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6)

來說足夠豐盛了。

程浩在莘城吃過錦州菜,自然是大廚掌勺,味道并沒比沈小燕的這桌好上多少。

被他偷襲之後她就沉默了許多,仍舊說說笑笑,但絕不再主動搭話。程浩讪讪的,有點好笑,但也不後悔。反正重來多少次,那個情景下他也肯定會依然會親下去的。

老齊果然開了兩瓶二鍋頭,一瓶給程浩,另一瓶自己留着。程浩掂了掂酒瓶,沒真的要只高腳杯,反而玩心上來,去逗沈小燕:“要不要喝兩口?”

她頗有些擔心地看着他:“我不能喝酒的。學長我幫你拿只酒杯好不好?不用跟老齊這種酒鬼硬拼的。”

程浩在她起身前握住她的手:“不必,我酒量還行。在部隊裏也吹瓶子。”

老齊服過兩年兵役,話題一下子引到部隊上去。兩人在部隊的經歷很不同。老齊當的民兵,程浩則是被老爸丢進特種部隊挨揍的。

“那時候太皮了,害得鄰居小姑娘差點毀容,老頭子一怒之下把我扔進部隊,跟着新進的特種兵訓了半年。訓完了又被丢進原始森林,派了一隊兵來找。被逮住了,我就得去鄉下養豬;沒被逮住,取回紅旗了就能回學校讀書。我媽過了半年才知道這事,到現在都不怎麽理老頭子。”

沈小燕第一次聽他說自己的事,不禁好奇,也忘了生氣:“你那時候只有十五歲?”

他微笑,眼神溫柔:“嗯。其實我作弊了,我哥一直暗中跟着我。我早知道,所以不害怕。要是沒這個底,縮手縮腳的,肯定是被抓回去養豬的下場。”

沈小燕還是忍不住星星眼:“可是還是很厲害啊,一隊特種兵都沒捉住你诶……”

“他們是新進的。”

沈小燕腦子轉個彎:“你是在暗示他們沒你聰明嗎?”

兩個男人哈哈大笑起來。

晚飯後沈小燕帶着程浩跟老齊去人民廣場擺燒烤攤。

燒烤攤很多,但老齊一到,人呼啦啦地就圍上來。有人不住瞅兩個新夥伴,瞅完程浩瞅沈小燕。老齊笑得眼眯眯的,道:“這是我閨女,這是我閨女的……嗯哼,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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衆人都了然地拉長聲音“哦”了一聲。

見沈小燕掌刷子,有人高聲調笑:“老齊你閨女燒烤做的怎麽樣?”

老齊揮手,嘴裏噓噓兩聲,一副趕人的姿态:“我閨女當然只給我和她……嗯哼,朋友做燒烤,沒你們的份。”

又有人嘲笑方才那人自作多情,完了大夥兒一齊嘲笑。

炭火燒起來,沈小燕拿幾串去了皮的豆腐幹架在火槽上,悄悄對程浩道:“學長別擔心,偶爾吃幾串不會有問題的。豆腐幹一定要吃的,你再看看有沒有別的想吃的?”

程浩傾身掃一遍那盤菜,回來跟她咬耳朵:“你推薦吧,我真沒吃過。”

沈小燕對着一盤蔬菜和肉串如數家珍:“這種魔芋口感滑溜,土豆烤出來比蒸炸煎煮都要香,還是肉串燒烤最讓人流口水,動物油烤得滋滋作響,香氣撲鼻……”

她眨着眼,咧着嘴笑,一臉期待。程浩不由得笑開來:“都來一串?”

“好嘞!”

田螺姑娘歡樂地揮舞起刷子來。程浩站在她身後,時不時遞上調味料,看她刷了一層又一層,一會兒調調火,又一會兒撒幾粒蔥花,很像模像樣。

燒烤的香味滲出來,勾得等燒烤的人一陣陣吆喝,老齊勉力壓制着群衆的熱情,一再解釋閨女的貴客不能怠慢,這一輪考完就開張。

有人不樂意:“讓你大閨女給烤!”

