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西北他着實不忍心看這小可憐再遭什麽……

第41章西北他着實不忍心看這小可憐再遭什麽……

江老太太不信, 自個兒狐疑半響,轉身問車夫:“莫不是那小子瞧見老身才有意做戲的?”

車夫連忙搖頭,恭敬答:“小的觀侯爺一行人動作急促, 并未有半分停留, 加之天黑了,咱們這處不起眼……”

老太太撫着拐杖上的蓮花紋路,轉為看向與她一同前來的灰衣老婦:“芳蓉,你來說,是不是這麽回事?”

芳蓉是她的陪嫁, 這些年一直跟在身邊伺候,頗受重用,府裏都要尊稱一聲芳媽媽, 芳媽媽此刻笑着,安撫道:“方才聽公主殿下聲軟音柔,似溪流涓涓溫潤, 想必有這樣嗓音的,定也生得容貌絕美,且素來聽聞殿□□弱多病,咱們侯爺再剛強冷硬, 也是個男人不是, 總歸有憐香惜玉之心,您若心裏存疑, 不如先進了府再瞧瞧?”

這一番話算是說到老太太心坎上了, 這便吩咐車夫去叩門,不過又眼眸微眯,特意叮囑道:“吩咐管家,切莫洩露老身在此的消息, 否則便仔細他的皮!”

車夫連連應是。

另一邊,江恕抱常念進了江府,徑直去了後院廂房,放她在榻上平躺下。

這番長途跋涉,遙遠艱辛,常念已是累極,小臉無一絲血色,嘴角幹得起了皮,虛虛躺在榻上,這身子骨像是散了架,完全支配不起來,竟又不像是她的了。

好在得知眼下車架已進入西北地界,自個兒身在江家私宅,才有了些許安慰。

蘆、荟二位嬷嬷甫一進府便去廚房準備晚膳,就着府上現有的食材,熬了熱湯米粥,炒了時蔬,很快送來房間。

可常念只歪頭看了一眼,就又怏怏別開視線,耷拉着腦袋,沒有半點胃口。

江恕半托着她的身子坐起來,“朝陽,今夜匆忙,不及準備其他,且先吃點墊墊肚子。”

常念有氣無力地靠在他肩膀上,舔了舔幹燥的唇瓣:“侯爺,我好渴,我想喝冰糖露,還想喝酸梅湯…”

江恕默了一瞬,眼神示意蘆嬷嬷去拿水,而後拍拍她後背,語氣有些生硬地哄道:“待過兩日回了侯府,你想喝什麽露什麽湯都成,眼下先忍忍,嗯?”

常念委屈得癟了嘴,在他懷裏拱拱,嗡聲嘟囔:“當初我以為洞房花燭夜便算是頂頂難受的了,如今方知,自京城來西北才是艱難,嘔吐目眩,一刻不得安好,好不容易臨近了,這沒有那也沒有,我情願再經歷十個初.夜,也不願走一遭這要命的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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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恕的眉峰慢慢攏了起來,深知這朵嬌花一路上吃盡了苦頭,哪怕絲毫沒有哄人的經驗,此刻耐心卻不由得多了兩分。

蘆嬷嬷拿水進來,他接過,輕輕揉了揉常念的腦袋:“先喝點水。”

常念慢吞吞坐直身子,瞥見那碗清水,眼眶頓時一紅,奈何喉嚨實在幹澀得厲害,雖是不情不願,倒也乖乖喝了半碗。

這幾日多半在馬車上,荒郊野外,如廁不便,她在宮裏養尊處優十幾年,時刻謹記優雅大方的儀态,當真是寧願渴死,也不喝半口水。

眼下喝了半碗,還是渴,遂又拉着江恕的手,把剩下半碗也喝了。

“還渴嗎?”江恕問。

自然是渴……

但常念才在馬車上吐過幾回,委實喝不下寡淡無味的清水了,于是搖頭。

哪料下一瞬江恕就端了米粥過來,配着炒得青翠的蔬菜,她剛想別開臉推拒,就聽江恕聲音平緩又不失溫和地道:“你素來喜歡吃蒸鲈魚,安城卻有将魚置于火上烘烤的法子,滋味尚可,明日叫他們烤來給你嘗嘗,如何?”

