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直至看不到那空中鳥兒的身影,莊晗才收回目光。

低頭的一瞬間,和眼前的水若寒四目相對,莊晗知道水若寒對自己有敵意,被他這樣盯着,有一種被蛇頂上的感覺,讓自己不安。

他避開他的眼神,轉身欲走。

卻聽到水若寒對自己說道,“這文軒王的王妃,怎麽身邊連個丫鬟都沒有,以你現在的身份地位,不是應該左擁右護的嗎?”

莊晗的臉色在聽完水若寒的話之後,變得有些難看。

他轉身,看着水若寒,盡管他心裏有些煩躁,但還是很有禮貌的回道,“我在王爺心中是什麽地位,你我心知肚明,你又何必這樣挖苦我呢?”

水若寒很意外莊晗這般平靜,他微微蹙眉,看着眼前安靜恬美的人,從第一眼見他,就讓自己感覺到驚訝,這個叫莊晗的是那樣的迷人,眸子裏總是帶着淡淡的不易讓人察覺的憂傷,卻總是暖暖的,這樣的他任何語言都不足以形容。

同時,這樣的他,讓自己感受到了威脅,隐隐覺得,他已經影響到了吳文軒的心。

“寒公子,我只是陰差陽錯來了這王府,我的心不在這,你大可放心,文軒王爺的心更不在我這,所以,你不必這樣對我有敵意。”莊晗淡淡的說。

“收起你的自以為是!”水若寒看着他,聲音冷如冰。

莊晗無奈,輕輕嘆了口氣,低頭行禮,“不打攪寒公子的雅興了,告辭。”說完轉身就走了。

莊晗向王爺請求回家探望母親,王爺準了,當日,莊晗一人就坐上馬車回了莊府。

進了王府,卻沒想第一眼見到的竟是那驕橫的姐姐,莊晗在心裏嘆了口氣,然後看着緩緩朝自己走來的姐姐,趾高氣揚洋洋自得的停在自己眼前嘲笑道,“你已經用卑鄙手段,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一切,怎麽還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看起來真是讓姐姐好生心疼啊。”

莊晗站在那裏沒有說話,只是面無表情看着他姐姐。

莊妍揚了揚眉道,“怎麽?難不成啞巴了?”

“聽聞楚公子大病痊愈,可喜可賀,還望姐姐多積點口德,也不枉這一場陰差陽錯給我帶來的失魂落魄讓你如此幸災樂禍。”莊晗淡道。

“你……”莊妍氣憤憤的眯着眼睛,欲要再說些什麽,卻被一男子換名字。

她的臉色在聽到這名男子的聲音後,變得有些柔和。

莊晗沒有去仔細看忽然出現的男子,他猜到這男子是楚淮的二公子,姐姐的夫君,便轉身去了小路。

楚殇問莊妍,“那位姑娘是?”

莊妍道,“這位便是我那惡毒設計嫁入王妃的妹妹,楚郎你瞧仔細了,她可是嫌棄你當初病入膏肓的惡女。”

楚殇揚起眼神看向莊晗,卻不曾想望見了這一生中再也無法忘記的一個人。

那樣恬靜美麗,站在那小路上就像是一幅畫。

“她”就是那個本來要嫁給我的莊晗嗎?

“她”真如莊妍說的那樣惡毒無情嗎?

看着“她”仿佛感覺時間都停止了,這樣美好到任何言語都不能形容的人,怎麽會有歹毒的心腸呢?

想不通,想不通。

莊妍低頭對楚殇說,“楚郎,我們走吧。”

楚殇回過神來應了一聲,在轉身欲走的時候,他再次回頭,莊晗正看着這莊府的秋景,眼神中帶着淡淡的哀傷,讓他不免心一疼。

“楚郎你怎麽了?”莊妍環住楚殇的胳膊問道。

“哦,沒怎麽,想必是近日秋寒氣冷,身子骨有些受不了。”楚殇撒謊道。

“那我們明日回府吧,你大病初愈,我們還是小心的好。”

“謝夫人關心了。”

莊晗繞回原路,看着楚殇和姐姐恩愛的樣子,心裏倒沒理由的欣慰;比起嫁給王爺,嫁給這文弱弱的楚殇對長姐來說是天大福分,只希望這個女人能知足,不生事端的好。

拜見了父親,莊晗就去了後院,推開門,母親正坐在窗前縫衣服。

“娘……”莊晗輕輕喚了一聲。

“晗兒……咳咳……”微弱的聲音伴随着咳嗽。

莊晗快步上前,蹲下,“娘身子骨不好,縫這些做什麽?”

