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悄悄
雲悄低垂着眼,?沒有說話。無聲的安靜在兩人之間蔓延,只有雨點砸向傘面的聲音在黑夜裏響起。
過了好一會兒,林桀笑着出聲:“雲七七,?你是打算讓我一直在這裏淋雨嗎?”
“……”雲悄微窘,伸長手臂舉高傘,?奈何兩人身高懸殊太大,?她腳尖踮起,?手裏雨傘也不過堪堪過了林桀頭頂。見這情況,雲悄咬緊唇,“要不你來打傘吧?”
“行。”林桀接過她手裏雨傘。
林桀走在雲悄左邊,她偏頭去看他,?發現他握着傘柄的手背隐隐有血絲泛出,想到房間裏受傷的冬稚,雲悄很想問林桀今晚發生了什麽,?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她以什麽身份去問他?
雨點密集砸在傘面,?雲悄低頭往前走,沒有說一句話,?半開的防盜門後響起大志興奮的叫聲。
雲悄轉頭去看林桀,發現傘面2/3都傾斜在她這邊,?林桀黑紅色T恤被雨水浸濕,雨水順着傘沿往下滴,淌過他線條流暢的手臂。
就在這一瞬,雲悄心狠狠跳了一下,某些壓抑的心思又蔓延出無盡妄想。
林桀收傘走在前面,雲悄跟在他身後進了院子,在客廳裏等着的冬常頌聽見院子裏傳來的腳步聲,?立馬走了出來,目光擔憂的看着林桀,發現他只受了點傷,才松了一口氣:“沒事就好。”
“我媽送去醫院了。”林桀說着,目光看向冬稚房間,問冬常頌:“歲歲睡了?”
“睡了。”冬常頌點了點頭,而後目光略帶感激看向雲悄,“還要謝謝你和青箱子來陪歲歲。”
林桀轉頭看着雲悄,她低着頭,耳邊碎發絲絲繞繞勾住略帶緋紅的耳垂,他眸子覆上一層柔色,輕聲道:“謝謝。”
“不…不用謝……”雲悄磕磕絆絆的說。
雲悄看着林桀受傷的臉龐,想要幫他處理傷口,沈青葙聲音在身後響起,帶着難掩的倦意:“姐,很晚了,我們要不要回去了?”
“好。”到嘴邊的字眼又給咽了回去,雲悄把沈青葙手裏提着的醫藥箱塞到林桀懷裏,眼睫垂下,細聲細氣的說:“你自己處理一下傷口,晚安。”
“好,晚安。”
雲悄和沈青葙離開後,冬常頌再開口問了林桀剛才發生的事:“那個畜生呢?”
提到林成華,林桀眼神倏地冷了下來,唇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進去了,這一回怎麽也得待個一年半載。”
冬常頌聞言,懸在嗓子眼的心落了下去,連聲說了好幾個好字,低頭時,目光落在林桀懷裏的藥箱上,溫聲道:“那你洗個澡,把傷口處理下,明早和我一起去醫院看你媽。”
林桀嗯了一聲,轉身拎着藥箱走進自己的房間,走進浴室洗澡,熱水從花灑流下,打濕黑發,薄薄的貼在硬挺眉骨。
林桀閉着眼回想起今晚發生的事,煩躁捋了一把頭發,水花四濺。
林成華因為賭博借了高利貸,被追債的人從鹿城追來南城,不知道從哪打聽到冬青花店地址,找上門要錢,冬青寧死不屈。
林成華歹心升起,想着把冬青和冬稚賣給高利貸方抵債,又盤算着找冬常頌敲詐一筆錢,卻沒想到被林桀打亂全盤計劃。
水流聲嘩啦啦沖過肩胛骨,林桀想起林成華被抓上警車時,轉頭朝他一笑,像鬼魅一樣滲人:“林桀,你等着,老子出來絕對不讓你好過。”
