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經由練武場去到溫夕山駐守的宮門的這條路上,往來的人很少。

蕭寶菱一路上都沒再遇到別的人。

她以為剛才那一出,除了在場者之外,沒有人看見,很是放心地繼續走去找溫夕山。

然而。

宮中建築多,樹木也多。練武場附近,藏得了她也藏得了別的人。

而人,不論古今,都是愛八卦的。

所以,在蕭寶菱本人出現在溫夕山面前之前,已經有人跟他說起她來了。

那是個跟溫夕山很熟的小侍衛,閑着也沒事,看完熱鬧後跑到他面前說:“大人,您知道嗎?長公主對林小公子沒興趣啦!她現在在物色新的寵臣!”

說完,小侍衛屏息觀察溫夕山的神色變化,他知道,之前大人可是獨自去過一趟長公主宮裏的。他們大人如此英武不凡,怕不是要遭長公主的毒手了吧?

溫夕山面色的确古怪了起來,站在槐樹下一動不動,好像劍也不想練了。

小侍衛表情也逐漸沉重,完了完了,自己猜對了。

“溫大人!”

少女黃莺般悅耳的聲音突然響起,庭院中的兩人下意識循聲望去。

白色的庭院拱門前。

緋色的宮裙,雪白的皮膚,還有那明媚的笑容,來人宛如桃花仙子。

小侍衛震驚又後怕,連忙告退了。

溫夕山在太學暖閣之後,已經有些天沒見過蕭寶菱,雖然那次已經知道她如今很美,但這下冷不防再見到那笑臉,還是被晃了下眼睛。

溫夕山心跳略微加快,心情複雜地看着她道:“見過長公主。不知殿下找臣所為何事?”

蕭寶菱不知道他為什麽有些怪怪的,但也沒細究,道:“那個,你可不可以給我找一些新的、十幾歲少年穿的粗布衣裳?”

少女态度自然,所說事情也很正常,溫夕山有些恍惚,又覺得她對自己沒那種意思,又有些懷疑她是故意找事跟自己接觸。

見青年站在樹下望着自己出神,蕭寶菱偏了偏頭:“可以嗎?要那種看起來很粗拙的,但是做工又要很好,不容易穿壞。”

……

林泉回家後,被林太醫差人叫去了書房。

站在書桌前,林泉語氣不太好地道:“父親,您在家啊。”

林太醫被他那敷衍的态度弄得眉頭蹙起,從木椅上站了起來,“聽說你今天又去練武場了?”

“是啊,怎麽了?您不是同意了的嗎?”林泉也蹙起了眉,他不知道他爹這一臉不高興是怎麽回事,難不成想反悔嗎。

林太醫瞪眼看他:“聽說你還對長公主出言不遜了?”

林泉怔住:“您怎麽會知道?”

林太醫重重拍了下桌子,“孽子!我遲早有天被你害死!”

林泉被這動靜震得瑟縮了一下,眼圈驀然發紅。

早前,蕭寶菱粘着他的時候,一旦他不順從,她就會威脅說要皇帝殺了他爹。

他對他爹雖沒有多麽敬愛,但好歹也是至親,自然不得不屈服。可因此受制于人的滋味真不好受,尤其他為了爹忍辱負重後,卻見到爹和繼母繼妹其樂融融時,更是覺得委屈。

甚至爹還因為他對繼母不敬而斥責他。

他便怒了,破罐子破摔,無所謂了,蕭寶菱要對付他爹就對付吧,他爹作為一家之主頂梁柱實在不必靠他一個十幾歲的孩子舍身保護。

所以漸漸在蕭寶菱面前想說什麽就說什麽。并且因為她的不計較,越來越肆意了。

眼下,林泉眼眶發紅不是因為害怕,而是父親這句話,讓他明白過來……原來父親,一直是知情的啊。

說不定,父親還想把自己直接送到蕭寶菱床上去呢。

是唯一的兒子又怎樣。他老人家還可以和繼母再生新兒子。

林泉眼中水光閃了閃,冷笑了一聲,“您放心,我應該會比您先死。”

去戰場戰死,也好過呆在這個家啊。

……

寶音宮。

午後的庭院裏。

蝶兒把蕭宛音從秋千上扶下來,“……好多人都看見了,是真的,長公主一點都不喜歡小林公子了……聽說她是特意去看那個賀元夕的!”

蕭宛音抓着秋千繩索站定不動了,如刀的目光掃過去,“賀元夕?”

蝶兒有點驚慌地點頭,“是、是啊。”

蕭宛音不喜歡賀元夕,覺得他血統低賤、身份卑微,衣着也粗陋得不堪入目。可是她喜歡皇姐,皇姐喜歡她不喜歡的人,這要怎麽辦?

蝶兒見她站在院中不出聲了,看樣子是不高興,便沒再說話,靜靜等着。

蕭宛音明豔的面孔上布滿陰沉之色,垂在身側的雙手也在捏緊。

她內心天人交戰:不能要那個乳臭未幹的小雜種啊!不錯,他的臉是不錯,可他穿得跟個叫花子似的不要靠近皇姐啊!但,我是不是對皇姐說過,她想搶誰我都會幫忙?啊,可是那家夥跟死丫頭蕭思月走得近啊!那他們豈不是綠了皇姐?不行!不行不行!

蕭宛音擡步就往庭院外走,步子重得仿佛方圓五裏的人都能聽到。

“公主要去哪裏?”蝶兒連忙跟上。

“去找皇姐問個清楚!”

兩人又不要步辇,一路氣勢洶洶地走去了寶靈宮,若不是兩個女子,路人看見還以為是去捉拿要犯的,全躲得遠遠。

但等進了寶靈宮的宮門,蕭宛音的氣勢立即就下來了。

站在殿門前,甚至有些惴惴不安的模樣。

殿門開着,蕭寶菱正側坐在軟榻上收拾東西,餘光注意到來人,遙遙望去,帶了笑道:“宛音?進來吧。”

蕭宛音被她這麽一笑,下拉的嘴角動了動,鼓了鼓腮幫子走上前。

蝶兒識趣地守在殿外。

“怎麽不高興?”蕭寶菱轉向面前的少女,仰頭問。

“皇姐,你是不是喜歡賀元夕了?”蕭宛音站在她面前,垂着眼睛看着她問,聲音裏愣是有幾分被背叛了似的委屈感。

蕭寶菱沒料到會突然問到這個,頓了一下,不想撒謊,也不想暴露太多,便含糊道:“……他不讨厭。”

蕭宛音挨着她在軟榻上坐下,眼尾上挑的大眼睛睜得圓圓的瞧着她,“可他和蕭思月走得近啊你忘記啦?!”

“蕭思月還給他送過衣服哪!”

“思月也不——”蕭寶菱和她同時出聲,聽到這句話愣了愣才說出最後兩個字,“讨厭。”

蕭宛音頓了下,反應過來她說了什麽,瞠目結舌起來:“皇姐你、你連蕭思月也喜歡了?”

聲音弱下來,表情呆呆的,先前還不可一世的少女現在看着簡直像要哭出來了。

蕭寶菱卻沒注意到,反問:“你說思月給他送過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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