沈小燕擡起臉,嘻嘻地笑:“沒問題沒問題。”

程浩見她額角滲出汗珠,伸手抹去。她刷辣椒粉的動作頓了頓,重又找回節奏。

第一輪烤好,沈小燕拿餐盤盛好,讓老齊招呼他。

等燒烤的人端着一早付好錢的新鮮蔬菜肉串呼啦啦湧上來,把攤子圍個水洩不通。程浩本想邊吃邊看她烤,但見這場面太壯觀了,實在不忍走遠,便又折回去,給她遞調料。

她真誠地勸說:“學長你去吃吧,冷了就不好吃了。”

程浩笑:“冷了你再給我烤一盤。”

衆人又起哄,沈小燕臉紅紅的,不再搭腔。

大家拿到自己的燒烤也都散去,沈小燕重新給程浩做了一盤,準備把“掌刷”之位讓還給老齊,聽得一個熟悉的女聲喊:“沈小燕,還有我們還有我們!”

沈小燕循聲一望,傻眼,來的五個賞心悅目小年輕,正是原來理科A班的同學。

“肖薇,你們結伴出來玩啊……”沈小燕覺得自己拿着調料刷扯開嘴角笑的樣子一定傻透了。

只有肖薇一個女生,另外四個男生,分別是羅浩,餘擇楠,範文正,以及沈小燕小弟黃大牙。

沈小燕一一介紹過,又在肖薇閃亮的眼神中硬着頭皮隆重推出她身邊的程浩。程浩一派矜貴之氣,同他們一一點頭微笑。沈小燕想幫他們把燒烤弄好就萬事大吉了,不料黃大牙突然說:“大雁,你還不知道吧?肖薇跟羅浩在一起了。我跟倆班長出來消遣來着。”

沈小燕腦子一懵,只見程浩笑意加深,饒有興致地問道:“兩位班長都到了?”

黃大牙還指着人解釋:“這是班長,這是副班長。”

程浩露出八顆亮閃閃的牙齒,精準地朝餘擇楠伸出右手,餘擇楠應對自如,握了一握。然後程浩滿眼寵愛地看着沈小燕,甚至摸了摸她頭發:“各位同學那邊坐一會兒,我和阿語弄好吃的,大家一起玩。”

五個小夥伴臉色都有些不自然,還是餘擇楠先恢複過來,看了沈小燕一眼,道:“好,有勞。我去買些飲料過來。”

程浩做個請便的手勢。

待他們走開,沈小燕停下刷子,嚴肅地望着程浩說:“學長,你不能這樣。”

程浩熟練地給豆腐幹撒一層蔥花,不以為意:“怎樣?讓班長誤會?我并沒說什麽有問題的話吧。”

“可是……”

“可是什麽?”

沈小燕氣悶:“你誤導他們。”

程浩不動聲色:“我誤導他們什麽?”

焦香襲來,沈小燕忙把豆腐幹翻一面:“你誤導他們我們是男女朋友。”

耳邊一熱:“牽過手,接過吻,摟摟抱抱都有了,連你穿睡衣的樣子都見過了,還不是男女朋友?”

沈小燕臉漲得通紅,惱怒不堪地回頭,不料恰好碰到他嘴唇,四片唇纏在一處,又立刻分開。

眼一眨,淚珠啪嗒掉下來。

程浩頗煩惱,耳語道:“別哭,否則我一會兒收拾班長。”

眼淚掉得更歡暢了。

作者有話要說: 新一批學弟上架了,可是質量ok的竟然都帶着一只學妹……這真是一個悲傷的故事。

程浩:考慮到今天收到很多花,無良作者決定不看考研書,讓我十點之前再出場一次。如果沒有花花了,那一定是我不夠帥氣不夠有風度的緣故,無良作者會痛下殺手。大家看着辦吧。嗯哼。

☆、5

程浩說收拾班長,真是說到做到。

七個人吃了燒烤,程浩提議打牌,男生都沒異議。

沈小燕屁颠屁颠地去買撲克牌和瓜子。

程浩不解:“瓜子做什麽?”