林桀怒從心起,砰地一聲關掉水龍頭,目光隔着模糊的玻璃看見書桌上的白色藥箱,升騰的火焰逐漸熄滅。
林桀從浴室出來,煙灰色睡袍松松垮垮系着腰帶,露出大片紋理,晶瑩水珠從順着肌肉線條流淌而下,濕潤衣料。
他摸出煙盒,叼着一根煙,低頭點燃,朝半空中吐出一個個白色煙圈。拉開書桌椅子坐下,兩條長腿大剌剌敞開,懶散靠着椅背,拉開左下角第二個抽屜打開,拿出一本筆記本。
書桌左邊是沒有關掩的玻璃窗,凜風灌進來,卷起翻開的筆記本,扉頁寫着一句話——“我想愛你、獨占你,卻又不敢亵渎神明。”
翻開其中一頁,上面只潦草寫了兩行字。
2012/6/10
她的小名是七七,數字7,英文是Seven。
……
2012/6/23
她有低血糖,喜歡吃椰子糖,喜歡喝娃哈哈,長得溫軟安靜,卻還愛吃辣,是個小辣椒。
2012/7/14
她不喜歡吃肉,像只小兔子,只喜歡吃菜。
2012/8/21
今天水吧遇見,她說她對柳橙過敏,那下次給她抽屜塞零食,要杜絕一切橙子味的零食。
……
2013/2/13
今天食堂遇見,她和朋友說最讨厭我這樣的男生,不學無術,逃課打架。
是的,你該讨厭我。
我太差勁,都不配擁有喜歡你的資格。
……
林桀把燃盡的煙蒂掐滅,丢進煙灰缸,翻開新的一頁,落筆寫下。
2013/5/31
別再對我好,我會上瘾、貪戀,然後不想放你走。
寫完後,林桀把筆記本合上,拉開抽屜,往裏一丢,又拿了幾本書蓋住。
手機在很久之前就沒了電,林桀充電開機,通知欄裏跳出來好幾十條消息,全部來自雲悄。
……
最後一條消息時間是半小時前。
雲七七:「處理好傷口,就早點休息,晚安。」
她對誰都這樣,溫溫柔柔的,讓人很難不産生好感,卻又像隔了一層膜,讓人永遠也沒法走進她的世界。
林桀:「嗯,晚安」
雲悄正打算熄燈睡覺,看見林桀回她的消息,唇角向上,最後退出Q.Q界面,點開貼吧圖标,登上號,在對話框裏敲敲打打,編輯了一段回帖。
-「這一次,我想試一試。」
帖子才發出去不久,就有吧友給她回帖,大多都是讓她加油,說不定告白成功後就在一起了。
雲悄看着那些回帖,想起高一那年才入校,彼時的林桀是校隊主力,領着校隊成員在大大小小的比賽裏為學校捧回獎杯,那時候他意氣風發,是九中表白牆的常客,無數女生洋洋灑灑寫一長段話只為給他表白,只是當事人都沒有回應。
雲悄也跟風在表白牆對他吐露心聲,沒有很長一段話,只有六個字:“林桀,我喜歡你。”
在她以為林桀像往常不會回複時,卻看見那條動态下,他回了一句:“洗洗睡吧,我不可能喜歡你。”
語氣一如既往的狂傲。
明明是知道結果的事,可生生打擊了雲悄自尊心。
那時雲悄是第一次生了不要再喜歡林桀的心思,可在課後經過籃球場,看見球場上矯健身姿的少年,她又不争氣反悔了,還是忍不住喜歡他,一如既往用餘光去追逐他的身影。
暗戀就像開在牆角的野草,毫不起眼,四季輪回,枯黃凋零,而春風一吹,又肆意瘋漲。
這一晚雲悄翻來覆去沒有睡着,不同于知道林桀和孔西蕤在一起那晚的傷心難過,是興奮,是鼓足勇氣去試試的喜悅。
等到黎明初升,她才睡了過去。
中午一點,雲悄被樓下鍋碗瓢盆的敲擊聲吵醒,進浴室洗漱完,拉開房門趿拉着拖鞋下樓,她看見喬然在廚房裏忙碌,頭頂有白煙飄起,香味兒從廚房飄進客廳。
雲悄鼻尖嗅了嗅,走進廚房:“媽,你在做什麽?”
