能削弱自己的意志,實在不該後悔。

可說不後悔,如玥又覺得頗有些自欺欺人的味道。午夜夢醒,如玥時常撫摸着空蕩蕩的床邊發呆。

那本該是她夫君的位置,可此時她的夫君又在哪個宮殿裏與人為伴呢?

皇帝的夜晚,永遠不會只屬于一個人。這些如玥真的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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