沈小燕更不解:“籌碼啊。”

大家都笑了。沈小燕反應過來,自個兒家裏是這麽幹的,不能拿出來玩。

程浩又摸她腦袋:“問老齊要一袋牙簽。一根牙簽一塊錢,每個人兩百根,有一個人輸完為止。贏家把贏的那部分交出來買煙花。”

仍沒有異議。

沈小燕去取牙簽的時候盤算自己錢包裏還有沒有兩百塊,沒想到回來一看,五個男的已經較上勁了。

肖薇來幫她分牙簽,解釋道:“玩的‘幹瞪眼’。”

沈小燕不怎麽會玩牌,頂多跟家人關起門來玩玩四人鬥地主。四人鬥地主要找對家,她從來都是豬隊友,每次都把手邊的瓜子輸光光。所以這幾人玩牌,她也看不明白,只覺得每一局都很快結束,輸贏不定。

但是約摸十來局後,她發現整個局面都呈一邊倒的态勢。程浩連連贏牌,黃大牙和羅浩偶爾贏兩把,兩位班長則輸得很明顯,尤其是正班長。起初還能反撲兩把,到後來毫無招架之力。不到半個小時,餘擇楠臉白白地一攤手,牙簽沒了。

所以最終結果是,半個小時內,正班長輸掉兩百,副班長輸掉一百七,黃大牙輸掉三十,羅浩剛剛保本,程浩整贏四百。

程浩這做派太顯眼了,難怪曾經豪氣幹雲不眨眼地請全班喝十塊錢一杯的奶茶的班長會變臉。

前呼後擁地去買煙花,沈小燕故意落後,程浩識趣地跟着她。

沈小燕很生氣:“學長你不該這樣羞辱人。”

他這次只勾起左邊嘴角在笑,很礙眼:“我怎麽羞辱人了?”

“你……”

程浩無奈地嘆氣搖頭,摸摸她腦袋:“傻丫頭,你當我猜不出你是讓班長耍了?你敢說他沒故意跟你暧昧不清?他沒故意誤導你?一想到我這麽認真誠實地在追求的姑娘竟被那種小混蛋……好了好了,我不戳穿你,當我什麽都沒說。”

她還啪嗒啪嗒地掉眼淚,前面幾人回頭來看,程浩趁機把她擁進懷裏,輕輕撫她後背,蹭着她耳邊的絨絨的發絲道:“沈小燕,真正喜歡你的人,他會對你好,對你百般遷就,及時出現在你需要他的時候,一遍遍地跟你表白請你接受他的愛情,而絕不會跟你玩暧昧。他那種愛玩的男生,配不上你。”

沈小燕從他懷裏擡起臉,哭兮兮地瞪他:“能不能別說了……”

程浩忍着笑,再把她腦袋按在肩膀上:“好,不說了不說了。你再哭一會兒。”

人民廣場前沿河一帶是劃定的煙花區,每年到這時候市民都聚在此處燃放煙花。除夕和元宵夜,煙花公司會聯合做兩場焰火表演。今年因為友好城市市長來訪,加了一場,正是今晚。

四百塊買不了多少煙花,幾分鐘就放完。倒是肖薇買了一堆仙女棒,拉着沈小燕一塊兒玩。沈小燕也愛玩仙女棒,因為噼裏啪啦燃得很好看,而且一點危險都沒有,每年跟飛鴻買一大堆,找一群孩子一起玩。唱唱跳跳的,很熱鬧。但是今天在這些同學面前,沈小燕真的沒辦法表現得圖樣圖森破。

程浩用打火機給她點上兩支:“別束手束腳的,愛怎麽玩怎麽玩。”

沈小燕懶洋洋地比劃幾下,提不起勁,抓住跑過去的小女孩把仙女棒送給了她。

程浩揉她頭發已經成了習慣:“看起來我掃了你的興。”

沈小燕嘿嘿笑:“怎麽會?學長折煞我了。”

他揚起嘴角,定定地看着她,焰火明明暗暗,映着她白白淨淨的臉龐:“沈小燕,你是不是覺得叫學長特別有情趣?”