喬然把切好的配菜倒進鍋裏,回答雲悄的話:“在給你冬青阿姨做湯,待會給她送去。”
“冬青阿姨在哪家醫院?”雲悄問。
“就在媽媽上班的第一院,那一身的傷……”喬然止住話頭,有點生氣的放下手裏餐盤,扭頭看着雲悄問:“七七,你要和我一起去看看你冬青阿姨嗎?”
雲悄還沒搭話,喬然自顧自的說:“你不知道昨晚她兒子把人送來醫院時,顧不上自己那一身的傷,只讓我們搶救他媽。今天這孩子也在醫院,還不知道那身傷處理沒有。”
雲悄想起林桀那一身傷,心跟着疼了起來,他昨晚該是多無助,還頂着大雨回來,忍不住出聲說:“我陪你去。”
湯鍋裏的魚湯熬得咕嚕咕嚕響,喬然把火關小,對雲悄說:“你先去換衣服,媽媽去停車場開車。”
雲悄點頭:“好的。”
十分鐘後,雲悄換了一條淡藍色連衣裙下出門,頭發紮成丸子頭,齊劉海下的烏瞳澄澈明亮。
喬然把車開到巷口,看見雲悄出來,按響鳴笛聲,降下副駕車窗叫她:“七七,上車。”
雲悄正準備上車,看見在巷口擺攤的柏奶奶,巨大蒸籠冒着白煙,絲絲縷縷飄散在空氣中。
烈陽下,老人臉上汗如雨下,見有人過來買葉兒粑,用枯如樹杈的手擦了擦汗,笑眯眯的給打包裝好找錢,又笑着把人送走。
就這麽一瞬,像什麽觸及了雲悄心髒,她想到林桀,那個少年浪痞桀骜,別人口中的他頑劣不堪,整日不學無術,無人知道他将一顆滾燙的赤子心藏在嬉笑玩鬧的皮囊下。
少年是桀骜不馴的,也是溫柔善良的。
“媽媽,等一下。”雲悄小跑到柏奶奶攤前,要了一份葉兒粑,柏奶奶笑着給她包好,又多送了兩個,“喜歡就常來吃,奶奶不收你的錢。”
雲悄接過道謝,一雙亮晶晶的眼兒彎成月牙:“謝謝奶奶。”
在喬然催促聲中,她拿出相等的錢給了柏奶奶,轉身跑上了車。
柏奶奶看着放在桌上的錢,笑得無奈,感嘆一聲:“都是些善良的孩子啊。”
雲悄坐進車內,喬然偏頭看見她手裏用黃油皮紙包着的葉兒粑,疑惑皺眉:“你餓了嗎?”
“有點。”雲悄打開油皮紙一角,拿出一個葉兒粑小口小口吃着,順便給喬然剝了一個,遞到她嘴邊:“媽,你吃。”
喬然低頭含住葉兒粑,糯米的清香在唇齒蔓延,她含糊不清道:“味道還可以,但少吃路邊攤的東西,不衛生,知道嗎?”
