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回程的路上,莊晗一直沉默不語,面無表情的臉上看不出是喜是悲。

在莊府發生的事,祈安早就禀明了吳文軒,這會子他閉着眼睛躺在莊晗腿上打盹,并不打算安慰。

馬車前行,莊晗透過風吹起的車簾看了看外面,看樣子是真的要下雨了。

悶,堵。

吳文軒眯着眼睛瞧着莊晗的臉色變得不太好,低聲道,“你在莊府的事,小安子方才告訴我了,派幾個奴才教訓即是,何故生這般氣;況且,畢竟是個女人,還是個如此蠻橫的潑婦,和那種女子制氣不得。”

莊晗嘆了一口氣,道理他何嘗不懂,不服道,“王爺教訓的是。”

吳文軒看了他一眼,輕笑一聲,繼續閉着眼睛睡覺了。

剛回到王府,就見一丫鬟急匆匆的跑來,行了禮,湊到吳文軒面前小聲的說了什麽。

吳文軒的神色頓時變得慌張,忙問道,“請大夫了嗎?”

“請了。”那丫鬟道,“可寒少爺不讓大夫瞧,就自個把自個關在屋子裏,我們進不去,他也不出來,甚是急人。”

“荒唐!”吳文軒怒,“你們怎麽可以這樣由着他?”

“奴婢知罪,可寒少爺的脾氣王爺是知曉的,奴婢們也沒辦法。”那丫鬟跪倒地上,“還請王爺快過去瞧瞧。”

吳文軒沒說話,連跟莊晗打聲招呼都來不及就匆匆去了西苑。

這西苑莊晗去過,并不算多麽富麗堂皇,甚至帶着幾絲簡樸清新的氣息,在這王府倒顯得別具一格。

“王妃。”雲兒見莊晗發呆,小心的輕呼了一聲。

莊晗回過神來,轉身朝自己的院子走去,進了院子,他低聲對雲兒和小安子吩咐道,“你們倆也累了吧,去歇着吧,我也想歇着了。”

“是,王妃。”

祈安退了下去,雲兒沒退,莊晗看着她,問道,“雲兒還有什麽事嗎?”

雲兒點點頭,“王妃歇息,雲兒伺候王妃寬衣。”

莊晗聽了笑了道,“不用了,雲兒你知我真身份,我自己來就可以了。”

“王妃這是嫌棄奴婢了?”

莊晗朝她笑了笑道,“雲兒,我是男子,不習慣被人伺候,更不習慣被女子伺候,明白嗎?”

“奴婢明白。”雲兒恭敬的回道,“可您也是王妃啊,伺候您是奴婢的職責所在。”

聽到雲兒這麽說,莊晗淡淡笑了,算是應了,然後和她一起進了房間。

莊晗對這丫頭有些招架不住,口快心直的,他道,“沒想到王爺他派你這樣的丫頭來幫襯我。”

“王妃是嫌棄奴婢嗎?”雲兒手裏的動作頓了一下,委屈的問道。

“雲兒為何這樣想?”

“王妃的話不就是這個意思嘛。”

莊晗看着雲兒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感謝你這般的性子,讓我在你身上學了些東西。”

聽了這話雲兒臉上綻放了笑容,“王妃能在奴婢身上學到什麽啊,奴婢這人就是有張能說會道的嘴和一顆護主的忠心,其他一無是處。”

“學到了還擊。”莊晗道。

“還擊?”

莊晗笑,“別談這個了,對了,雲兒,西苑那邊住着哪家少爺,我要不要去拜見?如果是王爺的兄弟,如不去怕是失了禮數。”

雲兒動了動嘴,似乎不太想說,垂着眼道,“王妃還是別把這事放在心上了,拜不拜見的王爺說了算,而且恐怕你還是不去的好,西苑那邊以後也別去;奴婢多嘴說一句,你要想王爺對你滿意,有些事有些話還是藏在心裏,王妃只要記得一心讨好王爺就行了。”

莊晗心中喟嘆,這雲兒倒什麽事都懂得,看來那西苑必是住着和王爺關系不一般的人。

雲兒見莊晗若有所思,笑着忙說道,“王妃不必多慮,那西苑沒什麽特別的,景致也不好看,王妃好生做好自己的事就好。“

莊晗聽着雲兒的意思,是不要他關注這西苑,其實他也沒打算多關注,只是好奇罷了;現在騎虎難下,自身都難保,哪還管得了其他的事。

“多謝雲兒教導。”

“哎呀,王妃你這可是折煞奴婢了。”雲兒驚慌道。

“無礙的,雲兒你知道我的身份卻不嘲弄我,我感激不盡,還待我這樣忠心,更是讓我覺得欣慰,我希望我們不僅是主仆關系,也能是朋友,明白嗎?”