沈小燕瞪眼。

程浩不輕不重地拍她腦袋,指着車子的方向道:“表演要開始了,我們去那邊,陪我喝一杯,嗯?”

葡萄美酒夜光杯。

程浩真的從絲絨盒子裏拿出兩只夜光杯,墨玉流光,醉意流淌。

沈小燕咽口唾沫,眼瞪瞪地說:“別讓我鑒賞,我沒那品味。”

程浩大笑,示意她端着杯子,熟練地開啓瓶塞,讓濃濃酒香散發出來。淺淺地倒上三分之一杯,放回車頂,一手持杯,一手撐車,穩穩地坐在車頂上。

沈小燕不知道紅酒可以這樣喝,呆呆地看着他。他拍拍右手邊的位置,笑道:“上來。”

沈小燕不知如何動作的好,他放下自己的酒杯,卡着她腰身,輕松放上來。

他拿起酒杯輕輕碰了碰她的杯子,傾過身子湊到她面前,微笑道:“我不會跟你說這酒是哪個國家哪個地方哪個酒莊哪一年怎樣釀造出來的,這樣非常掃興,但是我保證味道非常好。”

話音剛落,遠處人群湧動,歡呼不斷,卻是焰火表演開始了。

拱橋的位置同時沖出火樹銀花,一字兒排開,将整個廣場分成泾渭分明的兩塊,點燃。

廣場正中,一紅一綠兩束焰火呼嘯着螺旋上升,至至高處砰然炸響……

說不上是被酒香還是他的話語蠱惑,沈小燕望着天空,不知不覺間,真的一點點将那三分之一杯紅酒抿盡。待察覺見底,發現他目光錯也不錯地落在自己臉上,笑意盈盈,眼波似海。

焰火花樣仍在變幻,沈小燕卻定在扭身的姿勢,不敢動彈。

他越來越近,近得她能估摸出他睫毛的平均長度。然而他又停在寸毫之外,仿佛在等待她的主動。終沒等到,他微微偏頭,吻了下來。

只輕輕地一碰,他便退開,她怔了一怔,立刻也往後退。但他不容許,扣住她後腰,再度吻下來。

這一次極狠,吓得她不敢反抗,掙紮幾秒,嘤咛一聲,不由自主地放開齒關,任由他長驅直入。

呼吸不暢的時候,竟在想他先前還真是溫柔憐惜的多。再度掙紮,感覺到他另一手也空了下來,扶着她腦袋,吻得愈發深入。

焰火的破空聲爆破聲連綿不斷,人群激動吶喊,表演漸臻□。

沈小燕開始推他打他,他不客氣,幹脆将她推倒在車頂上,整個人壓了上來……

神志回籠時,天空已歸于寧靜。

沈小燕發覺自己是伏在他懷裏的,便不安分地要出來。

他不許,還輕輕地撫她的背,嗓音低啞:“再抱會兒。”

臉上火辣辣的,心裏更是不平靜。糾結半晌,沈小燕想,剛剛腦子裏放煙花,一定是內外因綜合作用的緣故。那杯紅酒太醉人了,現在腦子更暈了。

一定是這樣。

漸漸能感受到冷風的吹拂,聽到行人的口哨,沈小燕不由得想推開他,但他只抱得更緊,附在她耳邊道:“沈小燕,我知道你喜歡我。我也喜歡你。想了半個月,你大概是怕我?別擔心,我是守法的好公民,表面上是個學生,背地裏也不是個壞人,只是個恩怨分明手段不錯的商人。如果你想知道,我帶你去公司轉轉細說也沒問題。我從不亂搞男女關系,甚至前女友都沒有。以前朦朦胧胧心動過,還沒出結果就消失了。要不這麽和你說吧,你是我初戀。你看,綜合下來,我也算是個不錯的男人,好好跟我談戀愛,嗯?”

