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租房

路徐的腳步緩緩停住，他和蘇折寒對視，神色似陌生又似震撼。

從未有人跟他說過“愛”這個字，即使蘇折寒現在是開玩笑般說出來，也足夠讓路徐的靈魂顫抖一會兒。

“怎麽了？”蘇折寒深闊的雙眼含笑，只盛着路徐。

路徐埋下頭，聲音堵在嗓子裏，細細發顫：“沒事。”

他只是想讓時間在剛剛多停留一會兒，把那句“我也挺愛你的”深深刻在腦海裏，記很長很長的時間。

從北海開車到寧江要十幾個小時，蘇折寒來的時候只花了一天就到，但回去的時候路徐不準他一開八個小時，過了四小時就必須休息，蘇折寒的車足夠大，兩人到了服務區吃點東西便睡覺，洗漱在服務區洗手間解決，斷斷續續開了兩天才到寧江。

這是路徐第一次來寧江，一路上高服務區的建設越來越繁華就知道寧江越來越近，過了寧江市收費站不久，路徐滿眼便只能看到一幢比一幢高的大廈和在他的認知裏極度繁華的都市景象。

路徐心跳不自覺加快，這個只在視頻和照片上看過的城市如今到了眼前，讓他覺得魔幻又震撼。

“往那邊去是寧江大學城。”蘇折寒熟練地給路徐介紹：“前面就到市中心了，不過得堵半個多小時，長寧路高架一年四季都堵車。”

“思拓總部在市中心嗎？”路徐問。

蘇折寒點頭：“差不多。”

“那我們...先去奔祿區吧？”路徐手中拿着手機，不知在看些什麽。

“奔祿？”蘇折寒眉頭擰了下，其實他自己在寧江長這麽大也沒去過這個奔祿區，主要是離城裏太遠太偏，中間還隔着一條江，大概在二三十年前奔祿是單獨的一個地級市，後來才并到寧江的。

“嗯，那裏租房比較便宜。”路徐道：“坐地鐵到市中心五十分鐘，還好。”

蘇折寒握着方向盤的手指緊了下，恰好一個紅燈，他轉頭看正專注盯着手機的路徐：“你之前研究過？”

路徐擡頭，樂呵呵朝他點頭，眼裏有光：“在奔祿的威尼斯城小區能租到1000塊一個月的單間，我加了幾個中介了，他們說随時可以帶我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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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中沉默了會兒，交通燈跳到綠燈，後面的車在按喇叭，蘇折寒才反應過來，緩緩踩了油門。

“路徐。”蘇折寒出聲。

“嗯？”路徐正和中介讨論押一付一還是押一付三的問題。

“我們合租吧。”蘇折寒道。

路徐歪頭：“啊？”

“我家離市中心比較遠，平時來見你不方便，爸媽也不在家，一個人住挺無聊的。”蘇折寒道。

路徐被這個十分突然的提議弄得措手不及，他頓了頓：“平時...下班了我可以去找你的。”

“那太晚了。”蘇折寒看着前方：“想每天和你一起吃晚飯。”

蘇折寒這話說得路徐心中忽地酸軟，他盯着某個中介給他發的：“怎麽說，租不租？這房子很搶手。”後在對話框打字：“有沒有2個...”

“市區也有便宜的小區，我們可以租一套小一點的。”蘇折寒拿出自己寧江土著的身份自信道：“我知道有個老小區，沒電梯，房子也老，價格不會太貴，離思拓總部不遠，先去那兒看看？”

路徐的手指停止輸入，他沉默片刻點頭：“好，先去看看。”

如果那兒太貴他再問找別的中介，相比單間，整租要難找一些，但離他去思拓總部上班還有好幾天，路徐不着急。

蘇折寒熟門熟路地載着路徐到了寧大老校區家屬樓附近，現在寧大的本科生都在大學城的新校區，老校區都是些研究生和博士生，而家屬樓是數十年前寧大分給老教師的房子，住的老教師已經不多，大部分也都租了出去，要麽是租給學生、要麽是給租新來的沒有房子分配的老師。

