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發光發熱
這天深夜,蘇折寒踏上了前往歐洲的航班,在路徐抵達北海市的三個小時後,他也抵達了德國。
年前和他交惡的三家車企之一的老板此刻正誠意滿滿地站在機場中,身後是司機和捧着合同的助理。
蘇折寒和他握手,然後跟他上了車。
他需要在德國呆一星期,親自确定這家企業各方面條件滿足自己的要求,才會簽合同将技術賣出。
蘇折寒出售技術的消息很快傳到了國內,作為國內老牌車企的林裏第一個知道,教訓兒子的同時還不忘把這個消息同步給蘇家人。
蘇津南知道這事兒後怒意更上一層,他們從思拓出來後就在滿世界找不知道去了哪兒的蘇折寒,誰能想到他這一晚上不僅跑了趟火車站,居然還出了國?
“老蘇,你這...也別太生氣,你知道小蘇那技術能賣多少錢不?”林裏話裏話外都有些酸。
“多少?!他就是掉錢眼了,覺得賺了錢我們就管不了他了!”蘇津南沒好氣道。
林裏頓了頓,報了個行業內傳得最兇的數字。
那邊蘇津南也沉默兩秒:“......人民幣?”
“你見哪個歐洲人買東西用人民幣的?”林裏呵呵笑了聲:“小蘇這孩子真是不得了,你就知足吧。”
林裏神色複雜地看了眼身邊等着自己告訴她林裏在電話中說了些什麽的李落雲,李落雲見他這樣更急了:“怎麽了啊?是不是折寒出事了?!”
蘇津南沒回答,只聽着林裏繼續道:“這也是行業裏傳的數字,到底多少錢只有小蘇知道,我估計啊,只多不少,老蘇,你能生出這樣的兒子也算能功成身退了。”
林裏把事兒帶到便挂了電話,轉臉兇神惡煞地看着牽着蠢狗在家門口罰站的蠢兒子:“你要是蘇折寒我也就忍了!可你這些年幹成什麽事兒了?!還養條蠢狗、居然還跟趙家那小子搞在一起了,繼續站着!”
林逍無語地抿了下嘴,看着父親上了樓後迅速掏出手機跟趙或吵架。
蘇家。
蘇津南和李落雲猶疑而震撼地坐在沙發上,饒是他們,對那麽大一筆錢也沒有概念。
“歐元?”李落雲不大相信:“你确定?”
“那人家德國公司買的,不至于給的是日元吧。”蘇津南道:“這下是徹底管不了了。”
“那孩子去哪兒了?你打聽沒?”李落雲心中繁雜,想到什麽問什麽,這次她問的是路徐。
“坐火車走了,我也沒再問。”蘇津南煩得很,他當然知道蘇折寒從小聰明,甚至算得上天才,但蘇津南并不是沒遇見過天才,甚至有些科學家比蘇折寒還要聰慧,但不說拿的項目獎金一年最多百來萬,就是下了海去做生意的,在各行各業裏,也都很難做到龍頭。
“等他回來,我們再好好找他聊聊。”蘇津南心情極其複雜,這一整天那股滿腔的盛怒似乎被什麽攪亂,蘇折寒和一工人搞同性戀這事在蘇家的關注度排名迅速降到了第二。
路徐抵達北海市已經是第二天上午,在大部分人下了車後他才緩慢地拿了行李下車,踏上北海市的土地後路徐陰霾的心情緩緩放晴,盡管渾身酸痛,但熟悉的空氣和街道讓他迅速找到了歸屬感和安全感。
沒有大得一轉眼就看不見人的城市、沒有時時刻刻在揣測隐私的同事、也沒有複雜得讓人無法判別真心假意的...戀愛關系。
路徐在火車站廣場上站了會兒後熟練地坐上前往部品工廠的公交,他想賭一把,自己雖然被總部删除了員工檔案,但那是針對思拓正式員工的,部品工廠裏的工人除了幾個管理者,大部分工人都不被錄入思拓系統。
大家都是簽着不合規的合同、給招聘人塞兩包煙、幾百塊錢就能進廠打工的存在,所以路徐猜測自己的工人信息還沒被部品工廠的删除。
這時正是上工的時候,路徐猜的沒錯,他推着行李箱走進大門的時候,門衛甚至還對他打了個招呼,說了聲好久不見。
進了工廠路徐直奔工人宿舍,他來的目的很簡單,就是想免費睡一覺。
從昨天到今天路徐都沒怎麽睡覺,火車是硬座、周圍又吵鬧得厲害,他已經困得頭重腳輕。
但抵達了宿舍路徐發現自己的床位已經被分配給了別人,床上鋪着陌生的床單、床頭淩亂地擺放着別人的東西。
路徐擡頭看了眼,王朋易的床位沒動,于是他給王朋易發了條微信:“我在你床上睡一會兒,晚上走。”
“啥?”正在七線車間的王朋易懷疑自己看錯了信息,反複确認:“在我床上?”
“王朋易幹嘛呢你?就你最喜歡玩手機,這個月不想要全勤了吧?”新來的中年線長兇得狠,短短一個月已經扣了王朋易十幾分,王朋易只得憋屈地收了手機,繼續悶頭幹活。
路徐沒再看王朋易的消息,換了衣服便爬到他的床上,頭剛沾上枕頭就進入夢鄉。
“部品工廠?”剛從合作車企離開的蘇折寒接到了一直跟着路徐的人打來的電話,說路徐進了思拓的部品工廠。
“是的,我剛剛買了張通行證進去,他去了宿舍,在睡覺。”那人道。
“好,我知道了。”蘇折寒挂了電話,在車前沉默地站着,似乎在想什麽,車企給他安排的司機也不催,安靜地等着。
繼續騙麽?說在思拓被開除不影響工人編制被開除,讓他繼續在部品工廠做着,那樣安全、他也熟練,他自己也舒服。
可是再騙的話,自己就更難被原諒了,蘇折寒心中複雜,那就先靜觀其變,或許路徐有自己的辦法,實在是流落街頭的話...自己肯定會找人把他綁回來。
路徐一覺睡到天黑,等宿舍區逐漸吵鬧起來他才醒,眼睛剛睜開宿舍門就被人推開,王朋易猛地開了燈,一臉震驚地看向自己的床:“我靠?我以為你開玩笑呢!你真回來了?!”