沈小燕承認,無論從相貌、氣質、能力還是品性來看,她都沒有拒絕的理由,但是:“學長,你能讓我坐好,我們好好談嗎?”

程浩輕笑,将她扶正,順手理了理被他揉亂的頭發:“好,你想說什麽?”

正向證明無可挑剔,沈小燕只能反證了:“學長,你确實很好,我也确實喜歡你,但是這些并不能構成我們應該在一起的充分條件。”

他“哦”一聲,挪開目光,思考片刻,重又與她目光相接:“那你覺得,還需要什麽條件才算充分?”

他們走着兩條不同的論證路線——沈小燕深刻地皺起了眉,半晌,道:“學長,我給你講個故事好不好?”

作者有話要說: 程浩:我已經表白了,你還想怎樣?

沈小燕:我……讓我想想。

☆、6

程浩為沈小燕再倒了三分之一杯紅酒。

沈小燕眼神奇怪地看了那酒一會兒,沒有喝,幽幽開口。

皮埃爾二十一歲的時候,被父親送去馬達加斯加。短短兩周內,他便愛上當地一個名叫Faniry的女孩兒。那個名字,在馬達加斯加語裏,是“欲望”的意思。

皮埃爾愛上她無可厚非,因為在十七歲那樣的年紀裏,那個女孩子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在馬達加斯加燦爛的陽光下,她的皮膚是金色的。她長發及腰,直直地安靜地垂在臉頰邊。她還有一雙大大的、深邃的眼睛。

那是真正的一見鐘情,對于他們彼此都是。女孩子沒有家人,皮埃爾的父母去到馬達加斯加,參加他們的婚禮;盡管父母不怎麽贊同婚事,他們還是在島上過了三年幸福日子。

有一天,噩耗來了。皮埃爾的父母和唯一的兄弟死在車禍裏。皮埃爾回國參加葬禮,經營父親留下的葡萄莊園。兩周後,他的妻子也跟随他去了。

即便至親、馬達加斯加的慵懶時光和熱帶陽光統統一去不複返了,但他想,他有美滿的婚姻,富足的生活,也許,在波爾多,也能過得很快樂。

事實上他錯了。

Faniry的嫉妒如雨林裏的藤蔓,瘋狂地生長。

在馬達加斯加,沒人能及得上她的美麗,但在法國,她妒忌每一個人,少女們,文書們,甚至摘葡萄的農家女,她們聽到她奇怪的口音便咯咯直笑……她堅定不移地認為,她的丈夫,和她們每一個都有染。

她開始說髒話,簡單而直接,皮埃爾幾乎不能聽不懂。甚至,她在床帏間也會謾罵不休。他否認,她便訴諸暴力,施加更加羞恥的言語。

被嫉妒蒙蔽雙眼,天使變成了潑婦,皮埃爾無能為力。通常一個星期甚至更長時間裏,她都拒絕說話,要不然一開口就是叫嚣咒罵,或者一再發誓要離開他。

當葡萄園第三個收獲季到來,所有人都明了,這對夫妻間,只剩了怨恨。

一個星期五晚上,皮埃爾一個人在葡萄園的新榨汁機上工作。

摘葡萄的人都走了,Faniry進來,濃妝豔抹,極盡誇張。她徑自走向他,手臂環着他脖子,用力擁抱他。即便在四圍彌漫的葡萄香味裏,他還是聞出來,她喝了很多酒。

皮埃爾很想很想和她做/愛,但他想起過去的謾罵和羞辱,推開了她。

Faniry想要一個孩子,他卻要她回去睡覺,要她卸掉臉上的妝,說她那妝容讓她看起來像個蕩/婦、妓/女。

Faniry很生氣,又開始罵他。她說,他從來不喜歡她,他在意的只有性,他為那事着迷上瘾成魔,對白種女人亦是。但是,法國的女人,那些白種女人,是婊/子,他很受她們的歡迎。

