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喂藥

陸憶然是被痛醒的!

她萬萬也沒有想到,自己的穿越竟是如此與衆不同,如此驚悚,如此……凄慘。

先不管那個老爺爺說等她準備好就會去找她,害得她收拾完了東西以後又等了幾個小時,直到大半夜實在困得不行睡着了也不見人。光是一到目的地就莫名其妙地被捅上一刀,任誰都會有把始作俑者拖出來砍一萬刀來洩憤的沖動。

穿越文看多了,她不否認夢穿的确是一件最輕松最舒服的事。可是任何事情,就算再完美,也總是會有那麽一次兩次的不如意,俗話說物極必反,她恰恰很不幸地,成為了那只刀俎上的小白鼠。

可偏偏她也只能想想,要是真的把老爺爺給砍死了,她還怎麽回去呢!

腹上的陣陣痛楚讓陸憶然緊閉着眼睛,額角沁着冷汗。周圍依稀傳來人交談的聲音,她聽不清楚,也無力去聽。從來都沒有這麽累過,身體像是快要散架了,一點力氣也使不上。

陸憶然只是稍稍動了一下腰,傷口撕裂的疼痛讓她忍不住倒抽一口涼氣。一口氣沒緩上來,随即便爆發出劇烈的咳嗽。

随着身體更加劇烈的顫動,撕心裂肺的痛感如驚濤駭浪湧上心頭,陸憶然泛白的手指緊緊地抓住了床單。

聽到動靜的婢女聞聲而來,看到她的亵衣下深處的斑斑血跡,吓得驚叫了一聲,連忙對旁邊的人道:“快去告訴紅凝姑娘,那個受了傷的姑娘醒了,快請她來。”

身邊的小丫頭急急的跑出門,那個婢女走到床邊按住了陸憶然因咳嗽而上下起伏的肩。這樣下去她才愈合一點的傷口一定會再次裂開的,到時候少爺怪罪下來,她可承擔不起啊!

“姑娘,姑娘!你還好吧,忍忍,你忍忍,小心傷口裂開……”

“水……水……”陸憶然幹涸的唇只吐出了這幾個字。

如果她現在有力氣睜開眼睛的話,一定會毫不猶豫地朝着說話的人翻個白眼。咳嗽是說忍就能忍的麽?她以為她想咳嗎?

“水來了,來了……”聽到她的話後,婢女着急地倒了一杯水過來。

突然感覺到肩被人用力一擡,床微微下陷,緊接着就靠在了一個堅硬卻又不失柔軟的東西上。那人的動作很快,但也出奇的溫柔,很小心地避開了她的傷口。

坐起來氣也順了許多,陸憶然就着唇上的杯子咕嘟咕嘟地喝了一大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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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點喝,沒人跟你搶。”

帶着輕笑的男聲在耳邊響起,陸憶然猛得睜開了眼。剛剛那個聲音明明是個女的,怎麽才一眨眼的功夫就變成男的了?

等等,性別是沒那麽容易變的,就算在醫療技術發達的21世紀,也不可能以光速轉換。更何況,還是女變男……

這不是剛才那個人,他是誰?

下意識地手撐着床板就要和身後的人拉開距離,陸憶然再一次地嘗到了痛苦。蒼白的臉變得如紙般透明,雙眉緊緊地皺在了一起:“嘶……好痛……”

“知道痛還敢動,還嫌傷口不夠深嗎?”那個人按住了她的肩,将她牢牢地固定在他的胸前。

“你是誰啊?這是哪裏啊?我為什麽會在這裏?”陸憶然虛弱地問道。她本來就沒有力氣,這麽一折騰緊繃的身體也軟了下來,頭一歪正好枕在了他的肩窩。

她的發絲碰在他頸間癢癢的,風潇月有些不自然地往後仰了仰頭,将手中的杯子放在了床頭的小案上,又接過婢女遞來的藥碗:“醒了就先喝藥,這些問題等你傷好了再問。”

“我不吃……吞不下去含在嘴裏很苦的……”聽到藥這個字,陸憶然的頭腦裏顯然出現的是一粒粒類似迷你舒膚佳的泰諾小藥丸。

她從小到大什麽都不怕,唯獨怕進醫院,怕吃藥,所以一直把自己的身體養得很好。天氣一冷,保暖工作她絕對是做的最出色的。

風潇月聽不出她話中的意思,舀了一勺藥到她的嘴邊:“不喝藥傷怎麽會好,快張嘴喝了它,嗯?”