到了寧大家屬樓小區後路徐跟着蘇折寒下車，發現這個小區确實很老，房子都是六層樓，不少陽臺上的防盜窗都已經生鏽，但生活氣息很濃郁，綠化繁密，小區幹淨整潔，生活設施也全。

路徐以自己這些年來幫媽媽和路岩租房子的經驗參考，這裏的房子不會太便宜。

“我以前有個小學同學住這個小區，所以經常來玩，不過他現在出國了，我打個電話，問問他家房子租不租。”蘇折寒看向路徐，詢問他的意見。

路徐欣然點頭，如果是認識的人，或許價格能便宜。

蘇折寒帶着路徐朝自己記憶中那棟樓走去，然後給趙或打了個電話。

不到半分鐘趙或就接了起來：“什麽事？”

“Gerry，沒想到你會接我的電話。”蘇折寒的語氣忽地殷勤起來，目光充滿希望地看向路徐，路徐也緊張起來，眼睛忽閃忽閃地看着他。

趙或：....？

“對啊我是蘇折寒，有個事兒想問一下你。”蘇折寒繼續保持着那種求人的态度道。

趙或：“說。”

“我記得你家在寧大老校區的家屬樓有套小房子，對嗎？”

那邊的趙或愈發迷惑：“我記得是你爺爺在那兒有套房子。”

“對對對！就是咱小時候經常一起玩的那個小區嘛，後來你家就搬走了。”蘇折寒繼續寫劇本。

“你到底在幹嘛？”趙或沉聲問。

“我想問那房子你家現在怎麽處理的？”此時蘇折寒已經帶着路徐走到二棟樓下，擡頭朝上面看去。

趙或：“你是不是被綁架了？”

“空着啊？！”蘇折寒語氣驚喜，路徐眼睛也亮起來。

趙或：“我挂電話了。”

蘇折寒：“等等！你要不租給我？空着也是空着，租了還能收房租。”

那邊的趙或不知怎麽在這一刻反應過來：“帶着小男朋友到寧江了是吧？打算把那房子給他住？”

“是啊，多一筆收入嘛！你租不租？我記得你家那房子是個兩室？我們這兒正好兩人。”蘇折寒看向二棟的三樓，陽臺上空蕩蕩的，早已沒了住人的痕跡。

“喲，合租啊，打什麽髒主意呢？”趙或無差別開涮。

“那你開個價，我們整租，半年起租，看在我們同學一場，給便宜點吧。”蘇折寒這話說出來的時候路徐的心提到嗓子眼，他覺得這裏的房子什麽都好，如果價格能符合他心裏價位的話簡直就是天上掉餡餅。

“蘇公子要租，給十萬一個月吧。”趙或繼續配合演出。

蘇折寒眉頭一皺：“六千有點貴了......”

路徐的表情苦下來，果然，天上掉餡餅這種事不現實。

“那就二十萬。”那邊趙或繼續胡說。

“您好，我是蘇折寒的朋友。”趙或話音剛落，電話裏就變了個聲音，蘇折寒看着猝不及防被路徐抽走的手機，差點臉一白繃不住搶回來。

“啊...你好。”趙或也沒意料到這事兒，他咳了兩聲，正兒八經開始裝房東。

“我想問一下您心裏的最低價位是多少？我剛剛來寧江打工，身上沒有什麽錢，蘇折寒也還在上學，沒開始賺錢，您能給我們便宜點嗎？”路徐握着手機，畢恭畢敬地問。

陽光穿過破碎的綠葉打在路徐身上，讓他蒼白，卻充滿生命力。

“你們能給到多少？”趙或問。

路徐看了眼蘇折寒，咬了咬牙道：“四千...您看您能接受嗎？”

路徐屏住呼吸，生怕對面忽然破口大罵或挂斷電話。

“一下子砍這麽多，我家這房子可是在市裏，地段好着呢。”趙或道。

“我知道，您看這樣可以嗎？我們先簽半年的合同，半年過了，我手上寬裕一點了...您可以漲價，這條我們加在合同裏，我絕不會騙您。”路徐緊張地盯着虛空，等着對面的答案。