雲悄眼睫垂下,在白皙臉頰落下淺淡陰翳,她輕嗯一聲,看着後視鏡倒退的風景,小口吃着葉兒粑,偶爾和喬然聊上兩句有關冬青的事。
喬然跟她說:“你冬青阿姨是個苦命的,當年不聽我和她爸的勸,硬要遠嫁給那個男人,為了給那個男人生孩子,大學沒讀完就辍學了。”
“那後來冬青阿姨為什麽和林桀爸爸離婚?”雲悄忍不住問道。
喬然打着方向盤,一邊和她說:“她還懷着歲歲時,那個男人信了他媽的挑撥對她大打出手,後來歲歲出生,你冬青阿姨連月子都沒有坐完,就被那個男人打得遍體鱗傷進了醫院,偏是這樣——”
喬然越說越生氣,因為兩家挨得近,兩人是從小玩到大的朋友,可後來就為了一個男人,姐妹反目成仇,互不往來多年。
“她又為了兩個孩子忍氣吞聲了幾年,歲歲四歲那年,你阿姨跟朋友出去回來,林成華那個畜生居然認為她和別的男人在外面亂來……”喬然話說到一半,發現自己不該在孩子面前說這些事,止住了話頭,對雲悄說:“七七,阿桀和你在一個班,你對他好一點,你林桀哥哥很可憐的。”
雲悄不知道林桀幼時經歷過什麽地獄般的日子,但從喬然的話裏,和昨晚他那一身的傷,她拼湊出了事情原委。
大概是冬青遠嫁,卻嫁非所人,婆媳關系不和,歷經家暴、丈夫出軌,可那時候舉目無親,又為了兩個孩子忍了下來,直到某一天爆發和林成華離了婚,冬青帶着林桀和冬稚回到了南城投奔父親冬常頌,一人帶着兩個孩子艱難生活。
第一院的标志建築越來越近,天空陰沉沉的,雲悄抿緊了唇,這一會兒,她是真的心疼林桀,那樣好的少年,本該在太陽下肆意奔跑,可原生家庭禁锢住了他。
雲悄是個感性性子,小時候在路邊看見受了傷的貓貓狗狗會哭,到長大了,看那些凄美文字的故事會哭。
她紅了眼眶,甕聲甕氣的說:“好。”
如果這個世界不願意愛他,她想去愛他,用一腔熱枕彌補他所有的遺憾。
住院部在四樓,雲悄跟在喬然身後走出電梯,冬青是在4021號病房,廊道上是進進出出的病人和家屬。
病房裏只有冬青一個人,雲悄看見她閉眼躺在床上,腦袋、手臂都纏着繃帶,左臉紅腫,冬青看見喬然和雲悄,扯了扯唇角:“你來了。”
喬然把手裏裝魚湯的飯盒往床頭櫃上重重擱下,沒好氣道:“來看你死沒死。”
雲悄跟着叫了一聲阿姨好,環顧病房四周,沒有看見林桀身影,又不知道說什麽,就安靜的站在原地,低頭看着自己的小皮鞋鞋尖。
“放心,死不了。”冬青咳嗽兩聲,喬然立馬給她倒了杯水,嘴裏還不忘念叨讓冬青好好注意身體,然後問:
“阿桀那孩子去哪了?”
“我看他一身傷,讓他去包紮了。”冬青眼睫垂下,有些自嘲勾起唇角,“我當年就該聽你和我爸的話,不然也不會惹上這麽個畜生,害得阿桀和歲歲……”
“行了。”喬然打斷她的話,指使着雲悄去把碗消毒,接過給冬青倒了一碗魚湯,坐在床沿,吹去熱氣,把湯匙遞到冬青嘴邊,“都過去了,現在好好的不就行了。”
冬青低頭喝了一口魚湯,素來無表情的臉上難得漾開一個笑容:“這麽多年,還是你做的魚湯最好喝。”
“趕緊喝吧你。”喬然又舀了一勺魚湯,遞到冬青唇邊。
雲悄正盯着鞋尖出神,頭頂響起一道略帶倦意的低沉嗓音:“媽,喬阿姨。”
她擡頭看過去,林桀今天穿了件煙灰色T恤,黑色運動中褲,頭上戴着一頂鴨舌帽,帽檐壓得極低,遮住受傷的額角。下颌線條利落分明。
“傷口上藥了嗎?”冬青咽下魚湯,問林桀。
林桀點頭:“上藥了。”
喬然似想起什麽,轉而看向一旁安靜的雲悄:“七七,你要不和阿桀一起去吃中午飯,我在這裏陪你冬青阿姨說會話。”
雲悄愣然了一下,細軟的嗓音發出一個單音節:“嗯?”