說話間,一口粥遞到她嘴巴。

常念下意識張了張口,喝了粥,禁不住好奇,剛想問一句,那菜便又遞到嘴邊,只好吃了,再道:“烘烤的魚肉可鮮嫩入味?”

“蘸以料汁,十分入味。”

“那……”

又是一口粥,江恕才道:“明日你嘗了便知,今夜委屈你将就将就,可好?”

常念望着他沉靜而深邃的眼,忽而察覺出些許少見的柔情來,到底還是點了頭:“……好。”

窗外一抹彎月高高挂起,夜色柔和,江老太太拄着拐杖一聲不吭地離開了。

芳媽媽扶着她,待走遠了才憂心問:“您怎的了?怎不說話了?”

老太太沉吟半響,雖有古語雲“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然她這孫子,闊別一年多,也未免叫她太過“刮目相看”了吧?

最後只仰天長嘆一聲,道:“罷了罷了,讓老身且先靜靜。”

次日一早,房內淨室傳來一聲驚叫,打破了阖府空寂。

江恕原已踏出門外,聞聲不由得頓了頓,遂轉身回去。

昨夜常念勉強吃了一碗粥裹腹,實在乏了,不知不覺睡了過去,是以只簡單擦拭了身子,今兒一早被熱醒,渾身黏濕,才着人備水,換衣沐浴。

夏天熱,路途奔波,她也是接連幾日不曾好好沐浴梳洗了,本來春夏二人幫她沐浴完還是好好的,重換了熱水,她說要再泡泡,讓兩個丫頭先出去,哪知沒多久,手臂癢了起來,一撓便是泛起大片紅痕。

常念瞬間慌了神,站在浴桶中,有了些血色的小臉上卻滿是驚恐。

江恕疾步而來,還以為淨室長年不用,跑進了蛇鼠,吓着她,哪知走近來,只見她赤.身裸.體,擡起雪白的胳膊急道:“我,我的手臂起了好些紅疹,胸.口也有,是不是得病了?還是有人下毒欲謀害本公主??”

江恕:“……”

他沉着臉,靠近看了看,才看到雪膚上的突兀痕跡。

比起江恕的沉着冷靜,常念卻是快急哭了,緊緊抓着他胳膊:“侯爺,你快去請華姑過來看看,萬一遲了延誤診治,這東西消不掉,以後我還怎麽活下去啊?”

江恕幾乎是微不可查地嘆息一聲,先好生抱她出來坐下,遂又拿了幹棉巾給她披上,才道:“等着,先別亂動。”

随後,屋內屋外好一陣忙活。

華姑急忙過來看診抓藥,安撫道:“殿下這是連日缺水以至體內幹燥,加之初到邊塞,水土不服,才引發的瘙.癢紅疹,近日抹些藥膏,慢慢适應了西北氣候便好了。”

春笙憂心忡忡的問:“那我們殿下這些日子還能沐浴碰水麽?要是适應不了可怎麽辦?”

華姑難住了,斟酌道:“還要視殿下的身子情況而定,或許移居清涼透氣的地方,能緩解一二。”

常念抱着膝蓋坐在榻上,聞言難堪得捂住了臉。

原來是這身子不争氣,虧她先前還哭天喊地以為有人要謀害她。

……好丢人。

一直立在身側未曾出聲的寧遠侯,臉色已是鐵青。

适時,管家敲了敲門,在外頭道:“侯爺,眼下安城別莊正是清涼避暑的好去處。”

聽這話,常念忽然擡起頭來,握住江恕的拇指晃了晃:“我要去。”

江恕看了她一眼:“好,即刻就啓程去。”

他着實不忍心看這小可憐再遭什麽罪了。

別莊依山傍水而建,兩進的院子四處透風,掩映在一片竹林內,是西北少有的清涼勝地。

聽說裏頭還有一汪溫泉,冬暖夏涼,最是解熱舒緩。

常念剛到此處,顧不得新奇,只惦記身上的紅疹子,問過華姑,聽聞可以下去泡一泡,便吩咐春夏二人即刻準備。

江恕才得脫身半響,在別莊外的竹軒裏見了安城的守将時越。

原本今早出門那時,便是時越得了消息登府,哪知耽擱到晌午,時越索性一并跟來了。

竹軒清風徐徐,二人相對而坐。

時越倒着茶,幽幽道:“當初我怎麽說來着?京都女子嬌貴,莫說嬌養深宮的公主,老皇帝捧在手心的寶貝疙瘩喲,哪個吃得了西北的苦,這才頭一日回來便水土不服,日後可有的你受。”

江恕眉目清冷,只淡淡道:“就當府上供養了個嬌貴的女主子,每月多出一份湯藥靈參錢,有何妨?”