“不要……”陸憶然偏過頭去。

“真的不喝?”

“不喝。”

“你确定?”

“确定。”陸憶然堅決道,她最讨厭吃藥了,死都不會碰的!

“那好……”風潇月的聲音消失在兩片唇瓣之中。

如果說剛才陸憶然還處于迷迷糊糊,不知所雲的狀态之下的話,那在她的唇被掠奪,又強行地灌入一大口苦澀的湯藥之後,她是徹底地清醒了!

剛剛到底發生了什麽?陸憶然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她,她,她辛辛苦苦守了二十一年的初吻就這樣沒了?沒了???

可還沒等她有思考的機會,風潇月又連續用嘴喂了她好幾口的藥,直到碗見底了才滿意地停下來。

“這樣不就喝下去了。”風潇月若無其事地擦擦嘴。

他這一舉動吓到的不光是陸憶然,就連身邊站着的紅凝和兩個婢女都驚得合不攏嘴。

天啊,她們從來不近女色的少爺,居然會主動去吻一個來路不明的姑娘?雖然只是喂藥,可在大庭廣衆之下公然為之,也太那啥了吧!

“流氓啊--!!!”嘴裏還殘留着被藥洗刷過的苦澀,呆愣了片刻之後,陸憶然發出了驚天的大喊。無奈身體實在動不了,否則一定會毫不客氣地給這個小人一巴掌!

“哐當”一聲,門口傳來東西落地的聲音。風潇月瞥了一眼,原來是準備送水進來的小丫頭不小心打翻了臉盆。

“你,你,你……”陸憶然有些氣結。

“看來那老頭的藥果然管用,才喝下去效果就這麽好。紅凝,改天把那老大夫請到府裏來,給大家都瞧瞧身體,每人都喝一劑,有病的治病,沒病的強身。”自顧自地說完,風潇月挑眉對着陸憶然道,“姑娘,女兒家那麽大嗓門着實不好,況且你有傷在身,更當靜養。”

陸憶然無語,這人是有病啊,沒知識也應該有常識,是藥都有副作用懂不懂,随便亂喝會出事情的!

風潇月見她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着他,淡淡一笑:“姑娘救了在下,還沒來得及向姑娘道謝,可否請問姑娘芳名?是哪裏人?為何要救在下?”

被他一連串文绉绉的問題問得有些暈乎乎的,陸憶然這才發覺自己身處的環境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木制的架子床,青色的缦布床簾,圓形的銅鏡,檀木雕刻的桌椅,雲母片糊的窗紙……還有這一室只有在電視劇裏才能看到的古人裝扮,縱使早有準備,但也讓她驚訝了許久。

她真的穿越了?真的真的不是在做夢?

在心裏默念了三遍要鎮定,然後陸憶然的目光移到了剛才說話的男子身上。

他一襲紫衣,随便一眼就看出了是用上好的絲綢所制,不管是面料還是上面的花紋,都精致地無可挑剔。他的眉不粗也不細,是屬于正正好好,看上去很舒服的那種。他的一雙鳳眼炯炯有神,眼角微微上揚,在她看他的同時,他深邃的目光也放在了她的身上,眼裏帶着她的倒映。他的鼻翼很挺,仿佛高聳入雲的山,挺拔而峻秀。

目光再往下,他的唇……

看到他還沾着藥的唇角,以及微微有些發紅的唇,陸憶然的臉就不自覺地紅了起來。她自問閱人無數,這樣的極品帥哥放在現代她也能夠自動免疫,可是現在……

唇瓣上仿佛又感覺到了那柔軟的觸感,陸憶然舔了舔幹澀的唇,慌忙偏過頭去不再看他。

“你……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你先說了我再告訴你!”陸憶然憋了半天好不容易說出了這句話,語氣裏卻帶着幾分緊張。

