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耳朵怎麽紅了?

“當然。”白凜回答得既幹脆又堅定。

她整天自言自語都快憋出毛病了,好不容易有了一個可以說話的對象,當然要暢所欲言,把之前想說的話、想唠的嗑、想吐的槽通通補回來。

啊……但是說太多似乎也不好,可能會煩到栖川,還是稍微收斂點吧。

白凜看着劍鞘上的發絲結,本想問得再仔細些,栖川突然眯起眼睛,“有人來了。”

白凜立即警覺:“什麽人?”

栖川:“一男一女,很弱,只有一把劍。”

他的語氣随意而篤定,仿佛親眼所見。

白凜聽完這個描述,已經大概能猜出來這兩人是誰。

女性肯定是顧初雲,她丢了劍,此時手裏應該是沒有其他武器的;男性就不太好确定了,不過大概率是謝照生,畢竟在與顧初雲熟悉的弟子裏面,只有謝照生的修為與她是相近的。

不過他們兩個也算是這一代裏的佼佼者了,栖川對他們的評價居然是“很弱”,這話要是被太微宗的掌門長老們聽到了,估計能氣得當場提劍殺過來。

白凜想了一下那群人的反應就覺得很好笑,耳邊聽得洞外有兩個腳步聲在慢慢靠近,她才突然想起有一個很重要的問題還沒有問。

“對了,栖川,如果那根頭發被初雲……嗯?”

白凜的目光剛一落到劍鞘上,突然發現那個由頭發打成的小蝴蝶結居然不見了。

“不用擔心,”栖川輕笑,仿佛已經看穿她心中所想,“我已經将它隐藏了,以凡人的肉眼是看不到的。”

好厲害,連頭發都有隐身的效果。只不過……

白凜:“那我不是也看不到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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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當然能看到。”栖川眼尾一挑,目光落到她的手上,“在你的手指上。”

白凜低頭一看,發現不知何時,自己的左手小指上居然纏繞了一根黑色的發絲。

發絲在她白皙的小指上繞成細細的一圈,打着和劍鞘上相同的蝴蝶結,如同一枚小巧的尾戒,看上去秀氣又可愛。

“好可愛。”白凜微微睜大眼睛,感到有些不可思議。

“小心不要弄丢了。”栖川眼睛彎彎的,像兩枚晶瑩的月牙。

“好。”白凜珍惜地摸了摸小指上的發絲結,然後認真問道,“那你現在打算怎麽辦?外面那個女修士應該就是我的劍主,如果你想避免麻煩的話,可以把尾巴藏起來……”

無論怎麽說,栖川都是一只妖,要是被他們兩個誤傷可就不好了。

“我可不想和凡人打交道。”

栖川聞言,漂亮的臉龐露出了毫不掩飾的厭惡。他站起身,伸了個懶腰,然後微微俯身,對白凜做了一個摸頭的動作,輕笑了笑:

“我先走了,別忘了聯系我噢。”

白凜眨了眨眼睛,還沒來得及回複,就看到栖川慢悠悠地搖了搖尾巴,漸漸消失在空氣中。

……好厲害。

白凜已經不記得這是她第幾次感慨好厲害了,她看着眼前空空如也的地面,心裏只有一個想法——做妖真好。

這邊,腳步聲逐漸明晰。洞口處隐約有光亮透進來,很快,一前一後兩個人影走了過來。

果然是顧初雲和謝照生。

白凜默默松了一口氣。

即便她只是一柄劍,就算遇上壞人也不用擔心會遭遇危險,但她畢竟是很怕麻煩的性格,可以的話,盡量還是不要落到陌生人的手裏比較好。

顧初雲一看到躺在地上的銀白長劍,頓時雙眼一亮,激動喊道:“我的劍!”

謝照生舉起手裏的螢光珠照了一下,顧初雲立即跑過來撿起劍,吹了吹上面的浮灰,又仔細檢查了一遍,才愛惜地将它收回劍匣。

“還好,劍沒有受到損壞。”謝照生走過來,用螢光珠照了照洞裏的擺設,“這個山洞應該就是那只野獸栖息的地方。它将劍叼到這裏後可能又出去了,我們最好快點離開,以防再碰到它。”

“好。”顧初雲點點頭,二人帶着失而複得的凜冬劍迅速離開了山洞,沒有任何停留,直接返回太微宗。

一路上,白凜從他們的對話得知,謝照生并不是被顧初雲叫來幫忙的,而是她在這座山上湊巧遇到的。

顧初雲在棄劍逃跑後,并沒有被傳送到太遠的地方,只是從姑射山的這個山頭轉移到了另一個山頭。

她的劍丢了,心中萬般焦急,卻又怕貿然去找會碰上妖獸,于是只敢在附近小心探查。誰料,謝照生剛好也接了這個任務,更巧的是他此時就在那附近,聽到有人靠近,立即提劍沖了過來,兩人頓時撞了個滿懷。

之後便是謝照生提議一同尋劍,兩人在山上四處晃悠,順便剿滅了那只吃人的妖獸,任務完成,彼此間也提高了好感度,一箭雙雕,一舉兩得。

看着并排走在一起,關系明顯更暧昧、氣氛明顯更粉紅的兩人,白凜忍不住仰頭望天:

我只是丢失了一會兒,居然還把他倆給整圓滿了。

天道,你好有本事,轉行做紅娘吧。

雖然多了這一出插曲,但二人的任務還是圓滿完成了。回到太微宗後,顧初雲深刻地意識到,強弱與否不在于手中的劍,而在于用劍者本身。

于是她決定将自己的重心放到煉體、悟道上,開始努力提升自身的修為與體術。

結果在努力的第一天就遇到了瓶頸。

顧初雲大受打擊,整個人都蔫了。白凜一覺睡醒就看到小姑娘抱着劍懷疑人生,只是稍微一想,便猜到了個中緣由。

還是太年輕啊。雖然說獨立自主值得表揚,但既然身邊有這麽多的資源,怎麽就是想不起來用呢?

