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被救

西門吹雪是一柄劍。

鋒利，冷漠。

他殺人，不為仇恨，只為證道。

別人的看法他從來不在乎，他也不在意死在他手上的人是誰。

劍既出，見血方回。

輕輕一吹，血滴落，滴答一聲從枯葉劃過。

西門吹雪看也不看地上的屍體一眼，轉身走人。

太陽升起，晨曦破開霧氣，白衣如雪的男人從樹頂飛掠而過。

這個神色淡漠的男人當然就是殺了人正準備去客棧洗澡吃飯的西門吹雪。

突然，西門吹雪停了下來，身形飄忽的落在一處草叢。草叢中躺着一個滿身是血的男人，他氣息奄奄，危在旦夕。

西門吹雪的目光掠過受傷的男人，停在男人身邊的重劍上。

好劍！劍上染血，充滿殺伐之氣，卻有蓬勃的浩然正氣。

當可一戰！

西門吹雪蹲在傷者身邊，執起他的手把脈。傷者是個高手，這樣的高手竟然受了這麽嚴重的傷，果然世上高手輩出。

西門吹雪眼中迸出強烈的戰意。

傷者全身是劍傷，還有弓箭的痕跡，不過最嚴重的傷在胸口，一劍穿心。傷者全憑着一點內力護着心脈才沒有斷氣。

西門吹雪微微蹙眉，試探性的輸入自己的內力，一只手從懷裏掏出常備的藥丸，正準備塞進傷者嘴裏，傷者驀然睜開了眼睛。

雖然氣息奄奄，随時都可能死去，傷者一身淩厲的氣勢卻沒有削減半分。

“俠士，請幫我去天策府……咳咳咳……”大股大股的鮮血從傷者嘴裏冒出來，他的聲音斷斷續續，似乎随時都可能斷掉。

“……安祿山叛亂，睢陽危機……請俠士……”傷者沒有說完，就昏倒了，生機幾乎斷掉。

西門吹雪蹙眉，沉吟：天策……安祿山？這人……是瘋了還是他瘋了？

“莊主，這人的身份查不到。”管家低頭，很沮喪的報告。

西門吹雪有些訝異，管家的情報還有查不到的人？

“他第一次出現就是莊主遇到他的地方。”管家也很好奇，“江湖上符合他形象的高手沒有，軍隊裏面也沒有。”

西門吹雪垂眼，看着手中的史書，天策府，唐朝秦王李世民設置，安史之亂後沒了消息。如果他說的是真的，那就有趣了。

“莊主，我會繼續調查，他總會有個來處。”管家道。

西門吹雪淡淡道：“不必了。”沒有危險的人，沒必要花太大的心思。

“西門西門！”陸小鳳大呼小叫的聲音傳來。

西門吹雪微微斂眉，甩袖，出門。

陸小鳳不請自來的坐在客廳，自發自動的端起茶喝，看到西門吹雪，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西門，如果我想請你幫忙，該怎麽打動你？”

西門吹雪不做聲，管家很有禮貌的吩咐人送來了美酒——陸小鳳這性子，萬梅山莊的人都知道了，對于這個莊主唯一的朋友，他們還是尊敬的。

“咳咳咳，是這樣的，大金鵬王朝的公主想請我幫忙要回他們該有的東西……我需要一個高手。”陸小鳳摸摸下巴，讪笑。

西門吹雪淡淡道：“我沒有興趣。”

陸小鳳連忙道：“別這樣，我們要見的人是劍道高手。”希望這樣可以吸引西門吹雪這個武癡……

西門吹雪似笑非笑，正想開口說話，小厮快步跑過來，道：“莊主，那位公子醒了。”

西門吹雪一頓，對陸小鳳道：“跟我來，或許我也要你幫忙。”關于各種詭異的事情，找陸小鳳調查最妙不過——陸小鳳招惹麻煩解決麻煩的能力整個江湖都知道。

陸小鳳一愣，哈哈大笑：“西門，你竟然也需要我？”這可稀奇了，陸小鳳饒有興致的跟上去。

兩人到了傷者休息的廂房，就見傷者已經掙紮的站起來，走幾步就摔倒，傷口就崩裂，慘不忍睹。

“俠士，請問你救了我幾天？”傷者勉強站直了身子，沉聲問。傷者的聲音低沉而磁性，略帶沙啞。

“三天。”西門吹雪若有所思的看着傷者。

陸小鳳則詫異的看着傷者：“西門，這位是……”

傷者蹙眉，再問：“俠士有沒有将口信送到洛陽天策府？”他現在的身子，恐怕還沒到洛陽就死在半路了。

西門吹雪淡淡道：“洛陽好找，天策府不知道。”