“要一起去吃飯嗎?”林桀偏頭看她,帽檐下的長眸深邃漆黑,像深不見底的幽潭。
雲悄點了點頭:“好。”
“謝謝喬阿姨來看我媽。”林桀跟喬然說話時,語氣知禮又嚴肅,不見一點平日的痞壞,轉頭看向雲悄,嗓音懶懶散散,“走吧,班長。”
雲悄跟在他身後走出了病房,聽見身後傳來喬然和冬青的對話:“青青,你還記得咱們高中時約定的那件事嗎?”
“娃娃親?”冬青嗓音難得帶笑,“都多少年的事兒了。”
雲悄聽得有些心不在焉,娃娃親?是指她和林桀嗎?
這三個字帶了某種暧昧因子,雲悄白皙臉龐染上一絲緋紅,連走路都有點心不在焉。
“雲七七,看路。”頭頂響起一道懶洋洋的笑聲。
雲悄瞬間回神,一擡頭,下巴撞上林桀肩膀,夏季衣服薄,她能感受到他薄薄衣料下肌肉勃發的肩胛骨。
“雲七七?”林桀眼皮半垂,雲悄擡頭,能看見他根根分明的黑睫,她步伐踉跄往後退了兩步,嗫糯着聲道歉:“不…不好意思。”
“你在想什麽?”林桀按了電梯下行鍵,插兜靠在牆壁,低眸看她,姿态散漫又随意。
雲悄眼皮垂下,細長濃密的黑睫遮住眼底的羞澀,她輕聲說:“在想吃什麽。”
電梯門“叮”地一聲打開,林桀雙手插兜走進去,他身高腿長,一進去原本就擁擠的空間,就顯得愈發狹窄。
“放心,林哥不會少你吃的。”林桀懶懶的笑了一聲,聲音很沉,“趕緊進來。”
雲悄跟着進了電梯,電梯從四樓抵達一樓,兩人一前一後向外走,走了有一段距離,林桀倏地停下腳步,轉頭看雲悄:“過來。”
“啊?”雲悄擡眼看他,清澈的眼眸寫滿茫然。
林桀哼笑了一聲:“我說,走到我身邊來。”
雲悄兔子牙咬緊唇瓣,低着頭,手指有些不知所措的揉搓裙角,掩飾慌亂的心情,小聲道:“這樣也挺好啊。”
“過來。”林桀長臂一伸,抓住她衣領,跟拎小雞仔一樣把人拽到自己身邊,雲悄愣愣的呆在原地,聽見頭頂響起一聲疏懶的笑:
“你走我身後,弄得老子像是長了根尾巴一樣。”
“……”
南城第一院對街就是德禮高中,周邊有不少飯店,林桀和雲悄來到一家賣串串香的店,正值中午吃飯時間,店裏很熱鬧,人聲喧嚣的。
老板娘站在臺階上,熱情招呼兩人進店吃飯:“要吃串串香嗎,我們家串串香味道可正宗了。”
林桀偏頭看着雲悄,問她:“要吃嗎?”
雲悄看了一眼各大不鏽鋼盆裏的串串,紅油油一片,冒着誘人香味兒,她肚子不合時宜的叫了一聲。
“行,就吃這個。”林桀舌尖抵着齒根,笑了一聲。
“……”
老板娘笑容滿面迎了兩人進店,店裏人很多,基本上沒什麽空位,老板娘就安排兩人和其他人拼桌。
雲悄才坐下來,準備拿過開水燙碗筷,聽見有人叫她:“雲悄?!”
她擡頭看過去,坐在對面的女生留着清爽的短發,單眼皮,皮膚很白。雲悄認出她是胡蘭朵。
“你好。”雲悄微笑打招呼。
胡蘭朵看一眼雲悄,又看一眼林桀,咬緊唇瓣問:“你們是……”
“同學。”雲悄搶先說道,她偷偷用餘光去看林桀,他低頭用熱水給碗筷消毒,動作溫柔細致。
胡蘭朵性格大大咧咧,又不怎麽在意這茬,拉着雲悄給她介紹身邊的男生:“雲悄,這是我男朋友蔣西越,以前也是你們九中的。”
雲悄點頭:“你好。”
蔣西越看了一眼雲悄,扯唇不屑笑了一聲算作應答,目光跟着落在林桀身上:“林桀,見到老熟人也不打個招呼?”