“快要入冬了,娘給你縫了幾身棉衣。”

“娘,王府那邊不缺這棉衣的。”莊晗說着把他母親手中的棉衣拿過來。

“他們做的哪有當娘的做的暖和。再說了,我還得給你師傅縫兩身呢。”

“師傅的衣服,孩兒自能給他準備。”莊晗心疼道,“娘你就好好的養自己的身子。”

“娘要是不縫的話,恐怕以後沒機會了。”說着莊母看着他兒子,不舍得說,“晗兒,娘怕是熬不了這個年了,估計連年夜的餃子都吃不上了。”

“娘……”莊晗聽到母親的話,眼淚一下子流了出來,“娘這是什麽話,我好不容易回來一趟,娘這是讓孩兒難過嗎?”

莊母笑笑,“晗兒,娘心裏有數,只是怕以後再也見不到你了,娘只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

“娘……”莊晗含着淚,咬緊下唇,重重地點頭。

莊晗整理好情緒,拿着師傅抓來的藥,親自去廚房熬藥去了。

藥将要熬好之時,楚殇的突然出現讓他吃了一驚,同樣吃驚的還有楚殇。

楚殇沒想到這莊府千金,堂堂一品王妃,竟自己親自煎藥。

他遲疑了一下,還是行禮道,“楚殇拜見王妃。”

聽了他的話,莊晗略略皺眉道,“你我深知這裏面的實情,就不必行這般禮數了。”

楚殇看了眼莊晗,便無言。

莊晗等着藥熬好,楚殇等着夫人給他炖的雞湯。

倆人相對無言,等莊晗藥熬好,準備往碗裏倒時,一個不小心燙到了手。

楚殇微微蹙眉,沒說什麽,走上前,拿過莊晗手裏的布巾,和自己手裏的布巾包在一起,幫莊晗倒藥。

倒好藥,莊晗行禮道,“謝謝。”

楚殇剛要說話,莊妍正巧走了進來,看到莊晗也在廚房,面上不動聲色,心裏卻頗反感,甚至不明白她為何會和楚郎離的這麽近。

咳嗽一聲,走了進去,扶住楚殇的胳膊對莊晗道:“藥都涼了,王妃還不快給你娘送去?”

莊晗沒說話,端起藥出了廚房。

伺候他母親吃完藥,等母親睡下,莊晗去了柴房。

去的時候,師傅正在喝酒,看得出他也為莊母的病煩惱。

莊晗安安靜靜的坐在師傅身邊,拿起桌上盛酒的壇子,仰頭一大口,擦嘴道,“痛快!”

他師傅看着他笑,“你一女子裝扮,這樣不拘小節的飲酒,還好沒有旁人,要不然肯定吓着人家。”說罷哈哈一樂。

莊晗也跟着哈哈笑了兩聲。

“遇上煩心事了?”他師傅心知肚明的問道。

“只是擔心娘的身體而已,沒什麽其他可煩心的。”

他師傅看着他,淡笑道,“所謂英雄難過美人關,其實這世上又有誰能過的了‘情’字這一關呢?”說着把碗裏的酒一飲而盡。

莊晗起身,“師傅,這裏喝酒不痛快,我換身男裝,我們去老地方喝酒如何?”

“好,為師就等你這句話呢,哈哈哈。”

待莊晗換好男裝,兩人拿着兩壇酒,莊晗體貼的準備了牛肉和雞腿,用輕功飛到了莊府外面,去了莊府的後面的樹林。

生火坐下之後,莊晗沒有說話,只是沉默的喝着酒,看了看他,他師傅輕笑兩聲道:“晗兒你這王妃當的可好?那文軒王對你可喜歡?”