白凜是真的很想勸勸顧初雲,可惜她們之間有次元壁。

好在小姑娘只是鑽牛角尖,不是真傻,獨自挫敗了一會兒便重新打起精神,背着凜冬劍,氣勢洶洶地上碧霄峰去了。

碧霄峰頂,雲霧缭繞。

顧初雲走到竹亭前,發現溫言沒有和平時一樣捧卷看書,而是趴在桌案上淺眠。

他面孔柔和,此時褪去了凜冽的劍意,看上去竟然比那些凡塵的世家公子還要溫文無害。

顧初雲腳步躊躇,不敢上前打擾他。

然而溫言已經慢慢睜開了眼。

那雙清淺的琉璃眸只迷蒙了一瞬,便在看清來人後恢複清明。他慢慢坐直身體,柔軟的發絲垂落肩側,看着顧初雲,溫柔一笑。

“我還以為你不想來了。”

顧初雲連忙反駁:“怎麽可能?我已經答應過師叔了,就肯定會來。”

“是麽?”溫言依然看着她,目光溫和而專注,“過來坐吧。”

顧初雲有一瞬間的恍惚與迷惑。

她突然産生一種錯覺,仿佛小師叔的視線并沒有投向她,而是繞過她、穿過她,看向了她身後的某個人。

……這種感覺太可怕了,令從小就怕鬼的顧初雲感到一陣毛骨悚然。她用力甩了甩頭,走到蒲團前坐下,強迫自己不要再胡思亂想。

而白凜也終于慢慢悠悠地從顧初雲身後飄了出來。

她閑的沒事,正眨巴着眼睛四處張望。溫言微微側眸,淺淺的餘光掠過她,然後神色不變,從桌案上拿起一卷書。

那卷書看着很新,內頁夾了一片薄薄的樹葉。白凜一看到書的封面,頓時眼睛一亮,迅速來到溫言身邊,像個小學生似的乖巧坐好。

還是之前的那冊話本,如今已經變成了白凜誘捕器。

溫言唇角微勾,眼底閃過隐約的笑意。他翻開話本,白凜立即湊過來,袖口從纖細的指尖滑落,露出了那一圈纏繞的、打成結的黑色發絲。

看上去不像是她自己的頭發。

溫言凝眸看了一會兒,突然和聲開口:“師侄。你昨日去了哪裏?”

白凜一愣,下意識擡頭看着他的側臉。

和平時一樣溫和平靜……看來只是師叔對師侄的普通問候。

顧初雲也沒料到溫言居然會問她這種問題,連忙如實回答:“弟子昨日去了姑射山執行任務。”

溫言:“什麽任務?”

顧初雲:“剿滅妖獸。”

“哦……“溫言的語氣有些漫不經心,“那完成了嗎?”

“完成了,不過,中途出了點狀況……“顧初雲不太好意思把自己的過失說出來,但溫言在她的眼裏是長輩,長輩問話不能不答,“我差點把自己的劍弄丢了。”

“弄丢了?”溫言擡眸,目光掃過事不關己的白凜,如雲如霧般,落到一臉羞愧的顧初雲身上。

“嗯……”是她的錯覺嗎,總覺得師叔的目光似乎沒有往常那麽和藹?

顧初雲有些畏懼地低頭斂目,将上山後的經歷一五一十地複述一遍,中間偷偷略過了與謝照生相處的詳細過程。

“還好最後找到了。”溫言臉色稍霁,轉而又問,“那個山洞裏,除了之前攻擊你的野獸,還有其他人在嗎?”

“其他人?”顧初雲努力想了想,搖頭道,“山洞裏除了凜冬和一些零零碎碎的東西,沒有任何人或者獸類存在。”

溫言聞言,微微沉吟:“那會是誰呢……”

顧初雲:“嗯?師叔,你說什麽?”

溫言笑笑:“沒什麽,開始靜心打坐吧。”

“……是。”

顧初雲不再多言,開始閉目打坐,而白凜仍然直勾勾地盯着溫言看。

他剛才的那番話很奇怪,就好像在懷疑山洞裏發生過什麽一樣。

顧初雲剛才的敘述沒什麽問題,應該不至于令人生疑。難道溫言能看到劍鞘上的頭發,所以才會提出此問?

白凜越想越不放心,她摸了摸左手小指上的發絲結,打算問問栖川有沒有這種可能。

這樣想着,白凜微移眼眸。正要将視線從溫言平靜的側臉移開,突然驚奇地發現——

溫言白皙如玉的耳朵居然透出一絲不自然的緋色。

……嗯?

好好的,耳朵怎麽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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