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驚喜

“轟隆!”

仿佛有一道響雷在頭頂炸開,振聾發聩,響徹雲霄。

陸憶然仰起頭,怔怔地望着眼前的人。

這張臉是她所熟悉的,清俊出塵,如玉般完美無瑕,讓人禁不住一看再看。高挺的鼻翼仿佛高聳入雲的山脈,挺拔而峻秀。宛若櫻桃般殷紅的薄唇微揚,呵出的溫熱氣息若有似無地拍到在她的額角眉心,□難耐。一雙迷人的鳳目炯炯有神,漆黑深邃,宛若無際的夜空,又好似閃爍的星辰。

此刻,他正目不轉睛地凝視着自己,眸中帶着詢問,夾雜着期望,也染上了堅定。

在他的眼中,她看到了自己的倒映,清晰明亮。

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這一刻,她的心裏忽然有種錯覺,她,就是他的全部,就是他想要擁有的全世界。

“然兒?”見她一直都不說話,風潇月低低地喚了她一聲,擡起了她的雙手握在胸前,讓她感受着他的心跳。

彭博有力。

觸及到他胸口的那一剎那,陸憶然的手指仿佛被燙到了一般,輕輕地瑟縮了一下,卻立刻被他握緊。

他是在等她的回答嗎?

所以他的眼中,才會有詢問,有期望。

……“這一輩子,非卿不娶。”

那堅定地如同誓言的話語在耳邊回響,每一次,都像帶着一把小鏟子,一下又一下地松動着她心底的土壤。

而那片土壤下方,有他播種下的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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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根發芽之後,便是強有力地,破土而出。

答應,還是不答應?

陸憶然心下一片空白,不知道該怎樣回答,她逃避似地低下頭,卻驚訝地發現,他們今日所穿衣服的顏色,竟然出奇的相似。

紫色。

夢一樣的顏色,浪漫而陶醉。

……“在你出現前,我的心裏沒有任何人;而在你出現以後,卻是再也容不下別人了。”

“滴答……”

心裏有什麽東西正在漾開,仿佛晨露從荷葉上滑下,滴落在池水中,激起陣陣漣漪。

陸憶然吸了吸鼻子,擡起頭,雙眸染上了盈盈水霧,卻顯得異常皎潔明亮。

“好。”

*** ***

今晚的風府很熱鬧。

一直到深夜,賓客們都離開以後,恢複的如初的廳堂內依舊亮如白晝。

紅凝站在中間,兩個小厮擡來一個沉重的木箱,放在了她身前的桌子上。

“紅凝姑娘,這麽晚了,還有什麽事嗎?”一個小丫鬟奇怪地看了眼桌上的木箱,又看着她道。

紅凝淡淡一笑,抽出腰間的軟鞭,輕輕一挑,鎖就掉在了地上。不是她故意要用蠻力的,只是少爺今晚實在是太忙,以至于讓她取了東西,卻沒有給她開鎖的鑰匙。

打開箱子,金光璀璨,在場所有的人看呆了。

“這是……”

“金子诶……”

紅凝拿出金子,一一發給了連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的丫鬟小厮們的手中:“少爺今天高興,每個人都有。”

那些丫鬟小厮仿佛拿到了燙手的山芋一般,手抖得厲害。

“紅凝姑娘,你自己不拿嗎?”木箱已經見底,一個小厮問道。

紅凝輕輕搖頭,抿嘴而笑,不知不覺中,左手慢慢地放到腰間的那枚玉佩上。

她不需要,因為少爺,已經給了她最好的禮物。

看着手中的東西,其中一個小丫頭的眼眶忽然紅了,咬了咬唇,輕聲道:“紅凝姑娘,你們真的要走麽?”

*** ***

小院。

月明星稀,微風輕拂。

風潇月斜靠着坐在軟榻裏,懷中摟着躺在他胸前看月亮的陸憶然。

“你剛才說的話是真的?”

“什麽話?”