聽了他的話莊晗愣了下,“師傅你這是在挖苦我嗎?”

他師傅看了他一眼,正色道,“晗兒,為師勸你一句,那吳文軒一生所系都是李寒,你莫要動真情,否則最後苦的只是你。”

莊晗的心疼了一下,随即淡然的“嗯”了一聲。

“不過那吳文軒并非池中之物,如若可以,你把他當作自己的靠山,待他有朝一日權傾天下,你得到你應得的權利,便可不用這樣活在世上;所謂有權才有一切,這話不假。”

莊晗看向他師傅,皺眉道,“師傅你的意思是吳文軒他會?”

“沒錯,他會起兵争天下。”

莊晗正色道,“師傅是不是忘了現在當今聖上老當益壯,那太子早就立好……這吳文軒一心心系那李寒,怎會去争這天下?”

“當今皇上命不久矣,那太子好吃懶做,無德無能,難當大任,天下争不争,有時候由不得自己。”

聽了他師傅的話,莊晗低頭看着篝火,想了想,問道,“師傅你也說了,吳文軒一生心系李寒,假如将來他真當了天子,想必這應得的地位和權力都會是李寒,而絕非我莊晗。”

“非也非也。”他師傅直搖頭,喝了口酒低聲道,“你可知這李寒命數已夠,活不久矣,他若死去,吳文軒的心就死了,而你就可趁着他心灰意冷之時,牢牢守在他身邊。”

莊晗看着他師傅,眸子深處帶着掩藏不住的憂傷,他相信師傅的話,可他卻高興不起來,如若真如師傅所說,李寒命不久矣,那……吳文軒豈不是要墜入那絕望痛苦之中。

這世間兩個相愛之人陰陽相隔,想想都讓人心痛。

嘆了口氣,莊晗道,“師傅,這是命中注定的嗎?”

他師傅“嗯”了一聲。

莊晗笑了笑,然後喝了口酒道,“我記得有個人說,命運,掌握在自己手中,如果說命中早就注定你這一生的結局,那我們還拼命的努力生活幹什麽?幹脆直接躺在那等着結局來臨好了……”說着莊晗眼含淚水。

他恨,恨這所謂的命運之說!

他憐,憐這樣難得相愛的兩人卻要面臨陰陽相隔!

他悲,悲自己明明是那樣嫉妒李寒,卻裝出一副毫不在乎的樣子,真是可悲啊……

……

莊晗喝醉了,被他師傅帶到房間,安頓好,就迎上進門來的莊母。

莊母悄悄看了看自己的兒子,給他掖了掖被角,和泰玄師傅一同出了房間。

出了房間,莊母就跪在泰玄面前,讓泰玄頓時惶恐。

“公主,為何行此大禮?”忙扶起莊母說道,“你這可真是折煞老奴啊。”

“泰玄将軍,我命不久矣,我希望在我走後,你能幫我照顧好晗兒。”莊母認真的說道。

“公主真是嚴重了,照顧少爺是老奴職責所在,他可是我們玄雅族最後一個正統血脈,老奴自會拼了老命保護他,然後助他成大器複興我族。”

“泰玄師傅,你又何必呢?我族已經不存在,我只希望我的晗兒能平平安安過一生,況且他是我和莊廣源的兒子,還望泰玄将軍你不要執迷不悟啊。”說着莊母又要下跪。

泰玄忙攔住她,“這可使不得,公主這是讓老奴為難啊。”

“那泰玄将軍可答應我?”莊母苦皺着眉頭。

“我……”泰玄深吸一口氣,嘆氣道,“老奴答應公主便是。”

莊母笑了,感激道,“謝将軍。”這樣死也算放心了。

而泰玄心裏卻另有打算,家恨族仇,豈是能輕易放下的?

這天下決不能讓他們姓吳的人坐的這麽牢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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