時越笑了聲:“成,我倒要瞧瞧,你個兩日攻不退北狄便單槍匹馬擒拿北狄王首級的寧遠侯,到底有多少耐心養這嬌滴滴的小公主。”

江恕摸了摸下巴,沒應聲。

時越打眼一瞧,不禁問:“怎的,戴了幾年的玉扳指也幹沒了?聽說美人養玉,你該不是……”

二人是有着過命交情的兄弟,說話才這樣無拘束。

江恕面無表情地睨了他一眼,遂喝了口茶,才語氣輕飄飄地問:“與你何幹?”

“得了得了我不問了。”時越擺擺手,認真了神色,“近來柏家猖狂得狠,若非你兄弟把守着安城,只怕那幾個吃裏扒外的要改旗易幟了。”

“是麽?”江恕眼簾微擡,卻掃見遠處,一抹熟悉的身影從後門繞進了院子。

正是緊随而來的江老太太。

這安城別院,老太太來過好幾回,只是沒有哪一回像這樣做賊般的偷偷摸摸。

芳媽媽與她一起,進到院內無人處,略遲疑道:“老夫人,您是長輩,身份貴重,若實在想見殿下一面,不如還是大大方方請人通傳一聲,或是尋名頭辦個什麽宴,如此前往可會有損您聲名?”

“誰敢背後說老身閑話?腿都給他打斷!”老太太用力拿拐杖敲一下地面,頗有幾分年輕時将門虎女的果敢飒爽。

芳媽媽哭笑不得:“您說的對,是老奴想差了。”

卻見老太太嘆了口氣,從兜裏拿出去歲過年時小輩送來讨她歡心的面具,愁道:“芳蓉啊,我就是勞碌命,阿恕沒成親那時,就日夜操心他的婚事,眼下總算成了親,又不得不思量孫媳婦為人如何,可嚣張跋扈、可嬌縱蠻橫、能否擔當得起一家主母…江家一脈單傳,就這一個獨苗苗,他爹娘又走得早,我不來操心誰來?以後大家大業交到他們手上,必要長久安穩,我百歲去了,才對得起江家列祖列宗……”

芳媽媽皺眉急道:“呸呸呸,您胡說什麽去不去的!”

江老太太眉尾一挑,倒是不甚在意,暗自回想一番湯泉所在的方向,往南邊去,芳媽媽忙道:“您記錯了,是東邊!”

欸,她這才找對方向。

湯泉池外,是夏樟在守着,見着這個面生又處處透着古怪的老人家,微微遲疑。

“丫頭,我是你們侯爺請來給殿下揉捏肩背疏通胫骨的。”

夏樟沒動,只道:“勞煩您來一趟,我們殿下不需要。”而後習慣性的掏出金葉子打賞。

江老太太:“……”

竟想拿金子賄賂她?

下一瞬,卻見她伸手一接,又放在掌心掂量掂量,揣進懷裏,“如此,才更要給你們殿下好好按按,丫頭,快去通傳一聲吧。”

這時,裏頭傳來常念的聲音:“夏樟,你在同誰說話啊?”

夏樟扭頭正要回話,只見老太太身子靈活地繞過她,一下進了內池。

四方湯泉池中,常念泡在裏頭,長發用一根素簪挽起,只露出鎖骨之上白皙的脖頸,及一張不施粉黛卻傾城脫俗的臉龐,此刻回眸看過來。

那一雙水葡萄般黑亮盈潤的眼睛,清澈見底,不染世俗雜質,眼波流轉間,潋滟動人。

江老太太瞧見此景,第一反應,竟是“哎呦”一聲,恍然明白什麽:

難怪她孫子跟換了個人似的,原是娶了這麽個不可多得的小美人!聲音柔柔軟軟的又會撒嬌,合該他江恕栽倒石榴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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