“雲兒明白,雲兒謝王妃信任。”雲兒笑着跪在地上,磕頭謝恩,“奴婢以後一定全心全力孝敬王妃。”

聽雲兒這麽說,莊晗淡笑了一下,示意讓她退下。

門被關上,莊晗躺在床上,琢磨着,打小身邊就只有娘親和師傅,沒什麽朋友,見識也不廣泛。

既然事已至此,這個王妃我只能硬着頭皮當下去,在這偌大的王府,我就得有兩個可以親信的人,這樣以後的路才好走。

眼下這雲兒和小安子是知道自己男兒身的人,也不是說他們就真的真心待自己,但除了他倆也別無選擇,現在拉攏他們是最好的辦法了,如若真的只是表面的,大不了當自己倒黴……

這麽想着,莊晗慢慢的睡着了。

莊晗這一覺可睡的夠沉,連晚飯時間都錯過了;醒來時,雲兒和小安子已在房內等着伺候。

莊晗迷迷糊糊的,帳漫被卷起,小安子點燃燈,雲兒跪在那伺候他穿衣。

“王妃,晚飯時間已經過了,不過膳房那邊已經給你留了晚膳。”雲兒說道。

“嗯,謝謝。”

“王妃這可使不得,我們是做奴才的,你萬不得跟我們說‘謝’字啊。”小安子有些驚慌的說道。

莊晗笑,“小安子,我和雲兒說好了,私底下的時候,你倆不用和我這般注重禮數,我們即是主仆也可以是朋友,何況,我也不習慣被人這樣伺候。”

“王……王妃……”祈安這下是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自打八歲做了奴才,還真沒遇見像這位新王妃這樣的人。

“怎麽?小安子不願意嗎?”莊晗看着他問道。

祈安看了他一眼,低頭道,“奴才願意,奴才是下人,只是覺得有些惶恐。”

聽了他的話莊晗樂了,道,“這有什麽惶恐的,誰生下來就是做下人的啊,只是身不由己罷了,其實換個角度想,人與人都是平等的。”

莊晗的話讓雲兒和祈安心裏起了波動,原本伺候這王妃的同時,也負責監視他,到如今這人竟這般良善,讓倆人心裏一陣暖。

晚膳莊晗喝了碗粥,就沒再吃什麽,坐在房內看書。

雲兒在一旁伺候着問,“王妃你一男子,吃的太少了,你這樣不行的。”

“我不餓。”莊晗看着書回道。

雲兒見他這樣認真的看書,便默默退了下去。

不知過了多久,直到看的眼睛酸了,莊晗才放下書,準備就寝。

瞧了瞧窗外,夜色星辰,這大雨沒下,反倒是晴了。

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着,腦子中不知竟想着吳文軒,煩躁的莊晗不知如何是好。

這一夜,睡得真是不太好。

轉眼間,來王府已經一個月多餘,除了大婚那兩日,吳文軒就沒來過莊晗這。

除了用膳的時候,吳文軒偶爾出現,其他的時辰,莊晗根本就沒見過他。

起初莊晗還有點兒期盼那人能來自己這,可漸漸也就沒什麽可期盼的了,細想來,這樣自己一個人也挺好。

這幾日天氣更是燥熱,已經入秋了,這秋老虎可真是折騰人,白天知了叫不停,晚上蟲子和蚊子擾。

雲兒和小安子都看出近幾日莊晗臉色不太好,他們幾次想讓王爺來王妃這,可自己主子願意去哪是主子的權利,下人的本分就是做好自己份內的事,其他的事不要過問,也不能過問。

這日,莊晗坐在亭子處看書,雲兒悄悄打量他,看到的是清秀的側臉和可愛的有點微微撅起的嘴巴。

莊晗有個毛病,看書看入迷的時候,小嘴會不自覺得微微撅起,那模樣倒挺可愛。

雲兒是七歲那年被撿回王府的,一直伺候王爺,對其他人也沒這麽上心過,也不知怎地,就是想對這眼前的男王妃好。

一旁的小安子看着這雲兒的眼珠子都快被自家王妃吸進去了,悄悄撿起一塊小石,打了一下她的腦門。

霎時雲兒疼的叫出聲。

莊晗停下,放下手中的書,看向她,“雲兒怎麽了?”