傷者似乎很驚訝：“天策府不好找？不可能！洛陽城誰不知道保家衛國天策府？”

陸小鳳聽出了點東西，遲疑的開口：“洛陽确實沒有天策府，保家衛國……那不是軍隊嗎？我們有錦衣衛有禁軍……沒聽說天策府。”

“不可能！天策府在大唐沒人不知道！咳咳咳！”傷者一激動，就咳出了血。

陸小鳳眼睛一閃，猛然看着傷者，西門吹雪皺眉，淡淡道：“再激動，你就要死了，我不見得還能把你的命撿回來。”

傷者倒退幾步，坐在床上，沉聲問：“說清楚，怎麽回事。”

陸小鳳看看西門吹雪，卻沒有開口解釋。他看出來了，若是他說出點不妙的東西，這個人就要完了。西門吹雪也沒有說話，他走了幾步，從桌案上拿了一本書……陸小鳳見那是《新唐書》，急忙道：“西門！”若是他想的是對的，這本書對傷者的刺激絕對是死亡級別。

西門吹雪伸手，淡淡道：“如果你經不起刺激，那就是我看錯人了。”

傷者疑惑的看着西門吹雪，顫抖着手接過了史書，他雙手發抖的翻開，一頁頁認真的看過去，臉色越來越蒼白，慘白到陸小鳳時刻擔心他會暈過去。但是傷者畢竟沒有昏過去，他很冷靜的合上書，很冷靜的問：“安史之亂已經過了幾百年了，大唐已經完了。”

西門吹雪沒有說話，陸小鳳擔憂的看着他。傷者垂眸，一滴滴淚水落在《新唐書》上。

傷者沒有哭號，沒有呼天搶地，但陸小鳳可以感覺到他的絕望。

“額……閣下是誰？”陸小鳳生硬的轉移話題。

傷者擡頭，靜靜的看着兩人，目光卻透過了他們，看向遙遠的虛空：“葉芳雲，大唐藏劍山莊弟子。”

西門吹雪和陸小鳳一聲不吭，聽傷者講述他的故事。

“安史之亂，安祿山起兵叛唐，途徑雎陽，正在雎陽游歷的我，接受張大人送信的任務……我應該把信安全送到洛陽天策府，讓李統領提早做準備，将安祿山消滅……可是我沒有做到。洛陽陷落……”

“我的錯。”

贻誤戰機！

陸小鳳搔搔頭，為難的看着西門吹雪。西門吹雪淡淡道：“他很危險。”人救回來可不是等死的。而且說高手的話，葉芳雲傷好了可以一戰。

陸小鳳點頭：“我明白了，我再找別人。”

葉芳雲終于從自責中清醒，淡淡道：“我沒死就不用擔心，你去做自己的事吧。”

陸小鳳遲疑的問：“你……沒事吧？”

葉芳雲嘴角一勾，淡淡道：“能有什麽事？我藏劍山莊弟子經得起打擊。何況，我不會莫名其妙來到這個世界，總會有一個原因，找到原因，或許我還可以回去……”語氣越發低沉，一只手握着重劍，力氣大的割破了手掌而不自知。

西門吹雪冷冷道：“我救你回來不是讓你自殘的。”

葉芳雲一愣，低頭看了手掌一眼，松開。

陸小鳳見氣氛不怎麽美妙，立刻轉移話題：“不如說說你過來之前的情況吧，我可以幫你調查一下……哈哈，我找真相還挺厲害的。”陸小鳳自戀的誇着自己。

西門吹雪贊同，雖然陸小鳳是個麻煩，可他也是個聰明人。

葉芳雲看了陸小鳳一眼，眼神深邃：“我帶着張大人的希望趁着夜色突圍而去，被安祿山的狼牙軍發現了。本來只是狼牙軍我還可以跑掉，可惜遇上了漠北第一高手令狐傷，安祿山的逐日長老，結果……我記得我應該死了……一劍穿心……奇怪，我居然還能活着。”葉芳雲一只手按住胸口，心在跳，輕緩而堅定。

西門吹雪道：“你差點死了。”

葉芳雲懶懶道：“畢竟沒死。”沒死就有希望。“我應該是在雎陽城外受的傷，當時天氣沒什麽不同，月色倒是挺好看。我身上也沒有什麽奇怪的東西，除了這兩柄劍。這劍都是我藏劍山莊自己打造的，沒什麽特殊的。”

陸小鳳搔搔頭：“我會去那邊看看。”

西門吹雪道：“我已經看過了，周圍就是草叢，沒什麽特殊的地方。”地動山搖狂風暴雨什麽的，完全沒有。那是最平常的一個早晨。

陸小鳳覺得有點棘手了，不過這反而挑起了他的好奇心，無論如何，他一定要查出個結果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