Faniry抓起牆上的刀,刺向皮埃爾。她哭得聲嘶力竭,但他幾乎用了全部力氣才把刀從自己的咽喉拿開。

最後,他推開了她,而她,踉踉跄跄,絆倒向榨汁機。

皮埃爾站在一邊,粗重地喘氣,看着機器的螺釘挂住她的頭發,把她拽進機器裏。她尖叫着,奮力掙紮,想要解脫自己。然而,機器慢慢地擊打着,到她肩膀上。她再度尖叫出來。然後,她暈了過去,他不能确定,這是因為疼痛還是煙汽。

他移開視線,看向別處,直到一個惡心的聲音傳來,告訴他,一切都結束了。他伸手關掉了機器。

皮埃爾把Faniry身體餘下的部分也喂進機器裏,整理好,然後回房,洗澡,吃飯,睡覺。第二天,他告訴所有人,Faniry離開他,回馬達加斯加了。沒有人感到驚訝。

沈小燕仔細地把故事的每一個細節都娓娓道來,一邊說,一邊小口地品嘗那杯酒。程浩盯着她,半晌沒有說話。

喝完酒,沈小燕覺得頭暈越來越厲害,大概是吹風太多,有點感冒。

她放下杯子,跳下車,整了整衣服,露出個禮貌的笑:“學長,謝謝你一直對我這麽好。如果你不介意,我很想和你做普通朋友。不過實在高攀,你拒絕的話,我也理解。現在時間晚了,我家門禁是九點,我得回去了。祝你新年快樂,事業順利。”

說罷,她轉身分辨回家的方向,還沒挪步,手腕便被抓住。調整情緒,這才帶着笑回頭去看,可是看他向來溫柔的眼裏似乎帶了些受傷的落寞,還是低下頭去。

“沈小燕,你是不是該給我申辯的機會?”

沈小燕擡起頭,堅定地表示:“你不可能說服我的。”

程浩放開她,拉開車門:“上車,我送你回家。我們路上慢慢說。”

沈小燕其實暈車很嚴重,但是程浩開車穩,車裏空氣清新,在他車上她一次也沒暈過。

将廣場的人群甩在身後,程浩才以确認的口吻說道:“你剛剛的故事是想告訴我,我們之間有很大的差距,這個差距遲早讓我們變成悲劇,所以你壓根兒不打算冒險開始對嗎?”

沈小燕不敢看他,望着窗外的光景,認真回答道:“沒錯。差距是咒語,死咒。除非消除差距,否則決不可能幸福。”

這決非憑空而來。她了解羅姝的半輩子,那就是不斷縮短差距再拉大差距的幾十年。

羅姝與沈書研是大學同學,一個學會計,一個學工程。戀愛時還算幸福,婚姻卻坎坷不斷。

羅姝自農村考學出來,在八十年代擁有一張名校文憑,足以睥睨大多普通人家的女兒。但僅僅因為出身差,地方窮,父親早逝,拖帶母親和幼弟,被沈家多年瞧不起。生了第一個女兒後,一切變本加厲。

沈小燕偶然得知,奶奶曾試圖在她身體裏紮針,招弟。羅姝懷着第二個孩子與沈家決裂,沈書研百般掙紮,随妻女而去。

十幾年奮鬥,羅姝如今是錦城本地最大的會計師事務所說一不二的合夥人。沈家仰她鼻息,再沒人敢輕慢甚至殘害她和她的女兒們。贏得尊重,贏得安穩,哪怕沈書研出軌,也不能再毀滅她的幸福。

确認了老沈在羅姝心中的地位,沈小燕才敢确信自己了解了她的一切。沈小燕一度怨恨羅姝忽略她和飛鴻,這份了解改變了她的看法,甚至追求。曾以為未必能遇到一個蒙坦,但總能找到個沈書研,如今覺得,人生必須是站得筆直的,才能真正過得安穩。

程浩太可怕,她很害怕自己尚未站直便被他徹底變成藤蔓。

但拒絕他讓她感到罪孽深重:“學長,我感到很抱歉。但我相信,我這樣一個普普通通的女生拒絕了你,絲毫不會損害你的形象。”