雲兒氣噴噴的嚷嚷道,“王妃,小安子用石頭打我,還望王妃替雲兒做主。”

莊晗看向小安子,小安子忙道,“啓禀王妃,是這雲兒不懂規矩,盯着王妃的臉一直看,王妃的容貌豈是她觀賞的,要觀賞也只能是咱王爺。”

莊晗笑笑,開口道,“你們倆一天不鬧就不舒服。”

“我們還不是怕王妃您無聊,鬧一鬧給您解解悶。”雲兒順口接道。

莊晗看了看雲兒,笑了笑,便低下頭繼續看自己的書了。

一連幾日,天氣都悶悶的,這日用過午飯,午休時間,莊晗睡不着,就想出去走走。

路過西苑的時候,他下意識的停下腳步,往裏面望了一眼,院子裏的樹茂盛着,但很靜,似乎這西苑連個蟲叫都聽不到。

這裏住着那個素未謀面的神秘人,他,想必是個男人,是怎樣的一個男人,能這般牢牢抓住王爺的心?

好奇心驅使,莊晗忍不住踏進了這西苑,走了沒幾步,沒發現什麽人,看到不遠處有個涼亭,便想到涼亭坐坐。

等走到才發現,涼亭裏坐着一個白衣青年,正在看書。

莊晗猶豫了一下,慢慢走了過去,那青年并沒有看來的是何人,仍舊低頭看自己的書。

莊晗一時間竟不知是進是退,站在那無措的悄悄打量他,潔白無瑕的側臉,長長的睫毛,一縷青絲伏在白衣上,顯得有股仙味。

“看夠了沒有?”水若寒的突然開口吓了莊晗一跳。

“冒犯了,正巧路過,希望沒有打擾到您。”莊晗說道。

水若寒放下書,擡起頭看向莊晗,莊晗被他的容貌驚豔了一把,好英俊的少年。

第一眼,會覺得他很冷,但細看來又覺得這人如水一般柔和。

他大概知道,吳文軒為什麽如此在乎此人了。

而此時的水若寒也在細細打量他,半響才淡道,“聽聞和我有些相似,今日一見果真是有點像;不過,仗着和我有幾分相似,便可替代我了嗎?簡直是癡人說夢。”

莊晗被他的話弄得雲裏霧裏,詫異的看着他。

水若寒沒有看他,收起書,起身道,“我這寒煙閣你少來為妙,省得我看見你不痛快。”說罷走出了涼亭。

莊晗看着遠去的身影,頓了頓,長籲一口氣,出了這寒煙閣。

傍晚,天空就下起了傾盆大雨,涼快許多,人的心情也一下清涼許多。

莊晗坐在屋檐,看着這大雨,半天喃喃的問道,“雲兒、小安子寒煙閣的那位少爺和我相似嗎?”

“嗯?”正在發呆的雲兒和正在打瞌睡的祈安都迷迷糊糊的應了一聲,“王妃你說什麽?”

“我說今天我見到西苑的那位少爺了,真的是生的好生俊美,你們說我和他有相像的地方嗎?”

“這……”小安子看向雲兒。

雲兒抿了抿嘴,似乎不太想說。

“無礙,但說無妨。”莊晗看着他倆道。

“王妃,恕奴婢直言,一開始見你的時候,差點叫出聲,覺得你和那位寒少爺好像,可是看久了,才發現你們倆就像那麽一點;哦,不,不,是一點都不像。”雲兒說道。

“小安子你覺得呢?”莊晗問祈安。

小安子跪下道,“王妃,說實話猛地一瞧,是有幾分相似的地方,但細細瞧來你和那位寒公子并無什麽相像的地方。”

莊晗聽了他們的話,精致的容顏上閃過一絲哀傷,随後他笑笑,“我哪有那寒公子生的俊俏?而且我就是我,這世上就我一個莊晗,相似不等同于是同一個人。”

祈安和雲兒都在心中嘆息,猜到這王妃肯定是知道王爺把他當替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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