“在下風潇月,這裏是我的府邸。姑娘替我挨了那賊人一刀,我便擅自做主将姑娘帶回府醫治,如有冒犯之處,還望姑娘見諒。”風潇月不緊不慢地答道。

“這樣啊,沒,沒事……”沒事才怪!陸憶然怎麽聽都覺得他後面那句話是故意說的,冒犯兩個字一進她的耳裏,她就想到了足以令她眼紅心跳的那一幕。

真是……有夠可惡的!她的初吻啊~~

“那麽姑娘是否可以回答我的問題了?”風潇月斂起了眼中的笑意,閃着光的眸子盯着陸憶然。

“我啊,我叫陸憶然,家在上……”海字沒說出口,陸憶然就急急地打住了,因為她突然意識到了一個很嚴肅的問題。她現在在古代,雖然不知道到底來到了一個什麽年代,歷史也沒學好,可她常識還是有的,印象中那個時候是沒有上海這個地方的。

那她要怎麽說?難道跟他們說她是從21世紀穿越過來的麽?而他們都是老了她不知道幾百倍的‘古人’麽?

陸憶然有點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了,支支吾吾了半天,突然靈機一動:“哎呀,我家在哪我怎麽想不起來了!慘了慘了,一定傷得不輕,這下可怎麽辦啊!”

失憶嘛,小說裏常有橋段,裝一下而已,誰不會!說着,為了效果的逼真,陸憶然還使勁地甩了甩頭,順便擡眼悄悄地偷看風潇月。

風潇月似是了然地點點頭:“那姑娘為何要救我?”

“救你?”要是能讓她選擇,她才不要白白為他挨上一刀呢!現在還痛得半死!

不過這麽說他肯定不信,陸憶然想了想,口氣立刻變得跟江湖豪俠似的:“本姑娘路見不平,當然要拔刀相助了!舉手之勞,舉手之勞嘛!”

風潇月的嘴角有些抽搐,不過還是順着她的話道:“既然如此,那在下在這裏就多謝姑娘了。”

“無妨,無妨。”陸憶然面上繼續豪氣沖天,暗地裏卻在懊惱自己武俠小說看多了,想都沒想就脫口而出。無妨個鬼啊!她現在這叫無妨?

“姑娘忘了自己從何而來,豈不是也無處可去?”風潇月問道。

陸憶然一愣,是啊,她怎麽就忘了,她剛來到古代,初來乍到,現在最重要的就是要解決生計問題啊!

小臉有些為難地皺在一起,陸憶然小聲道:“目前來說你猜得沒錯……”

風潇月淡淡一笑:“既然如此,姑娘就暫時留在府中吧,等姑娘傷好了,是去是留,再做決定。”

“真的可以嗎?”陸憶然聽了臉上立刻綻放了光彩,風潇月在她心裏的形象煥然一新,他簡直就是如來轉世,活佛投胎啊!

“當然。”風潇月點頭,将她重新放平在床上,站起身來,“在下還有事,恕不能再留在這裏。如果姑娘有事的話,就喊月兒,她會在這裏照顧你的。”

風潇月指了指剛才端水的婢女,陸憶然乖巧地點點頭,一臉“你去忙吧,不用管我,我會照顧好自己”的表情。

風潇月見她沒有話說了,便帶着紅凝轉身離開,走到門口的時候想到了什麽,又回過頭道:“姑娘方才所說的‘流氓’,是什麽意思?”

陸憶然很慶幸自己現在沒喝水,不然一定會噴出來的。有些尴尬道:“這個……呃,就是帥哥的意思。”見他歪了歪頭,依舊不明白,陸憶然接着道,“流氓和帥哥都是我們家鄉的話,就是公子,嗯對!就是公子的意思。”

“那姑娘就好好休息吧。”風潇月點頭,沒有再說什麽就離開了。

出了門,紅凝附在風潇月的耳邊低聲道:“少爺真的打算留下她嗎?”

“你想說什麽?”穿過走廊,風潇月往左邊的院子走去。

“少爺不覺得她很奇怪嗎?”紅凝跟在他的身後。

風潇月停下步子看了她一眼,嘴角微揚:“紅凝,你真是越來越聰明了,果然是我調|教出來的。”

陸憶然的話中錯漏百出,怕是随便拉個人過來都能聽出問題,他又怎麽會不知道呢?

“……那為何還要留下她?”紅凝自動忽略了他疑似誇她實則自誇的話,領悟了深層的意思。

風潇月的眼睛一轉,只扔出了兩個字:“新鮮。”

新鮮?

紅凝怔了怔,這下就算是被他親自調|教的她,也不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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