雲悄感覺到氣氛不對,抿緊了唇,想要問林桀怎麽回事,後者把燙好的碗筷放到她面前,嗓音很沉:“雲同學,老師沒教過你,食不言寝不語嗎?”
“……”雲悄沒再說話。
蔣西越感覺自己被無視了,從椅子上起來,居高臨下用手指着林桀腦袋:“林桀,你真以為老子拿你沒轍嗎?”
林桀渾然不在意擡眸看他,語氣漫不經心:“那你試試。”
語氣狂到了極致。
蔣西越一拍桌子,就要找林桀麻煩:“你別以為我不敢動你?”
“你動一個。”林桀連個餘光都沒有給蔣西越。
這邊吵鬧很快引起店裏其他客人看過來,老板娘察覺氣氛不對立馬走過來打圓場,指着靠門的位置和雲悄說:“那邊有空位,要不你們兩人去那邊坐?”
雲悄還沒說話,林桀率先起來,她跟着胡蘭朵揮手告別,小跑跟上林桀,聽見身後傳來蔣西越和胡蘭朵的對話:
“你去惹林桀做什麽?當年沒被他打夠嗎?”
“我他媽就是看不慣這小子狂的勁兒,有爹生沒爹養的爛玩意兒,活該進那個地方。”
雲悄偏頭去看林桀,他似乎不怎麽在意蔣西越的話,眼皮半耷,細長黑睫在冷白色臉龐拉出一道陰影,神情倦淡。
明明人群熱鬧,他身上卻有一種落寞的孤獨,雲悄靜靜的看着林桀,好像看見他對別人的褒貶評價看似漠然處之,眼神卻暗淡無光。這一刻,雲悄心狠狠跳了一下,不像平日裏那樣的悸動,是對林桀的心疼。
兩人跟着老板娘在新的位置坐下,雲悄去擺放串串香的不鏽鋼盆裏拿了兩人都喜歡吃的東西,又找老板娘多要了一個碗。
林桀看着她多拿了一個碗回來,眉尖皺起:“幹嘛多拿一個碗?”
雲悄沒有說話,拿過熱水壺往空碗裏倒水,然後把裝了大半碗水的瓷碗推到林桀面前,看着他的眼睛說:“這家串串香我吃過,很辣,你拿水涮過再吃。”
林桀低眸,白瓷碗裝着透明的水,水面粼粼,倒映出他利落的下颚。
“雲七七。”林桀忽然叫她。
雲悄把辣椒面倒入碟子裏,擡眸看着他:“怎麽了?”
“別對我太好。”他說,又笑了聲,帶點兒自嘲的味道,“不值得。”
短暫的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開,雲悄放下裝辣椒面的罐子,低頭吃了一口裹滿辣椒面的木耳,小聲的含糊不清的說:“可我就想對你好啊。”
她的音量太小了,很快就被店裏嘈雜的聲音淹沒,林桀沒有聽見。
他揚了揚眉:“你說什麽?”
“沒什麽。”雲悄低頭吃東西,好像是因為剛才這一茬,誰也沒說話,一頓飯的時間就這麽安靜過去。
林桀起身去付錢,雲悄跟在他身後,扭頭不經意往胡蘭朵那桌看去,對上蔣西越陰鸷的眼,她吓得立馬回頭,餘光瞄見林桀皮夾,那晚看見的照片被工藤靜香的寫真替代。
雲悄沒再多想,在林桀付完錢後,兩人往回走,她想到學校裏傳林桀曾因為打架進過少管所的事問出聲:“林桀,你當時為什麽進去了?”
“打架呗。”林桀語氣無所謂。
雲悄抿緊唇:“是和剛才那個男生打架嗎?”
