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上

葉媽媽垂頭喪氣的回到房間，原本以為能從大兒子手裏摳出一點點錢來給葉松裝修的，現在看來他手頭也不富裕，若不是這樣，依着葉楓好強的性子，哪會動用媳婦的私房錢。

瞟了一眼窗戶邊翻看裝修廣告的葉爸爸，葉媽媽頹喪的坐到床頭，文蕊的肚子已經七周了，最遲兩個月半月就得給他們辦婚事，否則挺着個大肚子結婚多丢人啊。偏偏何家還不同意婚事簡辦，必須舉行婚禮，可現在她和老頭子手頭通共也就八百多塊錢，将将夠這個月的家用，哪裏來的錢給小兩口裝修啊？

“這是怎麽了？”葉爸爸心驚的看着自家婆娘眼角的淚光，妻子一向跋扈，就算是哭，也是當着大家夥兒的面兒扯開嗓子嚎，何時這樣文弱的躲在房間裏偷着掉眼淚了？

葉媽媽抓過枕巾在臉上抹了一把，委屈又憂愁的哽咽道，“……以前聽人家說兒女就是債，我還不理解，可現在看來，咱們倆可不就跟借了高利貸一樣，利滾利，賣血賣腎也還不上……”

“好端端的怎麽又想起這一出兒了。”葉爸爸嘆氣，拿起一旁的紙抽換掉葉媽媽手裏的枕巾，小心翼翼的問道，“沒借來錢？我早就說過不要你去借，葉楓現在忙着結婚也是正需要錢的時候呢，咱們當爹媽的幫不上忙更不能在這時候還開口讓孩子幫襯弟弟啊。”

葉媽媽抽噎的兩聲，“……我這不也是沒招兒了麽，何家逼的緊，文蕊又挺着個肚子天天到我跟前兒轉悠，才一個多月居然就把孕婦褲穿上了，不就是在那兒提醒我趕緊給她和葉松裝修房子辦婚禮麽？你以為我願意問葉楓借錢啊？我還沒那麽不知好歹，只是，只是咱們家除了葉楓誰還能一下子拿出那麽多錢來啊……”

“明天我們去問問幾個親戚，請他們幫着湊點。”葉爸爸出主意。

“親戚朋友？你說的倒好聽，咱們家哪有什麽有錢的親戚啊……我爹媽去的早，唯一的弟弟還得靠我拉拔長大，去年才混了個樓房住，他不問我借錢就不錯了，我能指望他什麽？”葉媽媽吸吸鼻子，繼續哭道，“你們家也沒強到哪兒去，都是吃不飽餓不死的，你說說咱們能問誰借？”

何況，今天若是給葉楓借錢，他們家這些親戚興許還能真幫着想想辦法湊個一萬兩萬的，可換成葉松，誰敢冒着風險把辛辛苦苦掙來的錢往水裏扔啊，若她不是葉松的親媽，恐怕躲的更快。

“實在不成，我倒廠裏找幾個老同事借錢。”葉爸爸咬牙，他身子骨硬朗，想是再活個一二十年不成問題，大不了自此以後和自家老婆子節衣縮食，再逼着葉松找份兒工作，想必還是能換上這筆錢的。

葉媽媽嘴一撇，“問外人借錢，多不好意思啊……”

這是借錢，是要還的，而且不像是銀行貸款，這可是人情債。

“難道你還有別的辦法？”葉爸爸翻了個白眼，自家這個老太婆恐怕是占便宜占慣了，冷不丁讓她背着一身債，還是必須要還的，恐怕心裏正不适應呢。

“唉，人家穆家拿出三萬塊給女兒裝修婚房，穆紗還把自己的私房錢都掏出來了，可何家呢？吃了肉連骨頭都不給咱們吐一根兒……”葉媽媽惆悵的說道，兩個兒媳這麽一比較，高下立現，“老頭子，你說文蕊工作也有一年了，手頭能有多少存款？人家穆紗可是攢了五萬呢。”

“文蕊怎麽能和穆紗比？首先這工資就不一樣。何況穆家條件好，親家和親家母又是心疼女兒的，一個月絕不會少貼補她，所以穆紗才能攢下錢。你再看看文蕊，月薪才一千四五，又是個愛漂亮的，工資能剩下多少？”葉爸爸分析道。

“唉，所以人家現在都說，挑媳婦首先得看看工作和家庭，這富家姑娘和貧家女真是不一樣啊，同樣是裝修，咱們家跟何家連兩三萬都得算計來算計去的，人家穆紗和葉楓直接扔出去十幾萬都不打镚兒……等，等等，老頭子，我剛才說葉楓兩口子花多少錢裝修？”

“十幾萬。”葉爸爸脫口而出，随後便愣住了。

“十幾萬？”葉媽媽尖叫，眼珠子瞪得溜圓。

“呃，老伴兒，你從哪兒聽說葉楓裝修花了十幾萬的，是不是聽差了？”