“就是你說馬上就要離開這裏啊,為什麽要離開?要去哪?”陸憶然眨着眼睛數着為數不多的星星。

“原來是這個啊。”風潇月失望道,“我還以為你問的是我要娶你的話呢。”

陸憶然一聽,臉“唰”得一下紅了:“你瞎說什麽呢!”他明明知道她在問什麽!他是故意的!

“我沒瞎說,我是認真的。”風潇月讓她坐直了正對着自己,如他所言,溫柔似水的雙眸中,滿是認真,“然兒,你已經答應我了,不能反悔。”

“如果我說我現在後悔了呢?”陸憶然笑嘻嘻地看着他,他現在的樣子讓她真的好想欺負啊。

風潇月的神色一黯,握着她雙臂的手指輕顫。他垂下了眼簾,聲音裏找不到任何的音調:“如果那樣的話,我就讓你走。”

“真的?”不知怎的,陸憶然心下一疼。

風潇月再次對上了她的雙眸,點頭道:“真的。我答應過你,若是你想離開,随時都可以,我不會阻攔。只是……”

風潇月的語氣很平靜,比迎面拂來的微風還要平靜:“我這輩子,都不會再娶別人。”

“……”陸憶然的心下一緊。

他這又是何苦呢?答應他,是一時沖動,等她意識到那突然波濤洶湧的情潮,想要阻止之時,話已在不經意間脫口而出。

為時已晚。

“然兒。”風潇月的手撫上她的臉頰,很輕很輕,就好像她是一件易碎的瓷器那樣,讓他害怕只要稍一用力,就會将它打碎。

“我果然沒有猜錯,你會走對不對?不管你有什麽理由,總有一天你會離開我的,對不對?”風潇月的嘴角染上一抹苦笑,苦得似乎連陸憶然也感受得到。

“少爺……”

“噓,別說話,讓我把話說完。”風潇月用食指堵住了她的唇,淡淡一笑:“第一眼見到你的時候,你滿身是血地躺在我的懷裏。我不知道你是怎麽出現的,也不知道你是怎麽替我擋了那一刀的,只是看到穿得那樣單薄的你躺在那裏,瘦小的身子緊緊地蜷縮着,我的心,就仿佛被刀捅了那樣痛。幸好,你沒事,幸好,你醒過來了。”

“你不同,很不同,從你醒來我就發現了。你知道嗎?你有的時候,表現出來的,真的讓我懷疑,你到底是不是女孩子,是不是生活在我們這個朝代的人。你說的話,你做的事,好像都很随性,無拘無束的,仿佛是那塞外展翅高飛的鳥兒,讓我覺得,你向往的就是那片廣闊的天空,而不是我這個四面都是磚頭砌成的冷冰冰的府邸。”

風潇月頓了頓,然後看着她,輕聲道:“我知道你有秘密,而且,一定還不小。但是你放心,你不想說,我不會逼你。包括,你今晚答應我的事,如果你不願意,我也可以當作沒聽到。不過,你要答應我,在你沒地方去之前,留在我的身邊,讓我照顧你。如果……如果你要離開的話,一定要告訴我,我……”

屋檐下。

一盞燈籠無聲無息地熄滅了。

風潇月的一番話,陸憶然早已淚如雨下。心裏最後一道防線,也被輕易地扯斷,她拼命地搖着頭,撲進了他的懷裏,嗚嗚嗚地抽泣着。

“我答應你,我答應你,我什麽都答應你!不要再說了,不要再說了……”

他已經成功地俘虜到她的心了,她怕他再說下去,她會忘了來到這裏的初衷。

她抱着他,死死地抱着他,拼盡全力地抱着他,仿佛只有這樣,才能填補已在她心中多年的那道缺口。

風潇月沒有再說話,感受到她緊緊地擁着自己,他也默默地回抱着她。

良久,陸憶然轉了轉頭,将冰涼的淚水全部擦在了他的衣服上。

他的胸前,已經濕了一大片。

陸憶然嘟起嘴,紅着眼睛瞪他,質問道:“你哪只耳朵聽到我說答應你的話不算數了?”