“唔...我跟家裏商量一下回複你好吧？”趙或特意拉扯得很像個房東。

“嗯，好，那我們等您的消息。”路徐笑着說完，把手機還給蘇折寒，蘇折寒又和那邊假裝敘了兩句舊才把電話挂了。

電話剛挂斷路徐的臉就垮了下來，語氣垂喪道：“估計沒戲。”

蘇折寒看着他，從剛剛開始眼睛就不自覺發酸，他很輕地碰了下路徐的頭，寬慰他道：“不一定，我這同學挺好說話的。”

路徐嘆了口氣：“在這裏整租四千，确實太占別人便宜了。”

“他不缺錢，就看願不願意租了，我們先去吃午飯，邊吃邊等消息，好嗎？”

路徐點點頭，跟着蘇折寒到門口吃東西。

蘇折寒帶路徐到了一家賣小籠包的小吃店，給路徐點了小籠包和小馄饨。

寧江城食物偏甜，小籠包和小馄饨裏面的肉都是甜口，路徐剛吃到嘴裏就訝異地睜大眼睛。

“吃不習慣？”蘇折寒吞了個小馄饨問。

路徐朝他搖頭：“就是沒吃過甜的小籠包。”

“好吃嗎？”

“好吃。”路徐道，他其實喜歡吃甜，在工廠最愛的早餐就是甜甜的豆沙麻團。

“那以後吃的都是甜的。”蘇折寒深切地看着路徐，一語雙關道。

路徐朝他笑了下：“那也不能一直吃甜的。”

“嗯，辣的也可以來點。”蘇折寒話音剛落，手機就響了起來，兩人同時看向他的手機，來電備注是Gerry。

路徐立馬緊張地正襟危坐，示意蘇折寒開公放。

蘇折寒的手指頓了頓，還是聽了路徐的話，在點擊接聽後的第一秒道：“我跟我朋友一起在聽，希望你能給我們個好結果。”

那邊本準備随便演一下的趙或只得又咳了兩聲：“我跟我家裏人商量過了。”

“嗯，怎麽說？”蘇折寒問。

“4000确實有點少了。”趙或道。

路徐肩膀耷拉下來，他猜到了這個結果。

“不過如果你們幫我家一個忙，也不是不能接受。”趙或道。

路徐的眼睛瞬間瞪大，激動地差點站起來。

“什麽忙？”蘇折寒隐隐覺得前面有坑。

“我家裏人雖然都出國了，但小狗不方便帶出去，寄養在國內一年多了，你們要是不介意，幫我們養着？放在寵物店總不是辦法。”趙或道。

蘇折寒：......

林逍前陣子弄了只狗養，那狗把他爸一價值連城的花瓶打碎了，他爸放話要麽把狗送了要麽林逍自己滾出林家，林逍最近正焦頭爛額天追問各路靠譜好友有沒有人要小狗。

沒等蘇折寒回答，路徐立刻應聲：“可以可以，沒問題！”

“唔，那行，我盡快把鑰匙寄給你們，合同咱拟個電子的就行。”趙或心情甚好道。

“太謝謝你了！”路徐滿臉歡喜，在蘇折寒複雜的神情下結束了和趙或的通話。

“租到了！”路徐忍不住握了握蘇折寒的手：“真的租給我們了！！”

蘇折寒欲言又止，他張了張嘴，片刻才道：“但我們要養狗。”

“你怕狗？”路徐有些擔心：“怕狗我們還是不租了，遠一點4000也能租到一套。”

蘇折寒搖頭：“沒事，不怕。”

林逍弄的那傻狗體型很大，蘇折寒爺爺的教師公寓很緊湊，兩室一廳，客廳基本能給那狗占滿。

狗一來他和路徐什麽都幹不了，只能房門一關，各自在自己的房間睡覺。

“那就好，你同學說是個小狗，應該不會太麻煩。”路徐道：“我在老家也養過狗，以後我去遛就行。”

蘇折寒抿了下唇，嘴角笑得不大是滋味，打算等路徐上了班就去找那兩位憋着壞的發小敘敘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