林桀停下腳步,右手插着兜,低頭看着她:“雲七七,你聽沒聽過一句話?”
“?”
“好奇心害死貓。”
雲悄反駁:“可我不是貓啊。”
“歪道理。”林桀笑了一聲,插兜往前走,樹影拉長他挺拔身影,雲悄聽見他說,“離蔣西越遠點,他不是什麽好人。”
“那你呢?”雲悄追了上去,和他并肩行走。
林桀偏頭看她,語氣玩味:“你覺得我是好人嗎?”
雲悄沒有猶豫的點頭:“是。”
“那就是吧。”林桀扯了下唇,沉默的向前走,雲悄看着他的背影,微微眯了眯眼睛。
樹蔭在他身前成線,這一刻陽光正燦爛,林桀身上萦繞的落寞被平日的桀骜替代,他逆着光向前走,背影挺拔,一側衣角被風卷起,輕狂又張揚。
太陽升起又落下,我想我的少年在陽光下奔跑。
他本該是驕傲又耀眼的,永遠讓她心動的。
“林桀。”雲悄追了上去,背對着馬路走,仰頭看着他,眼睛笑成了月牙狀,“從今天起,跟我一起好好學習吧。”
很多年後,林桀還記得這天午後,熱風拂過耳邊,車鳴人聲喧嚣,還有她比太陽還要耀眼的眼睛。
他聽見自己說:“好。”
自那個午後,雲悄都沒有看見林桀,去辦公室交作業時聽鹿澄說是他請假了,雲悄上下學經過彩虹巷195號,會裝作彎腰系鞋帶,實際擡頭去看195號的門會不會打開,從裏面走出來她念念難忘的少年。
雲悄偶爾會聽見沈青葙在她耳邊念叨有關冬稚的事,說她暫時休學去了京城,不過冬稚成績好,早就保送德禮了,也從只言片語裏拼湊出有關林桀的事,他陪冬青和冬稚去京城散心了。
日子就這麽一天天的過着,很快就到了每年高考時,九中被設為高考考場,雲悄等人在上課幾天後,迎來了短暫的三天假期。
放假的第一天下午,雲悄結束國畫課從畫室出來,接到沈青葙來電:“姐姐,007不好了。”
“怎麽回事?”雲悄加快腳步下樓,她急沖沖的,撞上來人,懷裏的畫紙脫手落下,滿天飛舞。
沈青葙在電話那邊抽抽搭搭說:“我剛才給007喂吃的,發現它便便像水一樣,精神也不好…姐,007不會有事吧……”
“你先帶007去嘉禾路的寵物醫院,我馬上過來。”雲悄肩夾着手機,一邊和沈青葙說話,一邊低頭去撿落在地上的畫紙。
最後一張落在一雙黑白撞色運動鞋旁,雲悄彎腰去撿,鞋的主人先她一步,她低聲道謝,擡頭撞進一雙明豔豔的雙眼,藏着勾人的風傾:“小同學,畫畫得不錯。”
“謝謝。”雲悄認出女生是那天公交站臺上和林桀說話的人,接過畫紙抱在懷裏,她擔憂007的病情,來不及整理,抱着一疊白花花的畫紙小跑下樓。
雲悄認出許梨的同時,許梨同樣認出了她。許梨拿出手機給林桀發條消息:「來我嘉禾路公寓一趟,我有東西給你。」
Seven:「什麽東西?」
梨子不吃荔枝:「來就對了,逼逼什麽。」
Seven:「不來,沒空。」
許梨直接丢了一條語音過去:“那個小同學和我在一起,你來不來?”