路徐坐起來,朝王朋易點點頭,這時宿舍裏其他人也陸續進來,最後進來的是個生面孔,高高瘦瘦的,看着冷淡,年紀不大,他看了眼路徐,而後垂下眼坐到自己床上,不似其他人那麽湊熱鬧。
“那你還走嗎?那邊也是跟自動化工廠那裏一樣啊?培訓一個月?”大家對路徐去當管培生這件事沒什麽概念,還以為也是培訓,路徐又正好去了一個多月,時間也符合。
路徐抿唇,思忖片刻道:“差不多。”
“哇靠你喉嚨怎麽回事兒?”說着有個室友把自己裝了水的茶缸拿給他:“趕緊喝點。”
“謝謝。”路徐捧起茶缸咕咚咕咚很快把一杯水喝光。
“那你住哪兒啊?最近進了一批新人,咱們這宿舍樓挺緊張的,诶行政那邊也粗心大意,居然把你的床位給分了。”大家似乎不忌憚被那個新人聽見這話,甚至帶着故意的挖苦。
路徐敏感地察覺到大家對新人的不待見,下意識朝自己原本的床位看去,那新人正低着頭收拾着鋪蓋,似乎沒聽見。
“而且我們線來了新線長!是個死肥豬,還兇得要命!”王朋易立馬告狀:“你快去跟主任說,把他調走!我受夠了!”
路徐愣了下,他藏在被窩裏的手有些出汗,他朝大家心虛地點了點頭:“我明天去找領導。”
這晚路徐跟大家一起去門口吃了小攤,大家有一大堆八卦要跟路徐分享,最主要的是那個肥豬新線長和他們的新室友。
面對線長大家都是一片罵聲,還給路徐提供了十幾種告狀的思路,比如從不打掃衛生、不準別人遲到但是自己天天遲到、在禁煙區吸煙什麽的。
而對新室友大家則态度不一,有的說他自閉、交流困難,有的說他裝酷不禮貌、還有說他存在感太低根本不知道有這麽個人存在。
“活幹得怎麽樣?”路徐問。
“一般。”陶钰說:“仔細倒是挺仔細,就是速度慢。”
“不找事兒就行。”路徐吃了口小馄饨道。
“诶對了,這次就你一個回來啊?蘇折寒呢?”有個工人随口問,他這麽一說大家才都從被路徐回來的喜悅沖昏頭腦中回過神,想起他們還有一個好戰友。
路徐垂眸,嚼了兩下小馄饨,含混道:“分了。”
小桌上頓時沒了聲音,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看着路徐表面平靜實則逃避的态度,都識相地沒再問。
路徐咽下一個小馄饨後擡起頭,沒事人一般道:“對了,新來的那個叫什麽?”
“夏帆。”
路徐點頭,雲淡風輕地把蘇折寒這頁翻過,繼續和大家聊最近廠裏的事兒。
隔天,路徐在衆人的期盼下,心中七上八下地站到了廠長面前,其實他找的是主任,但主任知道路徐去寧江之前就是廠長面前的大紅人,便幫倒忙地帶着路徐去找了廠長。
“在寧江不習慣啊?”廠長關心地問:“是那邊氣候不行還是壓力太大了?”
廠長邊問路徐邊悄悄給林逍發消息,他作為下面小廠的廠長,雖然不能直接接觸董事長,但有董事長接班人的微信也足夠驕傲了。
林逍這兩天只要是微信有一大半都是趙或發來的,他怕林逍露餡,便把很多家長可能問到的問題回答拟給他。
比如你們什麽時候什麽地點在一起的,趙或讓他回答:高考前三天,林逍被親爸罵了一頓離家出走,哭着跑去趙或學校附近的房子裏求安慰,趙或喜歡了林逍很久,便趁着那次表白了。
林逍看到這個問答就覺得趙或在放屁,他那次壓根沒哭,而且趙或表白個毛,拖着他做了一晚上題,天一亮林逍就吓得跑回了家。
收到消息後林逍剛想罵人,便發現是下面那個工廠的廠長發來的。
“路徐回了工廠,林總,是他在總部表現得不好嗎?他說打算回部品工廠繼續工作,您看這樣合适嗎?”
林逍一愣,下意識要給蘇折寒發消息,但忽然發現半夜裏蘇折寒給自己發了條消息。
“什麽事兒你自己做決定,別問我。”
林逍無語,蘇折寒這個大聰明可真是預判了每個人的預判。
“當然合适,他這麽優秀的員工,放回去我都心痛死了,廠長你給我好好安排。”林逍立馬回了廠長。
就在路徐心虛地站在廠長面前,磕磕絆絆編着自己為什麽不想呆在總部、想回工廠時,廠長收到了林逍的回複。
“當然可以!”廠長根本沒聽路徐說了啥,只滿眼激動地起身:“主任啊,小路這麽優秀的人才能回來是咱廠的福氣,一定要把小路放在他最合适、最想去的崗位,讓他繼續發光發熱,推動咱們廠子長遠的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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