“穆家爹媽給三萬，穆紗出五萬，還有四萬欠款，這加一起可不就是十二萬麽？！”葉媽媽快速說道，“這兩個熊孩子，真當自己是富豪啦，什麽樣的裝修能花十二萬？他弟弟修個房子連兩萬都籌不出來，他倒好，十二萬就這麽扔出去，那裝修材料是金子堆的啊要十幾萬，要我看都是一堆破木板子……”

“好了好了，人家穆家掏的錢，你胡亂叫喚什麽。”

“穆家掏的錢怎麽了？将來那都是葉楓的錢！”葉媽媽蠻橫的說道，“何況穆家也就出了八萬，剩下那四萬的尾款還不是我們家葉楓還，不行，我得去問問那個混小子。”

葉爸爸攔不住妻子，只能緊跟着葉媽媽闖進了葉楓的房間。

葉楓匆匆挂斷和穆紗的通話，苦笑着看聽着母親連蹦帶跳的指責自己鋪張浪費。

“媽，您年紀大了不了解行情，現在花十幾萬裝修是很正常的，這還不算最高檔的呢，葉松的房子還沒開始裝修，等真動工了您就知道了。”葉楓解釋道，雖然最開始程秀豔提出這筆裝修款的時候他也吓了一跳，可是後來仔細想想，以現在的物價，一百多平米的房子花十幾萬裝修也是很正常的，何況他們這還是帶家具的，比起外面胡亂找的裝修公司，這個價位已經很劃算了。

一般情況下，即便是用最簡單樸實的材料鋪個地飯修修衛生間和廚房，可能都要用去兩三萬，添上家具也得四五萬了，他和穆紗裝修的是婚房，若是沒條件或是不喜歡也就罷了，可他們只要一起努力，還是有這個資本稍微享受一下的，那就沒必要委屈自己。何況他也不忍心讓穆紗繼續跟着他吃苦，既然她和丈母娘都喜歡這種裝修風格，價位又劃算，依着他們又何妨？

“花十幾萬裝修是正常的？”葉媽媽吼道，“你要是這麽有錢，何必去住人家女方家的房子，你自己買個房不是更好？有那錢不好好收着将來買房，反倒都扔給了別人，你傻不傻啊？難道你想一輩子住老穆家的房？”

“當初不是您說的，穆家就穆紗一個閨女，何必分的那麽清？”葉楓無辜的說道。

“你，你你你，好，你樂意讓人家背地裏談論自己是倒插門女婿，我也懶得說什麽，只是裝個修舊這樣鋪張浪費，我看不慣！”葉媽媽氣的直打哆嗦，只要一想到他們老葉家居然出了這麽一個敗家子，她心肝肺就疼。

“那您想如何？”

“我，我……”葉媽媽接不上話，“退錢，讓他們退錢，咱不裝了。”

“媽，您別鬧了成麽？裝修公司是人家穆家找的，錢也是穆紗出的，我們家憑什麽要求退錢？”葉楓無奈的攤手。

“放屁！剩下那四萬還不是指着你出？”葉媽媽冷笑，“你弟弟連兩萬塊的裝修費都要東挪西湊，你們倒好，十幾萬就這麽扔出去了，還跟我哭窮！”

“我什麽時候和您哭窮了？我現在确實沒錢，四萬塊的尾款是我欠着的，可是結婚不是穆紗一個人的事兒，您兒子我一大老爺們，車子房子全沒有，裝修款媳婦出了三分之二，我拿出一點尾款不應該麽？”

“四萬塊都夠你弟弟裝修一整套房子的了，到你們倆那居然只是個尾款，你好意思麽？”

此時，葉媽媽又心疼起了小兒子，一樣是兄弟，哥哥指頭縫裏漏出的一點點，恐怕都夠他活上一二年的。

“我為什麽不好意思？”葉楓不理解葉媽媽的心态，他的裝修款又不是從葉松手裏頭搶的，他有什麽不好意思的？

“你弟弟連兩萬……”

“媽，您總提葉松做什麽？”葉楓毫不留情的打斷母親的話，“我是我，葉松是葉松，我裝修花多少錢和他有什麽關系？我又沒問他借錢。”

葉媽媽被噎住，好半天才顫聲問道，“你這話是什麽意思？你沒管葉松借錢，所以他管不着你，可他現在問你借錢了，所以就得聽你的？”

“我什麽時候說這話了？媽，您若是非得朝我頭上扣個罪名才甘心，那我也沒轍。房子呢，我已經裝修了，錢是一定退不回來的，就算有一天我和穆紗不想這樣修房子了，那裝修款也是返到穆紗手裏，和我，和咱們家沒有半點關系，和葉松更是不相幹。”

“你，葉楓你就是這麽和媽媽說話的？”葉媽媽喘着粗氣，擡手順順胸口，拉住葉爸爸的手哭吼道，“葉良富你是死人啊，你兒子這麽和我說話你也不管管……”

“好了好了，咱們回屋吧，兒子說的也沒錯，穆家掏的錢裝修，咱們就別幹涉了，明天我去單位借錢，你放心，保準不會耽誤葉松和文蕊的婚事。”葉爸爸拖着自家老太婆就往門口走。

“借錢借錢，你就知道借錢，從同事那裏借來的錢不用還啊？”

“無論你問誰借錢都是得還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