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V章

偌大的落地窗後是迷人而瘋狂的不夜城,星星點點,處處都是燈火,高樓此起彼伏,将香港的繁茂體現的淋漓盡致。這座城市的夜景比白天美麗的多,也殘酷的多。

這是一片讓你自由發展的土地,你可以在這裏恣意揮霍自己的本事,拼勁自己的全力,來博得更高的地位;但,在這片爾虞我詐的土地上,稍不慎就會被踩在腳底下,永世不得翻身。

殘酷月光下,有多少人正在被慢慢地黑夜吞噬,就像此刻落地窗前,正倒在地上縮成一團的男人。

傅琢玉急急地跑到他躺下的地方,騰地一下便跪在了地上。

她的手抵上他的前額,觸手之處一片滾燙,她一怔,扳過他的臉,他的臉上到處都是密密麻麻的汗珠,兩鬓和劉海已被汗水浸濕,都可以滴出水來。他的臉色蒼白,微蹙着眉頭,幹燥到快要龜裂的嘴唇正顫抖着。他全身都在顫顫巍巍的瑟瑟發抖,眼睛卻緊緊地閉着。

傅琢玉雙手捧住他的臉,慌慌張張地替他擦着汗。

大約察覺到有人在碰他,他似乎很吃力地眯起了眼,看了她好一會兒,聲音很輕,斷斷續續的:“你……”

她只聽得出一個“你”字,後面的就像是呓語,無法分辨,她傾□側耳去聽,卻只聽見很輕很輕的呻|吟聲,類似于痛苦時發出的尖叫。

她不知道他到底出了什麽事,急出了一聲冷汗,後背涼涼的,無數的毛孔好像被無限放大。

他慢悠悠的伸出手,傅琢玉看着他的手一點點舉起來,連這一個動作都做得無比吃力,仿佛生命将至的病人,他卻仍在咬牙努力,額前的汗越積越多,一行一行沿着太陽穴滑進他烏黑的發絲中。

“你要什麽?”

傅琢玉想要抓住他的手,哪知就在快要接近她的臉頰時,他猛地放了下去,手臂重重地摔在了地上。然後他的手又放回了小腹上方,緊緊地攥着衣服,青筋全都爆了出來。

石定塵這般模樣,不像是純發熱,光是發燒應該不至于到這種程度,看他手放在上腹,好似是胃病發作的跡象。

傅琢玉到底不是專業的臨床醫生,看着他難受異常,只覺得手足無措,連手都不知該放哪裏。

她從地上起來,急急地掃了一眼他的辦公桌,只見他的桌上雜亂一片,已沒有水的玻璃杯倒在桌上,旁邊還倒着一個白色的藥瓶,幾顆零散的藥丸散落在桌面上,她拿起來看了一眼瓶身,處方類藥物,是業內有名的麻醉性藥品,這種藥比一般的麻醉藥藥性強得多,為防止上瘾和後遺症,醫生一般不開或者開小劑量藥物,極少一瓶一開的。而傅琢玉搖了搖,瓶子裏的藥已經不多了。

看這樣子,他應該已經服用過了。只是沒有止住疼。他應該是經常發作,否則怎麽可能時時備好這樣的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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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疼的這麽厲害,也不願意打電話叫別人來幫忙,怎麽會有這麽喜歡逞強的人?!

傅琢玉猶豫着要不要再給他吃一顆,看着地上他疼痛難忍的模樣,最後還是将藥瓶塞進了自己的口袋裏。

然後蹲下來将石定塵拉起石定塵的雙手,将它們分別放到了自己的肩膀上。

她咬了咬牙,試圖将石定塵背起來。但很快證明,她一個一百斤都不到的女人怎麽可能拖得起一個一米八十多的男人。她費了九牛二虎之力,還是背不起來。她來不及擦流下來的汗,急中生智,頓時茅塞頓開,連忙打電話向葉棕求助。

葉棕很快就趕了過來,看見癱倒在地,意志不清醒,似乎已經暈過去的石定塵,大大地吃了一驚,“怎麽回事?”

傅琢玉搖了搖頭:“你先把他背起來送醫院,我們邊走邊說,你有車嗎,開車了嗎?”

葉棕神色一緊,點了點頭,将石定塵背了起來,疾走了起來。傅琢玉怕他背不動,跟在後面雙手扶着石定塵的背。

葉棕的車看上去挺新的,傅琢玉沒心情問他哪裏來的車,幫着他把石定塵擡上後座後,稍稍松了點氣,坐上車才終于得閑似的撫了撫額頭,擦了一手的汗液。

葉棕看到她手上的晶亮,“這麽着急?”

傅琢玉不答反問:“他以前出現過這樣的情況嗎?”

“不知道。”葉棕搖了搖頭,“至少沒有聽說過。”

“那你知道他吃止痛藥的事情嗎?”

“止痛藥?石定塵還吃止痛藥。”

“對,依賴性藥物,藥性很強。你也不知道?”

葉棕側頭看了看她,依舊搖頭,眼中露出疑惑:“從來沒聽說過。他……到底出什麽事了?”

“我不确定。我一進辦公室就見他躺在地上,也不知道他哪裏痛,我看他手放在胃上,有可能是胃病,他飲食作息不規律,這麽晚了什麽東西都不吃,不胃疼才怪。”傅琢玉越說越沒好氣,心中不由地冒出一股火。

幸好結果果然在傅琢玉的意料之中,經過腹腔診斷性穿刺檢查和腹部X線拍片證實,石定塵是得了胃潰瘍急性穿孔,伴随腹膜炎和休克,醫生立即給他建立了靜脈通道輸液。

初步的治療後,醫生向急症室外的傅琢玉和葉棕徐徐走來,他問:“請問你們是病人家屬嗎?”