“但你傷害了我的感情。”他直言不諱。

“我很抱歉。”沈小燕覺得自己在作死。可是真的擁有過他之後,恐怕她會不能自主。

“你認定我們總會悲劇的,你對我們一點信心也沒有,道歉有什麽用?”他前所未有的淩厲。

沈小燕嗚嗚咽咽地哭起來,她覺得她現在就開始後悔了。她被喜歡的人拒絕過,現在拒絕了喜歡自己自己也喜歡的人,年紀輕輕的,突然感到人生很令人悲傷。

程浩猛地剎車,近乎兇狠地握着她肩膀,沉聲道:“我們之間的差距不能消除?”

沈小燕哭兮兮地望着他:“我不敢試。”

程浩情緒難辨:“所以你可能會接受一個你認為跟你差不多的男同學?比如那個工程學院的害羞小鬼?”

沈小燕腦子已經不靈光了,搖搖頭又點點頭:“不關你的事。”

程浩忽然松開她,靠在駕駛座上,冷笑道:“沈小燕,不要說得冠冕堂皇,好像我們之間存在的是階級矛盾,你不過就是膽小懦弱,極度自卑,所以極度脆弱,任何風吹草動都能讓你那可憐的自尊心風聲鶴唳草木皆兵。”

沈小燕難以置信地望着他,見他面容冷酷,滿眼譏诮,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極度難堪地發洩道:“我讨厭你!”

作者有話要說: 程浩:我家小蜻蜓剛滿十八歲,圖樣圖森破,很二很天真,大家包涵則個。我會把她調/教好的,放心。

☆、7

莘大一年一度的網球“冠軍争霸賽”已進入最後階段,山呼海嘯,人聲鼎沸。

“啧啧,真是慘絕人寰的霸氣!連續四年霸占年度風雲人物排行榜榜首,連續四年蟬聯網球賽冠軍!每年第一期雜志他都至少得出現兩次!!!靠之!這樣的人物我們竟然至今沒有采訪到……”

“色女郎”社長龔然一手抓樣稿,一手抓沈小燕,盯着剛剛結束球賽的程浩,痛心疾首,眼冒綠光。沈小燕仍在想程浩最後一記殺球,躍起,翻腕,扣拍,整個人立在閃閃的光芒裏,宛若戰場凱旋的王者。

莘大網球賽有個規矩,上一年的冠軍不能繼續參賽,本年度冠軍必須與上年度冠軍過招後才能确定本年度終極贏家。程浩大一第一次參加網球賽,一路贏到冠軍衛冕賽,狠削了上一年的終極冠軍學長。人人都在翹首企盼學長卷土重來奪回榮譽,結果程浩大二成功衛冕。然後,學長畢業了。程浩大三本在法國學習,為了比賽專門回來一趟,依舊是終極贏家。第四年便是今年的今天的此刻,網球隊新秀輸得心服口服。圍觀的女生毫不矜持,大聲喊“程浩學長我們愛你”。

而那人……從容地朝各方揮了揮手,然後微微一笑……

呼聲更大了。

“……你說張無忌沒練九陽神功的話能學成乾坤大挪移?運動是一個道理,要有足夠的力量,然後是控制力量。”

程浩與新秀去裁判處簽字完畢,說說笑笑地走近。看到兩個女孩子,打住話頭,朝她們點頭致意。沈小燕聽到他最後一句話,下意識地去看他穿網球服的身軀。短袖藏不住的是健壯有型的肱二頭肌,因為汗濕,還能隐隐看清上半身的肌肉輪廓。

沈小燕目光滑至腹肌處時,猛地回神,擡眼,發現他視線剛剛挪開,那眼神……得了,就是鄙視。一時郁悶,垂下頭,拿腳尖踢草皮。

龔然學姐有着新聞人特有的屢敗屢戰的精神,拽着沈小燕上去搭話。

“學長你好厲害,真是莘大學弟學妹們的榜樣呢。”

