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月明的拳頭硬了
當即也不知作何想法,?下意識擡手一抓,絞得手掌血肉模糊。他也不肯見着無辜的孩子魂飛魄散,但也舍不得看見大師兄受傷,?幾乎是從牙縫裏憋出一句話來:“醒醒!殺害你們的人,不是我們!罪魁禍首在那裏!別再為虎作伥了!”
很神奇的是,這話一出口,?那些倒刺居然不長了,?反而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散,不僅如此,?那鐵籠轟隆一聲,在衆人眼前碎成了殘渣。
強勁兒的威力宛如摧枯拉朽一般,?頃刻之間将這裏轟成了廢墟。謝霜華懷裏護的是洛月明,手裏拽的是越清規,跟提溜兩個小雞崽兒似的,飛身自廢墟中掠出,?擡袖一擋,?待煙塵盡數散開後。
此地哪裏還有溫長羽的影子,?連溫宗主都一并消失了。
越清規一邊咳嗽,一邊道:“快,?追!別讓他們跑了!”
謝霜華順手撚掉洛月明發間的碎渣,?擡眸冷冰冰道:“跑不了,?他要為這九十九個亡魂償命!”
幸好此前早有準備,鈞天就纏在溫長羽的脖頸處,?不管相隔千裏萬裏,?只要謝霜華一聲令下,鈞天便會立馬将人拖回來。
不出洛月明所料,便見謝霜華劃破手指,?隔空畫了一道符咒,低呵了聲:“敕令出,鈞天召來!”
洛月明只覺得眼前一花,便見溫長羽死死抱住溫宗主,被鈞天嗖得一聲拖了回來。
畢竟鈞天不是個活人,只是法器而已,不會跟人似的,知道遇見障礙物要躲,鈞天不一樣,哪條路距離主人最近,就嗖的一下竄過來。
粗略估計至少撞破了十堵石牆,才将溫長羽師徒生生拖了回來。
撞得那叫一個慘不忍睹,血肉模糊。如果不是因為知道,鈞天絕對不會纏錯人,洛月明都誤以為,眼下在地上癱着的,只是普普通通的一堆爛肉,而不是此前見過的,生得有幾分像師尊的俊美公子。
這種反差太大,原來人生的際遇就是如此奇妙啊。
溫長羽爬都爬不起來了,僅有的一條斷臂,還死死将溫宗主護在懷裏。自己都快沒個人樣了,那溫宗主倒是沒受什麽重傷,奇也怪哉。
這要是沒點正兒八經的真感情,鬼都不信啊。畢竟自我保護都是人的第一反應,能不顧自己去護別人,只能說明一個問題。
兩個人之間有奸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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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不要碰我師尊,求……求你們了!”
溫長羽氣息奄奄,滿臉血垢,跟街頭的死狗似的,癱軟在地,動彈不得,嘴裏喃喃自語道,“所有的罪責,我一人承擔,求……求你們不要動他!”
謝霜華冷漠道:“他縱然有罪,但蒼墟派乃仙門三十六宗最末,要殺也輪不到我們動手。你已經自身難保,何來資格去求別人?”
洛月明見他如此,忍不住喟嘆一聲,分外不解地問道:“既然你如此袒護他,又怎麽忍心将他囚困折磨至此?還……還當着我們的面,對他行出那種事?你到底是怎麽想的?”
溫長羽的嘴角牽了一下,只道了句:“是他先負了我。”而後猛然将溫宗主推了出去。自己則是當着幾人的面,寸寸爆裂開來。
一時間血沫飛濺,眼前赤紅無比。
此番變故太快,誰都沒想到溫長羽到了最後,竟然為求得溫宗主的一線生機,而當場自爆了。
滾燙的鮮血飛濺在臉上,周圍的一切都安靜下來,宛如陷入了一片黑夜之中。
洛月明還以為是自己的眼睛出了問題,忙出聲喚大師兄。便聽從旁邊傳來謝霜華的聲音:“月明,我在。”
而後又傳來越清規略顯驚慌的聲音:“月明,我也在!這裏是哪裏?”
二人從黑暗中走出來,每個人的臉上都有血跡,此刻正大眼瞪着小眼。
還沒等洛月明懷疑人生,就聽見一聲沉重的嘆息:“我活得好累。”
誰?誰在說話?聽起來好像是溫長羽在說話!
眼前黑漆漆的,伸手不見五指,唯有他們三人。
“我活着好累,原來師尊從來都不喜歡我。”
“他只是将我當成一條聽話的狗,一條只屬于他的狗。”
眼前霍然明亮,洛月明幾乎睜不開眼來,待再能視物時,眼前逐漸有了些場景。
看樣子好像是條街道,才下過場雨,路上髒兮兮的,行人各個神色匆匆地往家趕。地上到處都是爛菜葉子,還有爛泥。
就在此刻,聽見一聲叫罵:“出去,出去!死要飯的,快滾出去,別影響我做生意!”
而後便見街頭的藥材鋪子裏走出來一個孔武有力的男人,手裏還提溜個半大的孩子,毫不客氣地一腳将那孩子踢開。
那孩子瘦骨如柴,跟個小流浪狗似的,骨碌碌地滾下臺階,摔了一身爛泥。
“快滾!臭乞丐!再敢來,打斷你的狗腿!”
