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手術

王賢兵，田村，唐連，季候風，四個人在看不到葉同坐着的那輛車後，剛才還瀑布般的眼淚鼻涕瞬間消失，除了微微紅的眼框。

他們慢慢走回樹蔭下，看着谷宇呆愣着還望着葉同走了的方向，他們心裏也是直嘆氣，真是不習慣啊，老大不在的日子将會很寂寞的呢。

季候風問：“谷宇，你要回去了嗎？我們送你。”

谷宇收回視線，輕輕地搖了搖頭，說：“我還要進去幫我媽拿藥，你們先走吧。”

“好吧，我們先走了。吶，谷宇，要是有事情，記得找我們，我們會幫你的。”王賢兵真心地說。

“嗯，我會的。”

“再見。”

“再見。”

直到王賢兵四個人的身影看不見，也确定他們不會再回頭了，谷宇的精神一松懈下來，身體差點就晃倒了，幸好背後還有一棵樹倚着，豆大的冷汗從他的額角滑落，嘴唇變成了白色，在顫抖着；劇烈的惡心感讓他很想吐……

————

萬華來得有點遲，昨天晚上跟朋友出去聚會喝了一點酒，早上醒來就遲了，還好他是院長，不用時時有病人要看，要他出動的病人定是病情嚴重的重症病人。

來醫院的路上，他又接了一個電話，是淩朔打來的，叫他注意一下谷宇有沒有來醫院這裏拿藥，順便幫他照顧一下谷宇。

萬華挂了電話後，還是沒有弄懂淩朔跟谷宇的關系，他不知道怎麽給那兩個人定位。如果只是雇主與保姆的關系，那作為雇主的淩朔也為免管得太寬了；可若是說他們是朋友，他們兩個的相處時又明顯得有着主從的關系。

算了，不想這麽多了，一旁看着省心多了，況且對于谷宇那個小孩子，他也不讨厭的，還挻喜歡。

萬華緩慢地開着車子往醫院後面的內部停車場去時，看到了谷宇佝偻着身體一個人站地一排樹前。

萬華想停下車，無奈後面有輛車跟來要找車位停車，只好先去停車場把車停好了，再回頭來找谷宇時，谷宇已經暈倒在地上了。

Advertisement

萬華幾乎是驚恐地沖過去把谷宇抱起來往急救室跑，他可不想剛答應淩朔會代他好好照顧谷宇，谷宇就出事了。

萬華不知道谷宇為什麽會暈倒，或許是中暑，或許是低血糖，或許，可是因為那灘血，不确定的或許一下變得太多了。

懷裏谷宇的重量輕到不像一個少年，那麽瘦弱纖細，好像用大一點力氣就會傷到他了。

一些醫生護士看到他們的院長親自抱着一個少年慌張地闖進一間空着的急救室，嘴中還大聲吩咐着現場的醫生護士，“快準備病床，這孩子暈倒了……”