半分鐘後,Seven:「來。」
許梨收起手機,輕笑了一聲,轉頭看着身邊的男生,細痩胳膊勾住他脖頸,紅唇在男生臉頰落一個吻:“好好上課,姐姐去看戲了。”
男生臉很紅:“好,你路上注意安全。”
“拜拜。”許梨揮了揮手下樓。
雲悄坐車到寵物醫院時,沈青葙已經抱着007從醫院出來,一人一兔臉上表情如出一轍,一樣的沒精打采。
“醫生怎麽說?”雲悄摸了摸007的腦袋,小兔子鼻尖動了動,掀開半個眼皮看她,眼睛寫着三字兒“爺沒事”。
“……”
沈青葙吸了吸鼻尖,說:“沒事,就是喝了生水,有些腹瀉。”
說着用手指戳了戳007的耳朵,後者耳朵動了動,明顯覺得沈青葙很煩,“你再貪吃,我就把你吃了。”
007渾然感受不到來自沈青葙的“威脅”,短到根本沒有存在感的尾巴動了動,兩只長耳朵垂下來,繼續自個和周公的約會。
雲悄好笑看着沈青葙懷裏的007,松了一口氣,和沈青葙說:“回家吧。”
“好。”沈青葙點頭。
雲悄和沈青葙往外走,她拉開車門讓沈青葙先上車,不經意擡頭看向對街車站,紅白色22路公交車停靠在站臺,從後門走下一群人,其中一個男生特別招人眼。
只隔着一條街的距離,雲悄還是認出了林桀。
昨天下了雨,林桀穿了一件黑色連帽衫,淺一色號的運動中褲,頭發要比前幾天她見的他要長了一點兒,他靠着公交站牌,姿态随性又散漫,下秒從褲兜裏摸出煙盒,叼着煙點燃,青煙飄渺裏,下颚線條利落流暢。
“姐。”沈青葙臉趴在車窗上喊她,疑惑問道:“你怎麽還不上車?”
“馬上。”雲悄視線還停留在對街,敷衍的回沈青葙話。
有輛公交車駛過,雲悄視線被遮擋,等車再開走,原本站在站臺上的人已經不見了,雲悄低落垂睫,正準備帶上車門上車,身後響起一道熟悉的低沉的嗓音:
“雲七七。”
雲悄聽見這聲音,機械轉頭,看見林桀站在她身後,雙手插着兜,姿态慵懶,左邊耳朵松松垮垮戴着一只耳機,兩人距離離得很近,地面上的影子交纏在一起。
“下…下午好。”雲悄冷不丁冒出這麽一句話。
林桀盯着她看了好一會兒,倏地勾唇笑出了聲,他的嗓音很沉,尾音上揚,像把小鈎子,勾得雲悄一顆平靜的心髒不受控制的加速跳動。
雲悄仰頭看着林桀,他的衛衣領口有拉鏈,卡住弧線鋒利的喉結。她聽見他拖拽着腔調笑着說:“你不該和我說‘好巧’嗎?”
作者有話要說: 梨姐:墨鏡一戴,深藏功與名。
祝高考的寶貝們金榜題名~V後前三章評論2分留言,都有紅包掉落~
推一下朋友的預收,《濫情》by傾天天
【文案】:
溫穗歲無名無份做了顧聞舟五年的床伴,為他忍氣吞聲,召之即來揮之即去。
哪怕知道他永遠不可能愛她。
宴會上被打趣他們什麽時候結婚時,他口氣冷淡:“結婚?玩玩而已。”
從那天後,他再也沒見過溫穗歲。
所有人都覺得溫穗歲深愛他無法自拔,根本不可能離開他。
顧聞舟也這麽覺得。
鬧脾氣的貓而已,哄哄就好。
然而沒等他去哄,溫穗歲聯姻的事傳遍了京圈。
他沖進別墅想要質問清楚,卻見溫穗歲被那人圈在懷裏吻得氣喘籲籲。
“顧聞舟?替身而已。”
“和你相提并論……”
“他也配?”
男人擡頭,露出一張和他七八分相似的俊雅面龐,就連眼角的淚痣——都如出一轍!
那一刻,顧聞舟如遭重擊。
他想起情濃時她難以自持吻過他的淚痣:“你這張臉……可真好看啊。”
#玩玩就玩玩,認真你就輸了#
#你以為我愛你?我拿你當替身#
#追妻火葬場?不,是追妻火化場!#
冷豔海王×真·瘋批大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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