那孩子摔了個跟頭,額頭都摔出血來,滿身污垢地爬起來,跪地求道:“求你行行好,我娘染了風寒,再不吃藥,她會死的,求你行行好!我等着拿藥救命的!”
那男人只是藥材鋪子裏打雜的,既然不是正兒八經的大夫,也不講究什麽醫者仁心,綠豆大的眼珠子裏裝滿了銀子。
一聽這話,不僅又踢了一腳,罵聲更難聽了:“你這種把戲我可見多了!咱們這又不是濟世堂,哪有閑空救你老娘?快滾,快滾!”
看到此處,洛月明的拳頭硬了。
忽然想到,自己以前都是獨自生活,撿破爛好不容易攢兩錢,就喜歡買書,一年到頭吃不了幾頓好的,但勉強混個溫飽。
天不怕地不怕,就怕生病。他又沒錢去醫院,只能強撐着,縮在簡易木板搭建的破房子裏,燒得滿嘴燎泡,當時就想着,要是有人能拉他一把就好了。
可能是經歷過人世間苦難的,洛月明平生最看不得旁人欺負孩子了。甚至都忘了這孩子就是溫長羽,恨不得撲過去,拽着男人的頭發,哐哐撞地。
但他卻什麽都做不了,只能眼睜睜地看着。
越清規喃喃自語道:“我此前聽說,溫長羽是溫宗主從外頭帶回來的,初時,還以為是哪家的世家公子,竟不曾想……”
別問他們是怎麽認出來的,溫長羽這厮,還真是從小到大都沒長變過。除了瘦骨嶙峋,小臉蠟黃之外,隐約還是能瞧出是個美人胚子。
這孩子沒了法子,被人踹了兩腳,連鞋子都跑丢了,深一腳淺一腳地回到了破廟,還沒來得及喘口氣,就聽廟裏傳來男人的淫笑聲,以及女子的哭聲。
三人看到這裏時,已經隐隐能察覺到,廟裏發生了什麽事情。但真當他們親眼所見時,又實在接受不了。
原來溫長羽的美貌,全然是随了他母親的長相,眸子狹長深邃,眼窩深陷,頗有幾分異域風情,即便形容枯槁,衣衫褴褛,仍舊掩不住姿色。
被幾個乞丐按倒在地,百般淩辱。溫長羽看得目眦盡裂,随手摸了根棍,氣勢洶洶地沖了進去。
可他年小力微,又常年累月吃不飽,穿不暖,哪裏是那幾個乞丐的對手。不僅被按倒在地拳打腳踢,還被迫跪在地上,親眼看着自己的母親是如何受辱的。
全程洛月明都不忍直視,好幾次都沖了過去,想要幫忙,可又撲了個空。
很快,讓他更加不忍直視的事情發生了,那些乞丐突然發現,這對母子的模樣生得極像,這孩子雖然是個男兒身,但模樣和身段,卻比好些女子還要婀娜。
其中一個乞丐就冷笑道:“總聽說達官貴人都喜歡去青樓玩弄小倌,咱們這輩子是沒命享福了,臨死前,也試試走旱道是什麽滋味,這輩子也值了!”
其餘幾個乞丐聽了,有的說“老子不愛走旱道,就愛漂亮娘們兒!”
還有的說:“哥們厲害,連旱道都敢走,當心別把人弄死了!”
甚至還有人說:“要不然,兩個都試試?”
越清規第一個開口罵道:“畜牲!畜牲!這哪裏還是人?簡直連畜牲都不如!枉費仙門三十六宗,多年來苦心孤詣對抗魔族,保護人間,可他們做什麽?竟然自相殘殺!簡直可恨至極!”
洛月明心道,別說人間了,就連名門正派也出了不少人渣敗類,可見人世間的惡與善,本就是對立而生。人只要有了貪念,就跟藤蔓似的,無休止地在心頭蔓延。
謝霜華早就不忍多看,偏轉過頭去,額頭上的血管都誇張的暴了起來,可見他也動了怒,只是對于溫長羽幼年發生的所有事情,感到無能為力。
眼前畫面再一轉,溫長羽披麻戴孝,跪在一座荒墳前,他的母親本來就病重,被人糟蹋了不說,還親眼目睹自己的孩子怎麽被人糟蹋的。
傷心欲絕之下,連當晚都沒撐過就死了。
溫長羽醒來時,衣衫不整,身旁他的母親連屍體都硬了。
他倒也沒哭,甚至連一滴眼淚都沒掉,神情麻木得像個死人。
越清規蹙眉道:“你們說,經歷了這種事,他會不會想不開?”
“不會,”謝霜華點頭,很肯定道,“他要是真的想不開,也就沒後面發生的所有事情了。也許是誰給了他點溫暖,讓他撐過了這段不堪。”
洛月明很贊同這個觀點了,并且覺得這事跟溫宗主肯定有脫不了的關系。便道:“是,那個人想必就是溫宗主了,給他希望,卻又讓他絕望。因愛生恨,人間慘案。壞人不是一生下來就十惡不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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