龔然這話一點不假。

雖然社團名稱是“色女郎”,其實發行的雜志很正經。

莘大年度風雲人物榜絕不是能靠皮相混上去的,每年要花費大量人力物力綜合考量候選人“學霸指數”、“活躍指數”和“人氣指數”。

所謂“學霸指數”就是看績點、每學期的綜合獎學金以及發的論文;“活躍指數”指學校活動和社會實踐中做出的成績;“人氣指數”則依靠長達一周的全校定點投票來評定——這或許是皮相最能發揮作用的環節。

莘大以往蟬聯榜首的風雲人物不是沒有,但沒有哪一個能連續四年每項指數都高于其他候選人穩居榜首,哪怕他本人根本不在校內的時候。

這四年每一任社長都曾以各種句式傳達過一個信息:程浩是莘大百年不遇的男神。

沈小燕聽他們聊着,眼觀鼻鼻觀心,巋然不動,不妨他冷不丁冒出一句:“其實很多小朋友都值得發掘,比如你旁邊這位社員,入校以來表現一直不俗。寫新人吧,朝氣。學長們該下架了。”

龔然朝她擠眼,把她往前推了推:“學長什麽話!您是咱莘大屹立不倒的神級人物!不過有句話你說對了,我們社都是像沈學妹這樣的精英社員,所以學長不要擔心會把你的形象寫壞啦!沈學妹,你不是一向跟學長關系好,這個采訪任務就交給你了,我們全社兄弟姐妹都看着你呢。”

沈小燕傻愣愣地看着程浩,後悔剛剛走神了,沒有注意他們對話的走向。

程浩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打量沈小燕幾秒,忽然真的笑開了來:“也行。”

“太謝謝學長了!”龔然一個激動,把沈小燕推進了程浩懷裏。額頭生疼,一股清淡卻清晰的氣味撲面而來。唔,雖然有點汗味,但并不令人讨厭,反而……像是半遮半掩的□……好啦,是雄性荷爾蒙。

被他扶着站好,沈小燕尴尬至極,垂着頭不敢看他:“對不起。”

他很快放開,無波無瀾地說:“你有我的號碼,準備好問題了跟我定時間。”

來不及道謝,那道陰影便散去了。擡頭去看,他已走出好一段,幾個叽叽喳喳的女生圍着他說笑,他偶爾側頭看一下,臉上也是溫和的笑意。

四月份開始,莘城就淅淅瀝瀝地下起雨了,常常一連一周不放晴。

沈小燕做好今年的特別刊設計方案,同時确定下來采訪問題,給程浩去了電話,結果轉入語音信箱。心想他原來真的很生氣,生氣到要這樣耍她玩了。郁悶了整天,沒想到晚上接到姚逸飛電話,約她見面。

姚逸飛掀開門簾的時候帶進一團濕氣,想來就這一會兒竟下了大雨。沈小燕偏頭往窗外看了一眼,又見他還穿着正裝,領帶都還一絲不茍,大概是剛結束工作,忙起身道歉。

姚逸飛人也生得得天獨厚,不夠在後天養成中長得歪了些,多了點邪魅,一笑起來足以讓沈小燕這等姑娘毛骨悚然。他脫掉外套,壓壓手,示意她坐下:“特別刊設計被選中了?”

沈小燕稱是,又說:“真抱歉,我們小朋友小打小鬧的事情,還麻煩你們這些大忙人。”

姚逸飛哈哈大笑,平添幾分爽朗:“說什麽話,我當年也跟你們一樣小打小鬧來着。再說,沈學妹你的事無小事啊,耗子可是千叮萬囑過的。”

沈小燕心想他搞笑呢,于是不鹹不淡地“哦”了一聲。

“不信?”他擰眉,片刻後舒展開來,又笑,“你這個小姑娘啊……耗子不給你回電話是怕國際長途打窮你。再等……十分鐘,十一點,你跟他上QQ聊。”

沈小燕也有QQ的,可是沒電腦,而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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