傅琢玉的太陽穴突突地跳:“醫生,是要動手術嗎?”

醫生一臉冷靜地說:“建議做胃大部切除手術,患者的狀态并不理想,應該是早就得了胃潰瘍,但之前症狀沒有得到注意,從而慢慢惡化。當然,你們也可以選擇保守治療。病人需要再觀察一到兩個小時,如果病情沒有好轉,我們會立即進行胃、十二指腸修補術,但這個手術并不能令患者的胃潰瘍得到根治,從患者的狀況來看,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還是會惡化。如果患者還是不重視,那麽嚴重的還有可能演化成胃癌。”

醫生說着一口的醫學專業用語,傅琢玉聽得似懂非懂的,但她最後一句是聽懂了。胃癌……傅琢玉向後跌了一步,差點就絆一跤,葉棕連忙将她撫穩,安慰她:“Joy,你別害怕,醫生只是善意的提醒,現在情況沒有那麽嚴重。”

醫生說:“其實現在胃大部切除手術在中國很普遍,當然,還是不排除一定的手術危險。如果你們同意的話,請跟護士去簽字,然後我們才能進行手術。”

傅琢玉的聲音抖得厲害,話都快說不完整:“胃……切除……手術?”

“對,胃大部切除手術。”醫生盡量通俗地解釋,“為了減少胃酸和胃蛋白酶,大概需要切除三分之二個胃,包括未提的遠側部分、胃窦部、幽門和十二指腸球部的近胃部分,從而切除潰瘍本身和好發部位,這樣的話以後可以減少發病概率。”

葉棕點了點頭,拍着傅琢玉的肩:“沒事兒的,我家老爺子以前也做過,那時候科技還沒有現在發達,他做完之後都好好的,石定塵還年輕,恢複能力一定更好。”

他說完之後,對醫生說:“可是醫生,我們只是患者的朋友,我們聯系不到他的家人,怎麽辦?一定要家人簽字嗎?”

“患者現在已經休克,要動手術必須要家人同意。”

沉默了一會兒,傅琢玉蒼白着臉,開口:“我去找找他的手機。”

葉棕看她這般模樣,放心不下:“我陪你去。”

他們在石定塵的西裝口袋裏找到了手機,他的手機上設置了密碼,傅琢玉下意識地輸入了自己的生日,屏幕上唰地變成了帶着圖标的主頁面。

居然解鎖了。

傅琢玉怔了怔,但遲疑了一下很快便回過神來,打開通訊錄。

但是她一翻便愣了,通訊錄裏只有一個人,孤零零的一個名字,哦,不對,不是名字,而是一個代號——my girl。

傅琢玉點進去一看,一行熟悉到極致的數字,那是她的手機號碼。

不知為何,傅琢玉的心忽然涼了下來,不是為自己心寒,而是為他。她的鼻子剎那間酸的厲害,眼眶也漸漸紅透。

她到底何德何能值得他這樣對待?失憶前是這樣,失憶後還是這樣,她不過就是個騙子,将他的真心一次次踩在腳底下的騙子。

他總是什麽都不說,暗地裏将她放在心上,而她什麽都不知道。他應該對她很失望了吧,可為什麽……為什麽還要這樣?他應該恨她的……如果他恨着她該多好,也總比他一個人默默承認來得強。

她對任何人來說都是個災星,他應該離她越遠越好的,可他怎麽就逃不過她這個劫呢。

老天啊,放過這個男人吧,為此她願意折壽十年。

“又找到一個手機。”

傅琢玉對着手上的手機發呆時,葉棕也摸到了一臺手機。

傅琢玉強逼退眼中快要奪眶而出的眼淚,看了過去,一樣的型號,只是換了個顏色。那臺手機上倒是號碼齊全,唯獨缺了他親人的電話。

對,傅琢玉和葉棕翻來翻去都沒有翻到一個姓石的人物。

估計是石定塵猜忌心重,怕別人利用他的手機騷擾他的家人,所以都沒存下號碼。

“現在怎麽辦?”葉棕問。

大約是剛才的停頓讓她擺脫了慌張,這會兒她稍許冷靜了下來。傅琢玉走到醫生的面前,“醫生,實在聯系不上他的嫁人,我是他的未婚妻,但是還未過門,我可以簽字嗎?如果有問題,我可以負責。”

醫生想了想,同意了,讓護士帶着傅琢玉去簽字:“家屬去簽字交定金,我這邊準備開始手術。”

“謝謝醫生。”

傅琢玉跟着上去,葉棕猛地拉住她:“Joy,你……”

才說了兩個字就被傅琢玉打斷:“葉棕,我決定了。”

葉棕看到她堅決的眼神,長長地嘆了口氣,放開了手。

傅琢玉對着他認真而堅定地點了點頭。

此刻她心無雜念,唯一一個念頭就是:只要他好好的,就算他永遠失憶,永遠記不回從前,再也記不得她,她也義無反顧;就算有一天他不愛她了,讓她永遠從他的生活裏消失,從他的生命中退出,她也無所畏懼;就算為此要她償還一輩子的代價,死時過不了奈何橋,只得成為不得投胎的孤魂野鬼,她也心甘情願。

只要他好好的。只要他安然健康地醒過來。

作者有話要說:昨天頸椎疼,很早就睡了。。。

今天查了點關于胃穿孔的資料。。。又晚了= =

有童鞋問,說好的八點半呢。。。

噢,八點半只是個傳說,放過它吧~~~~

PS.說好的虐屎粑粑,開虐了哦~~~~千萬別心疼哦~~~~

大果紙是後媽~~~~(≧▽≦)/~啦啦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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