————

萬華接過護士遞過來的聽診器，想撩起谷宇衣服去聽谷宇的胸腔，但衣服只撩到一半，眼睛就開始酸澀了。

看着病床上被脫得只剩一條內褲的谷宇，圍在旁邊的所有醫生護士都難過得別過頭。

那累累的傷痕，大片大片的烏青紫紅，有些甚至是透着黑紫的壞死顏色，整個身體除了臉部，沒有一處完整的皮膚。

只能說是觸目驚心，慘不忍睹！是誰！？那麽惡毒，對一個孩子下得了這樣的手！

萬華仔細地檢查着谷宇，他确定谷宇會吐血暈倒的原因不是這些過了幾天都沒有好去的外傷，而是內傷。

果然，拍片的結果讓萬華憤怒到極點了。

谷宇的身體內多個器官一直有輕微的出血的情況；肋骨斷了一根，三根有裂痕；有碎片插進肺部……

萬華不知道谷宇為什麽在受了幾乎能讓他死去的傷後，還沒事人一樣跟平常那樣活動，到底是一股什麽意志在支撐着他，萬華想像不到。

——————

為谷宇親自動完手術出來，萬華吩咐了其餘的醫生護士要好好地照顧谷宇，并交待他們不要把谷宇的事情說出去。

然後，萬華回到自己的辦公室，閉着眼睛靠在椅子上沉思了好久，終是睜開眼睛，拿過辦公桌上的電話，撥通了一個電話，後面的事情還留着讓淩朔自己來處理就好了。

之後，萬華開車去了谷宇的家裏，因為沒有來過，就照着淩朔的描述去找，幾乎找不到，問了多個人後，才找到那間巷子深處的小房子。

萬華找不到詞來形容這房子的破舊，只知道很舊很小，卻很幹淨。

——

施麗不曉得谷宇去送葉同要多長時間，趁着身體精神着時，關了電視起床，來到被太陽炙烤的小院子裏，把葉同早上曬着的衣服收到屋檐下挂着，然後去廚房的地上，拿過攤在地上的土豆，坐到陰涼的屋檐下削皮。

萬華走進來時，施麗轉頭，以為是走錯路的人，輕問：“請問您找誰？”

“這是谷宇家嗎？你是小宇的媽媽施麗女士吧。”萬華已經肯定了這裏是谷宇，會這麽問，只是告訴施麗，他不是壞人。

“是的。”施麗放下手上的土豆和菜刀，擦了擦手站了起來，“您是？”會是谷宇的老師嗎？施麗想，看來人的年齡和樣子，不像谷宇的同學，倒是像老師多一點。

萬華其實是來撒謊的，所以面不改色地說：“我是淩朔的大姐夫，叫萬華。事情是這樣的，因為我一個朋友得了厭食症，我又聽淩朔說小宇做的飯菜特別好吃，所以，就想請小宇過去幫我照顧一段時間。小宇當然是不答應的，他說要照顧你。然後我說會請人來照顧你，再給他一天一百塊的工錢，小宇說去試試，要是我那個朋友還是吃不下東西，那麽他再回來。”

施麗呆愣着消化了一下萬華的話，問：“你的意思是，宇兒如果去照顧你那個得了厭食症的朋友的話，會住在那裏？”

“對，就是那個意思。不用擔心，我請過來的人不用你出錢。因為這事本來就是我有求于小宇。”

“可是宇兒還沒有回來，這事兒你要跟他說。”

萬華汗了一下，這施麗還說明白了他話裏的意思，卻又說要他親口跟谷宇說。

“那個，在去淩朔的房子時，我們遇上了，我就對小宇說了一下，他說要經過你的同意才會去。要是你同意的話，等一下我就去淩朔的房子那裏接了小宇直接去我的朋友那裏，再把我請的人送到你這裏來，怎麽樣？”

施麗看着萬華一身溫和的氣質，又聽他叫宇兒叫小宇，想來真的是淩朔那個孩子的大姐夫，就很相信了，笑着說：“要是能幫上忙，你就帶宇兒去吧。請人來照顧我的事情就不用麻煩了，這段日子，我好多了，打理自己還是可以的。”

萬華被施麗這麽幹脆的應下反而不好說什麽了，想來谷宇那善良的性格就是随了他的母親。

“那真是謝謝你了。”

“不謝。啊，真不好意思，都沒有叫你坐下。來來來，坐，我去泡茶。”

“不用了，我現在就走了。”

————

從那間破舊卻幹淨的的小屋出來，萬華眯着眼睛擡頭望了望頭頂的天空，心裏說不出的感覺，好像騙了一個善良的人而有些內疚一樣，但是他想，谷宇定是不想讓自己的母親知道而擔心，才會瞞着一身的傷痕吧。

其實這個原因是有的，但更多的是谷宇的無知，以為跟以前被葉同他們揍過一樣，過幾天身體就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