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申時初。

天空湛藍,竹林青翠。

早春的荻草蘆葦都生出了新葉,溫暖的陽光照着枯黃與新綠交疊的枝葉,沒有風,靜靜的。

忽然間,靜靜的草叢動了,被人從中間分開了一點,一個白裙綠襟的少女從裏面鑽了出來,跳離草叢快步走到一株紫竹旁邊,用一只玉白的纖手扶着绛紫色的竹幹,再俯身用另一只手拂去身上沾着的草葉與蒼耳。

她肌膚細膩如潔白暖玉,顯然一向養尊處優,柔嫩的指腹捏起渾身毛刺的蒼耳時,卻眉眼都沒皺一下,反而一臉怡然自得,一番操作輕車熟路,無比娴熟。

清理完畢,少女雙手拍了拍雪白衣擺,邁着逍遙自在的大步子朝竹林深處走去。

……

賀元夕這天吃過了早飯,就來到了竹林裏。

沒有去溪邊練習劍法,拿了幾本史書與兵法來讀。

本來他坐在竹榻上,方便不時望向窗外。後來太陽從東邊升到中天,又漸漸向西方下沉,窗外還是什麽動靜都沒有,他便拿着書冊出來了。

于是蕭寶菱過來的時候,看見的是——一身粗布衣衫的小少年靠牆坐在竹屋外面的竹板地上,一腿屈起,一手拿了本書放在膝上在看。

舊青色竹板牆與地面,茶褐色葛衣的清瘦少年,少年白皙的手指捏着靛藍褪色的書冊封皮,不時又翻過泛黃的書頁……日光斜斜地灑落,讓這幅畫面一半明、一半暗。

竹屋外不遠處,蕭寶菱頓住了腳步。

少年微低着頭,毛糙的深栗色頭發半束,倒也端正齊整,只是有些細碎短發不太服帖,在陽光斜照下顯得有一點淩亂和毛茸茸。但看在蕭寶菱眼裏,卻覺得他這樣子比那些冠帽一絲不茍長發黑亮柔順的公子哥們要可愛順眼得多。

少年凝神看書的時候,也許因為在思索的緣故,眉宇微微皺起,猶帶稚氣的白嫩臉頰上一派冷肅神情,看起來不大好接近。但看在蕭寶菱眼裏,卻覺得他這樣安安靜靜地曬太陽的樣子不能更乖……乖到她有點不想出聲叫他。

所以,蕭寶菱放輕了腳步緩緩走上前。

她的布靴是軟底的,輕巧地落在泥土地上幾乎沒有任何聲音。

賀元夕此時又全身心都沉浸到一場戰事的破局之法中,沒有十分警惕,待身前光亮一暗,才下意識擡起頭來。

他擡起頭來的時候,因為還在回神中,淺金色的眼瞳還有些懵懵的。

蕭寶菱見了他的表情,就不禁笑了起來。

她站着微俯身,他坐地擡着頭,兩人的臉孔正面相對,只隔着不到一臂的距離。少女今日穿了一身白布裙,只領口衣襟是淺綠色,讓人想起宮中那些初初綻放的李樹的花朵。這一笑,便如清風拂過李花枝頭,白花綠葉在晨光中輕輕搖晃。

那一瞬間之前,賀元夕還以為她會問他在看什麽,或者直接從他手裏拿過書冊好奇地瞧一瞧。可是她都沒有,她只是這樣淺淺地清甜地笑着看他……很顯然,這偌大竹林中,她感興趣的只有一個他。

賀元夕忽覺耳根有一點點熱,連忙起了身走進裏屋,将兵書放在幾案上,給蕭寶菱斟了杯熱茶。他動作流暢地撥弄泥爐中的木柴,再拎起粗陶茶壺的藤編提手,将冒着熱氣的清水倒入放了茶葉的小竹杯中。最後,把竹杯放到少女面前。

行為無比體貼周到,嘴上卻不說一個字。

其實,他這有點……像平日裏侍女們伺候蕭寶菱的樣子,但觀感又一點兒也不一樣。出身貴胄的小少年,即使身處陋室,衣着粗舊,舉手投足之間還是帶着一種渾然天成的貴氣,完全不會讓人覺得他這是在伺候別人。而且他姿容秀致,即使是做這種小事情也行雲流水一般,賞心悅目。

蕭寶菱照例在竹墩上坐下,右手擱在幾案上,托着腮,笑盈盈地凝望着他。

從熱鬧的宮殿中脫身,來到這與世隔絕般的竹林,她的感覺就像以前從學校人山人海的大禮堂中溜到附近山中看荷花一樣,清靜,舒服。心情好,不由自主帶笑。

以往看荷花時,身邊的陌生游人還會找她搭話,還曾說看她總是笑着的樣子,自己也被感染了,原本的壞情緒都不翼而飛了。

而此時,她身邊的賀元夕心情也有被她感染嗎?他好看的薄唇微抿着,沒有揚起絲毫弧度。蕭寶菱也有點兒無法判斷。只是他這樣總是不說話,她忽然也不想先說話了,就這樣同樣一語不發,只是帶笑凝望他……就不信他能一直不開口。

望得累了,蕭寶菱伸手拿起竹杯,飲了口不那麽燙了的熱茶,這茶水一入口,她就有些驚訝地微微睜大了眼睛。本以為會一如既往是微苦的蒲公英水的味道,結果卻清香撲鼻,滿口熟悉的綠茶味道,雖然還沾染了些竹制杯子的清新感,但……應該是碧螺春沒錯。

而且這小竹杯子,看着是用一節新竹切割打磨而成,米白內壁都還鮮嫩,比之前的粗陶小茶杯容量要大一點點,形狀和手感都很不錯。蕭寶菱又喝了幾口茶水,實在忍不住要先說出自己的疑問了:“阿——”

賀元夕卻也是與此同時開了口,道:“生辰快樂……林溪姐姐。”

他的表情還是冷冷淡淡沒什麽情緒的樣子,可是說話時,臉頰上的那點勉強說得上飽滿的肉肉微微動了動,澄澈剔透如月照琉璃的眼瞳中的光也動了動。再加上說這種話時略微生澀的語氣……蕭寶菱笑着,心道不知他緊張個什麽。

然後才把他的話接收消化。

……這個她當時随口現編的假名字,被他這樣真摯地說出來,莫名的,有一絲心虛呢。而且,她還要頓一下才能反應過來林溪是自己,實在是編完以後聽別人叫的次數太少了,就只有賀元夕一個,他平日裏又有點別扭,不喜歡加上稱呼,總是直接說內容。

面前少女聽完自己的話,就在發愣。雙手合握着碧綠的小竹杯,熱茶在空氣中升起幾縷水霧,在一室茶香中,賀元夕望着蕭寶菱的眼睛道:“姐姐,你和長公主的生辰都是今天。”

“嗯?”蕭寶菱聞言,瞳孔一下子收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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