她的舉動和聲音讓風潇月愣了半天沒反應過來,還未恢複明亮的雙眸再次黯淡了下去,恍若隕墜的流星:“你剛剛才說的……”

“我什麽時候說過了,我說的是如果好不好?!”陸憶然推開了他,胡亂地擡起手,用衣袖抹着自己的眼淚。

真是的,怎麽都流不完了!壞眼淚,都已經出賣我了還不消停,到底有完沒完啊!

陸憶然憤憤地詛咒着無辜的淚水,完全沒注意到某人在聽到她的話之後,眼裏剎時恢複的神采。

“然兒……”風潇月忽然發現自己的手抖得厲害,伸在半空中,不知是該進還是退,就連氣息也有點不穩,“你說的,可是真的?”

陸憶然斜了他一眼:“君子一言,驷馬難追。我雖然不是君子,但小女子我說的話,一樣算數。”

被她的話逗樂了,風潇月“撲哧”一聲笑了出來,然後,便是一串更大聲的笑,清澈動聽。

有她這句話,就夠了。來日方長,剩下的事情,還是慢慢來吧。

“喂,你笑什麽?”陸憶然奇怪地瞅着他,該不會是高興傻了吧。

伸出手去拉拉他的衣袖,手立刻被風潇月握着,他驚喜地看着她,興奮地就像是一個拿到糖果的小孩子:“然兒,聽到你這句話,我真的太高興了!”

真的……傻了……

陸憶然嘆了一口氣,眼睛的餘光瞄到了未置一物的桌子,她才想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拍了拍腦袋,整個人騰地一下跳了起來,甩開了風潇月的手,邊往外跑邊大聲說道:“我忘了一件事情,你在這裏等着別亂跑,我馬上就回來!”

“……”

很快,陸憶然就回來了。這次,她的手裏捧了一樣東西,上面插了幾只蠟燭。小而明亮的火焰閃爍着,似乎把整個院子都照亮了。

“這是什麽?”風潇月伸手接過那東西,歪了歪頭。好奇怪,他從來都沒有看到過這種東西。

“生日蛋糕啊!”陸憶然拉着他的衣服走到石桌邊,和他一起捧着蛋糕小心翼翼的放下,一邊說一邊催促着他,“這是我家鄉的習俗,生日的時候吃蛋糕,特別有意義呢!這裏連烤箱都沒有,我在廚房忙了一個下午,弄了好久才好不容易做出來的。雖然外觀是長得醜了點,不過這也不能怪我啊,誰讓你這麽大一個府邸,連好看的模具都沒有呢!但是我保證,肯定比你吃過的所有東西都好吃!快,先許願!”

“許願?”陸憶然叽裏呱啦講了一大堆,風潇月很多都沒有聽懂。什麽烤箱,什麽模具,他簡直就是一頭霧水。

不過有一點,他聽懂了。

這是她忙了一個下午親手為他做的。

心裏暖暖地泛起一股熱浪,風潇月看着笑顏如花的她點點頭,順着她的意思雙手合十放在胸前,輕輕地閉上了眼睛。

吃蛋糕的時候,陸憶然端着盤子坐到了他的身邊,閃着星星眼,一臉好奇地問道:“你剛才許了什麽願望?”

“你想知道?”

“嗯嗯。”陸憶然頭點地跟小雞啄米似的。

“我許的是……”風潇月看了她好久好久,才附在她的耳邊輕聲道,“不、告、訴、你。”

“……風潇月!”

……

又過了一會兒。

某位少爺突然紅着臉咳個不停:“咳、咳咳……咳咳……然、然兒,你在這裏面放了、咳咳……放了什麽東西啊……”

陸憶然插着腰站在一旁得意地笑:“風潇月,你也有今天!讓你之前總是欺負我,現在終于嘗到我的厲害了吧!嘿嘿嘿嘿,忘了告訴你,在我的字典裏,君子一言,驷馬難追還有後半句,那就是……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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